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第四种诱饵【完结】>第108章 降灾于世

  “他丢出来的是颗定时炸弹。”

  很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又包含了非常多重要信息,宛如一记警钟,刹那间令费慎醍醐灌顶,许多不解之处都有了答案。

  在维冈向柏苏开战之初,北图塔就始终处于一个半隐身的状态,好像联手合作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名义。

  甚至到了后面,大家渐渐都忽略了,这个十恶不赦的组织,也是掀起战争破坏和平的始作俑者之一。

  然而就在费慎与邵揽余几人离开金润口,进入边境尤州后,事情的走向忽然发生了改变。

  亦或是说,深埋已久的那条暗线,终于在有心人的操控下浮出水面。

  尤州取消城门开放日,将所有要过境的人单方面送往维冈,席未渊本人有意无意向邵揽余表达合作的意愿,并且大张旗鼓送他们离开尤州,去往通向科谟的那条路。

  此刻回过头看,席未渊玩的这一手暗度陈仓,细想一下便能盘出逻辑,大概率就是冲着科谟去的。

  前期让北图塔利用段斯昂的疑心,故意不作为拖慢战争进度,此举非但可以消耗柏苏维冈两区战力,而且能够完美地掩人耳目,为自己留出充足的时间部署安排。

  更重要的,还能以此试探科谟的态度,若科谟被激发出了野心,蠢蠢欲动想要有所图谋,能被一块儿拉下水当然最好不过。

  但费兆兴稳住了,援助归援助,却没有公开下场参与其中。

  因此这才又有了后面尤州那一出。

  席未渊帮忙的最终目的,自然还是希望科谟也能参与进来,将局面搅得越乱越好。

  只有这样,忏摩才能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成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吞并自己能吞并的一切。

  席未渊故意往维冈输送大量人口,又把那些人集中困在五座城内,并且撤掉了所有防线。

  城市资源本就匮乏的前提下,人口过载带来的不仅是生存压力,而且有可能引起人群暴动。

  毕竟人性这种东西,恶起来是没有上限的。

  前有维冈十五座城的阻拦,后有边境叛党虎视眈眈,所有城民都是牢笼里的囚徒,一旦介入其中,再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更何况如今的席未渊,真正的实力与底细压根没人摸得清。

  兴许他猜到了费慎会派兵攻城,又或许没有。

  但不管是谁,只要在段斯昂落败后对维冈起了心思,那么一定会陷入这场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当中,成为他手里一颗任人宰割的棋子。

  显然席未渊现在做到了。

  维冈惨烈收场,柏苏元气大伤,科谟也没能完全明哲保身,以另一种方式搅进了这趟浑水。

  四分五裂的太平洋洲际,勉强维持了一百五十五年的和平,或在不久的将来,终究被再一次彻底打碎。

  灾难降世,大势所趋,无一人能幸免于难。

  ……

  “席未渊想吞下太平洋洲际,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么大胃口。”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如云消月明,拨散了空气中弥漫的沉重。

  费慎站在一面3D全息地图前,手指灵活地触碰虚拟屏,将红色三角旗挪到了临定城上。

  “但很明显,他没这个能耐。”

  邵揽余坐在一张铺了羊羔垫的椅子里,姿态颇为放松,神色没有刚才说话时的那股凝重。

  他看着费慎挺拔的背影,会心一笑:“沉瑱,你很适合当一个领导者。”

  邵揽余混迹各个圈子数十年,虽称不上阅人无数,但也见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了。

  只是刚过二十岁就能如此临危不乱,且脑子聪明反应快的人,费慎还是头一个。

  从表面上看,当前太平洋洲际水深火热,人人自身难保,席未渊带着忏摩异军突起,占据了非常有利的优势,似乎成了这一场险局的执棋人。

  可若继续往深处挖掘分

  固然掌控了边境诸城,将维冈政府收入囊中,但实际的情况,席未渊手里真正兵力不会太多,算上维冈剩余的那些士兵,至多不会超过五万人。

  而科谟与柏苏加起来,是对方的两倍多。

  要知道,叛党们之所以能在边境夹缝生存这么多年,并且不断滋扰生事,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强,而是由于三区对立分裂,互相掣肘,谁也不愿意做了那只出头鸟,这才听之任之,让他们钻了许多年空子。

  而今维冈败北,只余下科谟和柏苏,如若两边联合起来,还真够那些叛乱组织喝一壶的。

  毕竟光生存资源和经济实力方面,就已经落下了一大截。

  这也是为什么,席未渊千方百计想拽科谟下水,并且有意拉拢邵揽余了。

  他自己很清楚,正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以同时抵抗两区,所以只能从瓦解敌方阵营入手,否则哪用得着费时费力弄出这么多花样,直接武力解决不就行了?

  既然大家都是棋局上一颗棋子,有着许多身不由己,那谁怕谁?

  故弄玄虚玩心理战术这事,费慎还真没怵过。

  到了现在这步,牵一发动全身,没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席未渊也不例外。

  因此一时半会儿,忏摩很难有什么大动作。

  费慎手指动了动,复原3D全息地图,几步回到邵揽余跟前,一只手捏住对方下巴,俯身亲了亲。

  一个不带半点情.欲的吻,却在军营这样的环境里,彰显出几分隐秘禁忌与涌动。

  “别忘了,我身上的一切特质,都和你有关。邵揽余,你才是最值得追随的那个。”

  临定城这几日有些热闹。

  原本遇上异军入侵,维冈城民们惶惶不可终日,以为自己也会像柏苏那些边城流民一样,遭受战火和敌军的肆虐,要么死于枪口之下,要么逃去边境流浪。

  结果忐忑不安了好几天,老百姓们却发现这群当兵的没有要伤人或者抢劫的意图,只是时不时来街上例行巡逻,或者打听几句情况,就没别的动作了。

  有些人按耐不住,偷偷摸摸给铺子开门做生意,然后发现居然也没事,顿时大喜过望。

  有了一个带头,便不缺第二个第三个。

  没几天,临定就重新热闹了起来,社会秩序逐渐恢复,各个行业开始运作。

  毕竟吃饭赚钱大过天,只要不杀人抢劫把他们赶走,是谁接管政府还是掌控维冈,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区别不大,日子能过下去就行。

  另一边,毒刺的军营已大致建成。

  军队用自己的设备覆盖城市网域,与边界防卫形成网络链,观测点也全部设置好,似乎真打算就这样安顿下来了。

  邵揽余只多待了两日,动身准备离开,走之前将谢掩风何潭两人一块儿召来了临定,作为军火管理员待在军营内。

  何潭听说了席未渊玩的那些阴损招数,自然又是一番好骂,并扬言迟早有天要将对方脑袋拧下来,给自己老爹酿酒喝。

  邵揽余在隔天下午便回到了柏苏。

  从两区开始交战至今,一个月的时间不到,柏苏已经大变天了。

  火烧金润口、维冈兵败当日,施康年的病情消息,如同生了对翅膀一样传遍了整座息川城。

  ——中风瘫痪,全身半身不遂,生活无法自理。

  还是施有仪亲自发的公告。

  公告中,施有仪以家属的口吻,宣称自己父亲年事已高、突患重病,无法再进行任何一项工作,自愿退位养病,职权移交于政府,从此不参与柏苏事宜。

  公告一出,全区哗然。

  在军委忙着收复失地、清剿维冈残余兵部时,柏苏政委已经明里暗里斗得不可开交,其精彩程度堪比大剧院电影。

  新首领选举之事,犹如一座巨大的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是人是鬼都要来插上一脚。

  各方势力斗来斗去,拉扯了好些天,最终竟是推选了一位毫无政治经验、出生世家贵族的子弟担任新首领。

  赤裸裸诠释了什么叫鹬蚌相持渔翁得利,其结果荒谬又可笑。

  更荒唐的是,这位新首领背后的家族,说好听点是贵族,可实际上是前几年才靠一些野路子发家的暴发户,毫无底蕴修养可言。

  别说做首领了,就是与稍微有点名声的家族相比,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息川城里显赫点的人家,压根瞧不上他们,因此选举结果刚一出来,海量的反对信便一股脑涌入了中央政府的投诉箱,接线人员每天忙得头疼不已。

  而十分戏剧性的,新首领姓有个侄子名叫岳韬,正是当年与施灼最不对付的一个。

  两人同上一所高中,同为纨绔子弟,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干了几架后结下梁子,成天在学校针锋相对。

  可那会儿施灼是首领儿子,岳韬只是个小暴发户的儿子,实力悬殊太大,岳韬处处让人压了一头,过得十分憋屈。

  如今地位反转,岳韬对当年的仇恨耿耿于怀,势要出了这口气。

  自己叔叔刚上位没几天,他立刻寻了个由头,找人将施灼往死里教训了一顿。

  若不是施有仪及时赶到,施灼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树倒猢狲散,施康年在位多年也没结交几个真心朋友,这会儿自然不会有谁替他们出头,更有甚者,还趋炎附势跟着踩了一脚。

  一时间,施家两姐弟倒是成了息川城中最令人唏嘘的对象。

  邵揽余刚整合完秦一舟发给自己的资料,回到家屁股都没坐热,两封邀请函前后进了邵家大门。

  一封来自岳家那位新首领。

  另一封则是来自施有仪。

  邵揽余淡定自若,以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第一封邀请函。

  正思考要怎么解决另一封,施有仪亲自上门来了。

  和上次不同,这回她没有表现出害怕怯弱,好像历经父亲出事、柏苏险些失守等重大变故后,整个人沉淀了下来,但同时也疲惫了许多,眉眼间透露出无法掩饰的疲态。

  她缄默地坐了会儿,喝完邵揽余让人泡的茶,眼睛盯着茶杯,缓缓开口——

  “大厦将倾,施家穷途末路,有仪如今没什么能和邵先生交换的,但晚辈还是想来斗胆问一句,不知邵先生是否愿意,让晚辈投入您门下,从此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