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糖似乎又要哭了。
裴慕西不敢确认, 可她依稀从夏糖眼里看到了闪烁着的泪光,这让她莫名有些心疼。
不管是什么原因。
情绪总是跑在理智前面。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像以往一样, 用指腹拭去少女下眼睑处摇摇欲坠的泪珠。
可即将触到的那一刻。
她看着夏糖紧紧盯住她,纯粹又明亮的眸子, 莫名硬生生地顿住,指尖在那一刻发着麻, 突兀地颤了颤,然后僵硬地缓缓蜷缩回来。
夏糖发现了她的异样,吸了吸鼻子, 抬眼看她, 兴许是刚结束演出情绪起伏比较大, 嗓音有些黏糊,
“怎么了, 姐姐?”
裴慕西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仍然悬停在空中,她有些慌张,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
将悬停着的手收回来, 抚在自己的眉尾处, 按了按,做了个示意动作,声音被风揉得飘散开来,
“这个,看起来很痛。”
她指的是夏糖的眉钉。
缀在眉尾处, 上下两颗, 随着蹙眉的动作微微颤动着。
在海滩斜映下来的光束下, 闪闪发亮。
现在才被她注意到。
“嗯?”夏糖愣了愣, 过一会反应过来,眸子里的泪光晃着晃着缩了回去,弯眼笑了一下,
“这个是眉钉贴,贴上去的,不痛。”
她说着就抬手,粉嫩的指尖按在眉尾的眉钉贴片处,就将那两颗圆滚滚的眉钉弄了下来。
大概是贴的时间有些长,或者是撕下来的时候有些用力,白皙的皮肤处有了痕迹,瞬间染上了暧昧的粉迹。
点缀在眉尾皮肤处,像是在昭告,少女的皮肤有多嫩。
一碰就红。
刚摘下来有些不适,夏糖用指尖在眉尾处抚了抚,顺带着朝裴慕西弯起眼睛笑了笑,眸光微微闪烁,
“是不是不太好看啊,姐姐?”
有一瞬间开始失神。
于是视野的一切开始被放慢。
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只剩下夏糖望着她的柔软目光。
裴慕西最近掌握了这种失神后的快速回神方法,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她迅速移开视线,耳边的风又开始恢复喧嚣。
“挺好看的。”
像是潮湿又剔透的水珠,在夜幕中无声发酵。
她这么说着,将自己还被攥紧的手腕迅速抽出来,接着转过了身,捡起刚刚自己下意识冲过来为了扶稳夏糖,匆忙扔在海滩上的塑料袋。
拎在手里,手指被塑料袋束住。
像是被一根细线捆住。
连带着微微出走的思绪开始被收紧。
“这是什么?”夏糖好奇地问。
裴慕西朝她笑,接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罐凉茶,“想着你这会嗓子应该不太舒服,喝这个刚好。”
夏糖接过凉茶,却还是往塑料袋里好奇地张望着,
“我看着好像还有其他的?”
裴慕西挑了挑眉心,“这都被你发现了?”
“还有酒。”她从塑料袋里拿出自己的那罐冰啤酒,冰凉的触感让她沉下心来,
“我买来自己喝的,小孩子不能喝。”
夏糖瘪了瘪嘴,“我不是小孩子了,早就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了。”
裴慕西顿了几秒,说,“我知道。”
“知道还一个人偷偷喝酒不给我喝?”夏糖抱怨着说。
裴慕西低头笑,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另外一罐酒,“知道你肯定不想喝凉茶,所以准备了另外一个选项。”
“嗯?”
夏糖有些惊讶,接过她手里的酒,看到硕大的“无酒精”几个字后,又皱巴着脸,
“我就说这个黄色包装有些熟悉,原来真的就是无酒精的菠萝啤。”
“嗯哼~”裴慕西没有否认,“今天太晚了,不适合喝酒,不然明天早上要头痛。”
“那你怎么可以喝?”夏糖不服气。
裴慕西歪头,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我明天不需要上课?”
“噢……”夏糖泄了气,声音拖得老长。
裴慕西忍不住扬起唇角,可下一秒夏糖就径直凑过来,离她很近,带着一阵甜津津的风,扑过来。
她愣住。
像是脑子里装了一个自动放慢的慢镜头。
总是自动将眼前的一切放慢。
手上传来软轻触感。
一闪而过,似乎是被少女柔软指腹擦过。
她下意识缩了一步。
夏糖抬头看她,微微弯腰,颈下一大片白皙细腻的皮肤撞击着她的视野,起伏的弧度像一颗会呼吸的桃子,绵软细密。
夏糖手里还拿着凉茶和菠萝啤,眼神疑惑,
“怎么了姐姐?”
“啊?”裴慕西反应过来,迅速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摇头,
“没什么。”
夏糖疑惑地动了动眸光,可也没跟她计较,只是又走近来,把手里那罐凉茶重新塞进裴慕西提着的塑料袋里。
再抬头的时候,小臂擦过她的手腕。
很随意,很正常的一个触碰。
裴慕西却觉得那一处皮肤,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小疙瘩,完全不受她控制。
所以她伸出另一只手,挡住这只手腕,遮得严严实实,像是想把那些小疙瘩全都一个一个按下去。
“走吧。”她说。
裴慕西有点想回去了。
也许她就该一个人待着。
可夏糖不想这么快就回去,甚至还向她提出了新的要求,“姐姐我们去那边坐坐吧,感觉那里好好看。”
裴慕西想回去。
她不想看海,也不喜欢海。
她在这几年看过无数次海,也将自己无数次沉入过海底,以仰视的视角,看过那些透过海平面的粼粼金光。
可她看着夏糖亮晶晶的眸子,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她只能说出一个字,
“好。”
她们走到那片海滩,夏糖将吉他包放在一旁,把自己腰上系着的衬衫解下来,铺在白色的沙子上,手在上面拍了拍,邀请裴慕西坐在她衣服上,
“干净的,这样就不会弄脏衣服了。”
裴慕西有些犹豫,可夏糖已经坐了上去,还留了个一大片位置给她,她低头看着眼神明亮的少女,抿了抿唇,还是坐了上去。
于是有一秒。
绵软细腻的风裹了过来,像是将她裹在密不透风的茧里。
不会透不过气。
反而很舒服,很平静。
类似一种安全感的平静。
南广人对海并不感到稀奇,特别是在这种工作日,所以这会停留在海滩边上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都选择看完演出就散开。
灯塔上的光摇摇晃晃,耀在汹涌却有着自己节奏的海浪上,映在海岸边停着的白色轮船上。
裴慕西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将自己那罐冰啤酒拧开,水汽汹涌地冒了出来,她没能避开,于是索性任由水汽滴落在沙滩上,接着迅速钻入地底。
彻底消失。
她盯着看了一会,有些走神。
下一秒有温软的触感裹住她被水汽浸满的手指,轻轻柔柔地擦拭,仿佛对待着什么绝世珍宝。
她抬头,夏糖正拿着纸巾给她擦手,见她望过去,又朝她软乎乎地笑了笑,
“等下手黏黏的,会不舒服。”
裴慕西喉咙动了动,“谢谢。”
夏糖歪头看她,有些疑惑,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之间会是因为这种小事就需要道谢的关系吗?”
裴慕西愣了愣,反应过来弯起唇角笑了笑,
“下意识就说了。”
夏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给她擦干净手,把用过的纸巾卷成一个小被子,然后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垃圾袋,郑重其事地扔了进去。
夏糖是个特别有教养的小孩。
从不大声说话,小时候安安静静,甚至还有着这样的习惯——连扔垃圾,也要把垃圾弄得整整齐齐再扔,比如说喝完了的饮料瓶,一定要把瓶身、瓶盖和标签纸分开扔。
她就是有些这样,特别乖巧的习惯。
“那下次不许说了。”夏糖这么说着,然后皱着眉心试着拉开自己那罐易拉罐的拉环,似乎有些费力。
裴慕西将菠萝啤拿过来,然后把自己那罐拧开了的冰啤酒塞到夏糖手里,
“我来吧。”
她说着就拉开了拉环,然后递给夏糖,夏糖也就乖乖地把自己手里那罐冰啤酒重新送了回来,端走了菠萝啤。
“弹电吉他的手,怎么会拉不开易拉罐?”裴慕西仰头喝了一口冰啤酒,无数颗细细麻麻的气泡涌入口腔,从喉咙里滑入腹中,配着咸湿的海风,有些惬意。
夏糖也喝了一口菠萝啤,腮帮子鼓得满满的,慢慢吞咽下去,说,
“我记得你以前拉这种拉环,都是单手就可以拉开的,现在怎么还得用两只手了。”
风变得有些大。
裴慕西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用着调笑的语气,
“是吗?我不记得了。”
“单手拉易拉罐拉环,我有这么装吗?”
夏糖差点没“噗”一声笑出来,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忍了下来,至少不能把饮料喷出去,而是要等喝完之后,才“噗噗”地笑出声,眼睛弯成月牙,
“你怎么自己也说自己装?”
“也?”裴慕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侧眸望过去。
夏糖闭紧嘴巴,摇头,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裴慕西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然后慢悠悠地说,
“没关系,反正以前好多人都说过,见我第一面就觉得我这人特装,特不真实。”
“你不是第一个。”
她这话说得随性。
夏糖却抿了抿唇,莫名因为“不是第一个”觉得有些不开心,可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为什么要争这个。
“其实也没有啦,就只是偶尔想过。”夏糖老老实实地说,“没有说过。”
“猜也知道。”裴慕西又仰头喝了一口酒,狭长的眼尾弯了弯,“像你小时候这个别扭性子,能和谁说?”
“大概只会和你那个密密麻麻的笔记说吧。”
夏糖愣了几秒,眨了眨眼,想起自己在笔记里写下的那些话,忽然觉得裴慕西这么说没错。
很久以前,裴慕西窜进她房间,看到了正在写笔记的她,于是感到惊奇,问她这是什么。
她别扭着说没什么。
裴慕西试图去理解,可惜理解不了。
当时她看着裴慕西抓耳挠腮的表情,就觉得很好笑。
于是在笔记本里又记下了一个词:
笨蛋——裴慕西是个大笨蛋。
现在呢?
夏糖莫名想到了那个词,看着裴慕西笑眯眯的表情,不知怎么,想起了那本杂志上的性感女人。
哦,现在是坏蛋。
大坏蛋。
喜欢性感吊带的大坏蛋。
夏糖在心底这么想着,本有些不舒服,可下一秒又不留神瞥到裴慕西脖劲上那个纹身,于是密密麻麻的心疼像是发了疯似的涌来,瞬间战胜所有情绪。
纹身从脖颈后侧延伸出来,一束细长的花。
鲜艳又灿烂,绽放在有些病态感的白皙皮肤上,像是为死气沉沉的躯体,带来的一抹生机。
是为了遮挡伤口留下的疤。
她听说过,裴慕西曾经在医院里声嘶力竭的,用镜子碎片抵住自己的脖颈,被人控制住后,又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像是生不如死。
她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面。
却又像是延迟了一倍时间,和裴慕西一起经历了那件事,在自己的脑子里,设想了无数次那个画面发生时的状况。
她完全能想象到裴慕西那时有多痛苦。
光靠别人的诉说,她就已经很痛了。
可惜她那时候在集训,准备那场对她很重要的比赛。
因为那时她是小孩。
所以所有人都不肯给她说裴慕西的近况。
所有人都让她好好准备比赛。
等她比完赛回来,才知道这件事。
裴慕西的姐姐南悦斯,死在了裴慕西生日那天,并且是以这样一种让人遗憾的方式。
夏糖为此感到难过,为裴慕西感到难过,也为南悦斯的离去而感到难过,即时她和南悦斯并没有那么亲近,这是一种连绵不绝的难过,扎根于她身体里的难过。
她凝视着那个纹身,想伸出手去碰一碰。
碰一碰这个在伤疤上绽放着的花朵。
于是她也真的伸出手去,触了触纹身上的花瓣,甚至还能摸到皮肤上微微凸起的疤痕。
裴慕西并没有阻拦她的动作,只是在她触到的那一秒,颤了一下,呼吸变急了几分。
夏糖怔了几秒,问,
“姐姐,这是什么花?”
指尖抵在脖颈皮肤处那一刹那,有被隐藏起来的喧嚣开始跃动,隐约之间,要突破所有控制。
叫嚣,汹涌,像是拍打在沙滩前边的海浪。
裴慕西愣了几秒,下意识躲了躲夏糖径直的视线,低头有些慌乱地解释,
“绣球花。”
她说着,忽然觉得有些发烫。
很多个角落都在发烫,不只是被碰到的那一处。
夏糖的指尖仍然轻轻地在那处皮肤摩挲着,轻软的嗓音也顺着飘到耳边,“怎么一点也不像?”
有些痒。
裴慕西躲开夏糖的手,于是夏糖的手悬停在空中。
有一瞬间,她看到了少女眼中的难过和悲伤。
她开始心软。
却又不能真的任由夏糖摸来摸去。
她又不是一块没有感觉的肉。
所以她只是伸手将夏糖的手按下来,笑着说,
“因为是我自己纹的,可能有些不像,所有人都看不出来这是一朵什么花,但我要当它是绣球花。”
“自己纹的?”
夏糖有些惊讶,抿了抿唇,越发难过,
“那不痛吗?”
自己给自己纹身,怎么会下得去手呢?
裴慕西扬起唇角笑了笑,“不痛的。”
“纹身一点也不痛,就像蚊子咬似的。”她这么说着,语气轻松。
夏糖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垂下的眼睫颤了颤,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起来比她这个纹身的人更难过。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因为裴慕西现在已经完全不痛了。
就算是那道消不下去的伤疤,也完全不痛。
也没有多难过。
仿佛是她身体里的难过,被转移到了夏糖身上似的。
剩下平静在流淌。
回来之后,她的确要比以前平静得多,也更容易开心。
不知道是因为南广市过于明亮的天气。
还是因为夏糖的成长,以及和这份成长共同生长着的生命力,源源不断灌输到她躯体里的生命力。
她伸出手去,拍了拍夏糖的头,
“嗯,不痛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即使夏糖并没有问。
夏糖垂落在肩上的卷发被风吹乱,整个人盯着她,不知为什么,身影突然变得有些朦胧。
裴慕西想,她应该已经喝醉了。
沉默了几秒。
谁也没有打破这样的寂静。
直到有嬉笑的声音,被海风递到了耳边。
娇俏的女声,“风好大,我们走吧。”
笑着的男声,“都来海边了,还不亲一下?”
然后静了两秒,就是某些暧昧又黏糊的口水声。
怎么会听得这么清?
裴慕西蹙着眉,下意识顺着声源处望过去,便看到一男一女站在她们不远处,迎着海风。
男生坐在海滩上,勾住女生的腰。
女生站着,弯腰,发被海风拂乱。
他们在接吻。
在不算寂静的海滩上,旁若无人地激吻。
裴慕西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下一秒却对上夏糖纯真又澄澈的视线,眼睛睁大地和她看着同一个方向。
像是被吸引住了。
裴慕西不太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场面。
她突然想到小时候看电影看到这种片段时,南悦斯总会用着全世界最快的速度捂住她的眼睛,然后气急败坏地说,呸呸呸,说好的老少咸宜,怎么还有这种玩意儿!
所以在这一刻,她也只是下意识地挡住夏糖的视线。
用手掌捂住夏糖的眼睛。
动作先于思考,带着裹在周围的风。
等反应过来后,只剩下掌心绵软的触感,甚至能感觉到纤细卷翘的睫毛,在她掌心轻轻地眨了眨。
她该说些什么解释这种情况。
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也许她应该把手松开,毕竟夏糖已经成年了。
夏糖不是需要捂眼睛的小孩。
可是。
她想到夏糖刚刚的眼神,剔透的琥珀色眸子里流动着的好奇和纯粹,却又不想放开。
兴许是因为她害怕。
她害怕,在这种环境下,面对夏糖无邪的眼神。
夏糖很乖,被她遮住眼睛也没有乱动,只是偶尔眨一眨眼睛,然后用着轻软的嗓音问她,
“好了吗?姐姐。”
裴慕西呼出一口气,往那边瞥了一眼,那一男一女松开彼此,隔远了一些。
她松一口气,刚想把手放下。
那一男一女又离得近一些,于是又亲了上去。
她把视线移开,看向被自己遮了大半张脸的夏糖,嗓音有些干涩,
“没有……”
她这么说着,却还是想把自己的手拿下来。
是她有些大惊小怪。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看的事情。
可即将把手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夏糖又把她的手腕攥了上去,就这么盖在自己眼睛上,软乎乎地说,
“姐姐不想让我看,我就不看。”
裴慕西愣住,发觉夏糖还没松开她的手腕。
攥住她的那只手,手腕上还系着那条热烈的橘红色丝巾,温柔地缠绕,裹住少女纤细的手腕。
在周遭明灭的灯光下,闪烁着流动的光泽。
她看了几眼,也没松开自己的手,只是轻着声音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不想让你看的。”
“你长大了,夏糖。”她这么说着,音色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惆怅,有些复杂。
夏糖又眨了眨眼睛,在她手心里。
于是有千千万万个蝴蝶开始起舞,细腻地拂过她的手心。
“姐姐现在知道说我长大了,刚刚还不给我喝酒,还给我买没有酒精的菠萝啤。”夏糖这么说着,紧紧攥住她的手,指尖缠绕着她的手腕上。
裴慕西张了张唇,却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可又不能在这样的状况下去喝酒。
某一刻她觉得,不是她在给夏糖捂眼睛。
而是夏糖在紧紧缠绕住她,用她的天真,用她的烂漫,用她的赤忱和毫不掩饰的好奇心。
她沉默了几秒,因为不知道去说些什么。
于是空气静了几分,那边调笑的声音又被递了过来:
“这么多人呢?”
“那又怎么了,没人看,再亲一下。”
对比很强烈。
一旦她们安静,那边的恋人温语就会顺着风飘过来,似乎要用那些绵软细语,将她们两个裹在一层又一层的海浪里。
裴慕西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夹杂着火星子的宁静。
可离得实在有些近。
她一低头,就能看到夏糖细腻柔软的肌肤,脸颊上被照得近乎透明的细细绒毛,抿得紧紧的唇。
夏糖的脸很小。
被捂住眼睛后,下半张脸显得越发小巧。
灯光在饱满明润的唇上明灭闪烁,兴许是刚喝过菠萝啤的关系,唇润润的,粉粉的,闪着光,像是会动的果冻。
“姐姐,你在想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
夏糖突然出声,于是果冻也动了动。
将裴慕西出神的思绪扯回来,她下意识回答,
“我没想什么,只是有点走神。”
她说的是实话。
“噢……”夏糖抿了抿嘴角,小着声音说,
“我倒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裴慕希问,低眼看着夏糖。
夏糖又抿了抿唇,看起来像是果冻质感的唇,然后将她的手慢悠悠地扯下来,绵软的呼吸吐在手心里,灼热得有些过分。
裴慕西的指尖颤了颤,忍不住想把手缩回来。
可不知怎么。
她明明用了些力道,可还是莫名没能夺回对自己手的控制权,仿佛一个被拴住的提线木偶。
甚至在下一秒被拉近。
对视着的目光像是有一根线在缓慢燃烧,越烧越短,中间萦绕着朦胧的烟雾,将人困在里面。
仿佛再近一点,就能碰到夏糖的鼻尖。
呼吸变得缓慢而清晰。
余光里的所有事物都在彰显存在感。
她看到夏糖另一只手撑在沙滩上,就在她腰后。
她看到夏糖咖色背心上略微弯曲的褶皱,就在白皙的肩颈处。
她看到被风扬起的发丝,被灯光浸透的海平面,被押在夏糖那里的,她的月亮。
她看到夏糖那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开始发亮,里面的好奇和纯真开始在这片海滩蔓延。
手心里传来湿润绵密的触感。
仿佛是夏糖舔了一下唇,于是舌尖意外碰到了她掌心。
也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蠢蠢欲动的错觉,该埋藏在世界最高山峰里,最深海底里,最遥远的河流里,一种绝对不能见天日的错觉。
裴慕西沉默着,觉得应该是错觉。
夏糖盯住她,歪了歪头,用着这个世界上最清澈也没有任何暗示的眼神,轻轻出声,
“接吻,是真的能上瘾吗?”
作者有话说:
姐姐开始心动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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