“沈确?”
储非殁走到他面前,像是在回应他,又像是在确认。
沈确不懂他为什么总要用这种语气叫他的名字,莫名让人感到窝火。
面前伸来一只宽大的手,储非殁抓住沈确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将人拉了起来。想顺着心意抱住沈确,储非殁很快行动,果断把人抱了满怀。
但还不等他感受沈确在他怀中的真实,就被沈确反应很大地推开了。
沈确看鬼一样看他,忍不住问:“你有病?”
储非殁滚了滚喉结,他想自己确实是病了。他想拥抱沈确,想亲吻沈确,想对沈确做所有肌肤纠缠的事情。
他想到快要疯魔,压抑着克制着不管不顾的冲动,时刻都在与理智斗争。
眼神会映照内心,但在这昏暗的环境中,储非殁双眼忽明忽暗,沈确窥探不到他的情绪,但就是错觉自己被某种无形的气息扼住喉咙。
莫名的紧张。
储非殁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领口散乱,与他平日里严谨的冷感不同,这副打扮多了些匆忙的味道。
沈确又觉得这只是他的错觉,深色的环境下,储非殁分明看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沉冷,危险的男人,如寒冬深夜的黑色海面。
“干嘛!”沈确很心慌,但还是故作镇定,做出一脸刻薄样,“你亲自来给我送离婚协议书?我何德何能让储先生跑这一趟。”
他想表现成伶牙利嘴,凶残不讨喜的模样,来表示自己过的很好。
但储非殁蹙蹙眉。
“你可以不用这样说话。”他能看出沈确不喜欢。
沈确抿抿唇,“关你屁事。”
“你是我法律证明的伴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该说不说储非殁是有几分本事的,一句话就惹得沈确炸毛,“我说了离婚你没听到吗?我不是你的伴侣!”
“听到了。”储非殁声色低哑,粗粝感比以往都要重,但话语没有不耐,“但我不想离婚。沈确,我不要和你离婚。”
“……”沈确这下确定储非殁疯了。他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沈确很不想去回想书本原著的内容,无论过多久,他都接受不了储非殁将他当成挡路草一样斩除的无情。
当然,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情意,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他不想看到储非殁对他残忍的一面,所以他选择逃离,他可以躲得远远的,不去打扰主角攻受的生活,他接受自己默默无闻的炮灰命运。
可储非殁为什么能轻易的来到他面前,说出这些会让他困扰的话。
仅在一个眨眼之后,沈确的眼神就变得悲伤,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那些委屈还是密密麻麻,从每一个呼吸的疼痛中透露出来。
储非殁靠近他,依旧想抱住沈确,但还是努力克制自己。
他一字一句,想要清晰传达给沈确他的心意。
“沈确。”储非殁去看沈确已经变得湿润的眼神,“我知道的,我知道这两年多你不是你,有人占据你的身体,把你…关在了很不好的地方。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这些我都知道。”
这是储非殁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他想表达自己知道沈确的一切遭遇,他感同身受着沈确的所有痛苦。
他还说,他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保护沈确,也告诉沈确,那些他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那些事情不重要,都过去了。”
本以为会安慰到沈确,哪怕一点点。可令储非殁诧异的是,沈确湿润的双眼顿时汹涌。
“你知道?”沈确却像是被撕开了正在结痂长肉的疤口,开启了伤人伤己的自我防御,“你知道什么?”
“感同身受?以前那些都不重要?”
沈确逼近,声声质问:“是我那些被当成透明人,无人在意我的存在不重要。还是没有尊严没有选择权利被代替,被关在呼吸都是回音的地方你能感同身受?”
“还是你能理解,曾经最重要最感恩的家人逐渐开始厌恶你的滋味。”
“你懂什么?”沈确下睫挂不住泪珠,全都违背他故作坚强的本意,纷纷坠落。他哑着嗓子,挽留着自己最后的自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所以请你不要说什么感同身受。”
“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因为你不是我。”所以你才能轻飘飘的,自我感动说出那些话。
所以你才能来到我面前,说你不愿意离婚。
根本不知道这些话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彷徨和不安。
你也根本不会懂,当我某天没有防备的得知,我生活在一本无厘头的小说里,我的结局因为爱你而悲惨。
你也不会明白,看到在故事中的我自己,仿佛失去自我意识一般,在主角们幸福的时候黯然偷窥,企图偷到一点不属于我的甜枣,躲在阴沟里露出艳羡眼神的模样有多恶心。
沈确不想成为搅乱主角们幸福的反派,也不想成为被储非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臭虫。
于沈确而言,他的人生平凡普通,一切都该是平淡无奇的,他已经不那么害怕孤单了。但他逐渐开始,有了新的恐惧。
而他所害怕的所有根源,此时就站在他面前。
即使很不想承认,但在从穿书者脑海中看到储非殁和沈言生活在一起,幸福美满的时候,他内心抑制不住的嫉妒和怨恨。
他开始变得陌生,内心长出扭曲的恶意。
他不想变得面目全非,所以选择了逃避。
储非殁怔怔看着沈确,麻木听着沈确的话,听着那些他从未解过的,关于沈确的真正内心。
“储非殁。”沈确勉强牵起嘴角,“我不恨你,也不怪你,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只是我累了,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不想继续沉浸在嫉妒和自我厌弃的泥沼中。我也厌烦了不断证明自己存在,渴望被别人看到的这无意义的执着中。”
沈确凝视着储非殁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看储非殁的脸。
原来是陌生的,瞳孔的颜色、嘴角的弧度,都是第一次看清楚。
“是我太累了。储非殁,我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生活,那些不安的疲惫里。所以过往的记忆,和记忆里的人,我都不要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很轻地贴在储非殁面颊上,在跟过去的所有做着最后的告别。
“包括你。”储非殁,我不要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