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意识到这场变故之前, 花宴秋还玩笑般对她说,曼曼,你是不是抛弃你家花花了。

  现在两人的境遇反转, 花宴秋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不是沈曼语抛下了她,正是因为她太在意她,所以更无法接受自己也被卷入危险的事实。

  不看过程看结果, 反而是她被沈曼语的三言两语打消了疑虑, 是她、是她抛下了沈曼语。

  是她没有从沈曼语这两日, 对她安全无比看重的态度中察觉异常,是她在沈曼语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放她独自一人面对危险。

  沈曼语从她的神情中, 大致猜到一点她的想法。她有点无奈,认真凝视着花宴秋:“花花, 你怎么总是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你不知道,当你出现的时候, 你简直就像脚踩七彩祥云, 身披金甲圣衣, 来接我的盖世英雄。你唰的一下闪现到我面前, 来拯救我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感动。”

  花宴秋被她这个形容逗的悲伤散了大半, 就见沈曼语又夸张的挥舞了下双臂:“感动有这——么大。虽然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可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我差点没出息地哭出来。”

  她的情绪很快恢复下来,静静注视着花宴秋通红的眼睛,轻轻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矛盾?我既不想你出现, 不想你有任何危险。可看到你真的这么在意我重视我, 我还是......”

  所以她无法向花宴秋做出保证, 就像在原主的那一世,她们明明没有更深的感情发展,花宴秋还是会不顾一切,选择救下原主这个讨厌的人的性命。

  她就是这样一个大好人,好到沈曼语再清楚不过,如果再发生与这次类似的事情,花宴秋宁可自己陷入危险,也一定会竭力将她救出。

  自己的人自己心疼,花宴秋心疼担忧她,与她心疼担忧花宴秋的心思完全一致。

  她可以理解,可她无法对她做出保证。倘若有下一次,她肯定还是优先保障花宴秋的安全。

  她将话题悄悄岔了过去,花宴秋一时半会没有察觉到这些,思绪本能顺着沈曼语的话往下走。

  她眼眶和鼻头都红通通的,心口的情绪激荡,再也按耐不住波涛汹涌的情绪和强烈的后怕,忍不住玩笑般试探道:“真这么感动的话,曼曼,要不要以身相许啊?”

  她想确定自己的名分,想让自己有身份有立场,在任何时候,理所应当、光明正大站在沈曼语身边。

  她想让沈曼语介入自己的生活,也想介入她的生活。将后半生的时间作为交换,换来她请求打开沈曼语心门的珍贵的门票。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她连一句保证,都要的小心翼翼满心忐忑。

  苏雅玉:?

  又当她是个死人了吗?

  沈曼语眸子微微张大,面对花宴秋突如其来的,看似告白的言语,颇有些手足无措。

  还没等她开口回答,苏雅玉就对边上的警官道:“警官,咱们继续吧。”

  警官忍着笑,吃瓜吃得意犹未尽。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打量一圈,这会儿已经逐渐理清人物关系了。

  虽然这四个女人,居然是两对小情侣的事情,让一些上了年纪的警官无法理解。但剩下的年轻人们对性向的多元化,还是持尊重宽容的态度。

  而且,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花宴秋耶!职业的特殊性,让他们不会将公民的隐私宣之于口,却并不耽搁他们吃到一口大瓜的满足感。

  此时再看花宴秋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免心中暗想,看来无论是什么人,哪怕是大明星也好,在自己老婆的姐姐面前,也总要吃瘪的。

  不止自己是这样,原来连大明星也有同样的烦恼。除了同情怜悯之外,深深共情的年轻人们甚至在心中暗爽。总之,问就是两个字,舒坦!

  笔录总算做完了,吃瓜吃得肚子溜圆的年轻警官们依依不舍望着几人,就差开口明说,下次还来了。

  何含巧并不配合,明明罪证确凿,却全程沉默不语。她被铐在一旁,一个劲地用阴测测的目光盯着沈曼语和苏雅玉二人。

  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警员们也气得够呛,又拿她没辙。

  直到苏雅玉等得失了耐心,反正证据充足,何含巧根本无从辩解,总归逃不脱她该有的惩罚。

  她主动道:“辛苦诸位,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先走了。”

  笔录已经做完,她们也没多留的必要,警官就让她们先行离去。

  谁知,就在她们出门的功夫,何含巧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大喊一声:“苏雅玉!”

  她明显有话要说,可苏雅玉是什么人?冷酷无情的暴君啊!哪是她喊一声,自己就巴巴跟条狗似的奔过去的人。

  她握着齐情妆的手腕,自顾自往前走,眼风都没给她一个。

  何含巧又凄厉唤道:“齐情妆,你真就这么无情吗?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结果今天,一直到现在,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吗?”

  此话一出,不止沈曼语和花宴秋怔住,齐情妆满脸惊讶,不明所以,苏雅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终于转身,眸内蕴藏着风雨欲来的风暴,锋利的刀锋几乎要将何含巧整个人撕碎:“何含巧,你玩够了吗!你自己跌进泥坑里出不来,沉在淤泥里活活烂掉,还想拉别人下水?”

  破坏欲前所未有的强烈,怒到极致,她的声线反倒从绷紧的状态放松。可声音柔和下来,居然比先前怒声的犀利质问更让人心口发寒。

  “何含巧,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的身份,也应该知道我的行事作风和手段。你真以为我苏雅玉,是个没有半点脾气的圣母吗?”

  何含巧的面色猛然难看起来,今日齐情妆一出现,这个女子跟齐情妆的举止亲密异常,她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除了苏家那位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也就是和齐情妆光明正大在各种社交媒体官宣过的女人外,不会再有其他人选。

  更别说,苏雅玉从头到脚的骄傲霸道的气质,跟她想象中的苏家继承人这个假想敌一模一样。

  苏雅玉当然是骄傲的,她有足够骄傲的资本。年纪轻轻,就已经接手了苏家大半的生意。

  她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虽然性格委实不够讨人喜欢,但论起能力来,上到苏家长辈们,下到公司的小职员,没有不服她的。

  对于能力出众之辈,霸道骄傲这点小毛病,只要不影响做大事的决策,不会对大部分人的利益造成损失,那就是无伤大雅、不值一提的小瑕疵。

  她能谋善断,能力足以折服众人。性格上这点小毛病,还不至于掩盖她身上所有的光辉。

  齐情妆面露担忧之色,小心扯了下苏雅玉的袖子。

  苏雅玉回头看她,笑容有点勉强,低声安慰道:“没事儿,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人,自己疯狂作死,不把自己当回儿事。结果死到临头了,还非要拉个人一起下水。”

  齐情妆闭了闭眼睛,不详的预感在血管内汩汩流动,苏雅玉还没反应过来,她却已经从何含巧简单的一段话中,察觉出了某些让她心惊肉跳的真相。

  何含巧脸色难看,干脆破罐子破摔,咧嘴大笑:“妆妆,苏雅玉这种刚愎自用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你到底喜欢她哪点?她除了出身好点外,还有哪点优点?”

  “如果我换了她那样的出身,我能做到的程度,可远比她更好!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哪值得你这么爱她?”

  刚愎自用,除了出身外,一无是处,的废物?

  屋内但凡知道苏雅玉的身份的人,这会儿看何含巧的眼神都古怪至极。

  你可以说苏雅玉是个傲慢自大的混账,是冷酷的暴君,是冷血无情的周扒皮。

  可你居然说她是个废物?

  她如果是个废物,那全世界大部分普通人是什么,是地上不值一提的尘埃吗?

  警员们心中只有一串点点点想送给何含巧,暗道这家伙果然是疯了,看样子疯的还不轻。嘴里说的全都是胡话,没有半点逻辑性可言。

  他们是看热闹的人,对何含巧的话感觉不深。沈曼语几人却是肺都快要气炸了。

  几人都是护短的人,自己人,自己怎么骂怎么损都行,比这更严重的话也不是没有说过。

  可那是玩笑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外人要骂自己姐妹——凭什么呀?

  沈曼语冷冷道:“就你,做的比她更好?我看你极度缺乏自我认知,心里完全没有任何ac数。怎么着,我给你那一板砖,是把你那颗米粒大小的脑子砸出体外了吗?”

  花宴秋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站在她身旁,淡淡道:“没有吧,我看她这种情况如此严重,好像是天生的。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这跟咱们没有半点关系。”

  “小心她接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先天疾病讹到咱们头上来了。”

  两人一唱一和,齐情妆跟着冷笑一声:“你自己进化不完全,长得像人,可真是太难为你了。”

  面临三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何含巧疯狂的大笑声缓缓停歇,再强大的心脏也受不了这暴击。何况其中一个说出这样的话的人,还是她放在心尖尖的人。

  在情敌和猎物面前如此丢脸,她又羞又怒,气急败坏道:“齐情妆,你不帮我也就罢了,你居然和她们站在统一战线打击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齐情妆眉头皱得很紧,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指了指紧紧盯着何含巧、面色不善的苏雅玉:“这是我爱人,是我已经准备去国外结婚领证,走过正规程序,得到双方家长承认的爱人。”

  苏雅玉终于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爱人。齐情妆小心牵起她的手,光明正大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轻轻的一吻淡的像热风拂过,却轻飘飘带走了苏雅玉心头所有的不安焦躁。

  齐情妆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换了个方向,又指着沈曼语,对何含巧介绍道:“这是我爱人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沈曼语扬了扬眉,虽然她还无法代入自己的身份,可人心都是肉长的。

  之前没有多作接触,现在齐情妆二人待她的真心,她完全能够感受出来,也就从善如流地点了下脑袋。

  紧接着,齐情妆又指向花宴秋:“这是我妹妹的女朋友,也是我爱人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

  花宴秋环着双臂,冷冷与苏雅玉对视。四目相接,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嗤笑,很快移开了视线。

  “她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那么问题来了,”齐情妆没管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指完一圈人,她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对何含巧冷冰冰道:“请问您是哪位?”

  打脸,这真的太打脸了!

  沈曼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记无形的巴掌,威力太强悍了,瞬间扇得何含巧面皮涨红,怒火全涌上脑门,又分毫发泄不出来。

  不愧是能够压制住原主的混账姐姐的高手啊。不愧是能对苏家这位暴君,轻描淡写说出只是玩玩而已这种话的终极大魔王。

  啧,沈曼语心里居然对可怜的姐姐生出一点同情,甚至能够幻想出,当有一天齐情妆玩腻了,想要抛弃她的时候,她拼命摇晃着尾巴试图挽回她的场景了。

  就有点......大快人心是真的,淡淡的不快也是真的。

  苏雅玉虽然是个混账......好吧,她确实是个混账。可齐情妆对她只是抱着这种不太认真的态度的话,还是有点让人意难平。

  明明她们的感情看着是真的蜜里调油,无形的默契,亲密的小动作乃至互动对视,都比她和花宴秋看上去更自然,更甜。

  沈曼语无法理解,齐情妆为什么不喜欢苏雅玉,或者,只是没那么喜欢?

  沈曼语的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有深想。毕竟关于感情一事,她确实没有什么经验。

  她和花宴秋到现在,还只是停留在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位置,没有越界,更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法。

  说是情侣的话,又没有一个正式的告白。若说不是,她们关系的亲密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同性/朋友。

  况且,若是现在让沈曼语选择放弃花宴秋,两人退回到朋友的地步。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不容忽视的酸涩就满涨到快要溢出。

  不能退,也不想退。那就只能进了不是?

  她们已经搂过,抱过,亲过,沈曼语低着脑袋,看着两人现在还在一起紧握的双手。她确定自己对花宴秋的接近,没有半点排斥的感觉。

  那就,进一步试试看?

  在此之前,似乎该确定一下,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彻底接受花宴秋。

  不如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试着和花宴秋,接个吻?

  花宴秋根本不知道沈曼语心底,都冒出了什么蠢蠢欲动的念头。她还在小心盘算着,自己应该怎么给沈曼语准备一场郑重的告白。

  两个当事人各想着各的事儿,直到何含巧被齐情妆这一句话整破防了,再也绷不住情绪,声嘶力竭吼叫起来,这才拉回了两人的神智。

  “你居然跟我这样说话?齐情妆,你根本就不懂,不懂我有多么爱你!”

  “我知道苏雅玉是个坏东西,以权势压迫,让你不得不委身于她。我能为你做出一切牺牲,可我是地上的尘埃,你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她被反铐在座椅上,站不起身。可身子竭力前倾,额角青筋暴起,整张脸布满了异样的潮/红。此刻的她看上去完全与疯子无异。

  她激动地语无伦次:“你不知道,你找上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激动到恨不得当场跳起来拥抱你亲吻你!”

  苏雅玉忍了又忍,才忍住当着满屋子警察的面,直接上去堵死她这张破嘴的冲动。

  这些令人恶心的yy单在脑海里想想,就已经足够令人不适。她居然还毫无廉耻之心,光明正大的宣之于口。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找我,居然是让我帮你看着沈曼语!”何含巧原本娇羞的表情陡然一变,阴冷的目光瞬间又转到沈曼语身上。

  她的动作停顿一瞬,随即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

  “她哪里配!她凭什么能够让你这么注视她,在意她!苏雅玉是个缩头乌龟,成天身边跟着保镖,我找不到机会下手。沈曼语我难道也杀不了吗!”

  她的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语序混乱,可话中的意思,乃至癫狂的神态,都令在场人心口发寒。

  “我要杀了她!杀了她们!你在意谁我就杀谁!把她们全都杀光,你的眼睛就永远只会看着我一个人了!”

  屋内人都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感情,喜欢一个人,应当是享受一块甜蜜的糖果,丝丝甜意从唇瓣一直蔓延到心里。

  这其中当然会有酸涩,或者苦涩。两个完全独立的人,在三观等方面产生各种碰撞,入驻彼此的生活,当然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

  可不管其中的滋味有多少种,总体的基调也是甜的。就算是得不到回应的暗恋,也总能在一些细枝末节出,挖掘出宝藏般的甜蜜。

  喜欢一个人,就要彻底占/有吗?就要拔除掉她所爱之人,斩除她的羽翼,让她心如死灰,无依无靠,这是喜欢吗?

  恐怕面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敌人,也做不到这种恐怖的折磨程度吧。

  正常人跟疯子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何含巧的思维完全不跟她们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再多说下去,她们反而会被她带进沟里去。

  苏雅玉忍下自己的怒意,跟警官们打了声招呼,没再多耽搁下去。

  一行人出了警局,花宴秋这才说了句:“她疯了吗?”

  苏雅玉抿了抿唇,声音虽然轻,完全不符合她往日有气就撒的作风,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一样。

  她狠狠道:“不管她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想借助精神鉴定逃脱罪责,都是不可能的事。”

  “她犯下这么大的罪,该有什么恶果。就算她怕了,后悔了,不想吃,也得给我活生生吞下去。让我眼睁睁看着她逍遥法外,绝不可能!”

  苏雅玉是个有仇当场就报的脾气,心气高。但有什么仇什么怨,报复回去,这口气也就散了。这次她忍着没有发作,才说明是真的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底。

  齐情妆还沉默着,她的情绪明显不太对劲。苏雅玉说完这句话,也迟钝地反应过来何含巧话中的意思。怒意瞬间散去,整张脸苍白的毫无血色。

  她久久望着沈曼语,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不是因为这人是齐情妆的粉丝,比私生和脑残粉造成的威力更可怕。甚至不惜想对她身边人动手,也想拥有她,今天沈曼语也不会遭受这起无妄之灾。

  还好沈曼语安然无恙,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今后还有什么颜面,见苏雅玉和苏家人了。

  可这人,是苏雅玉让她找的。齐情妆看错了人,选错了人,苏雅玉也逃不开责任。

  到这一步,沈曼语总算恍然大悟。虽说前世时,花宴秋的出事,可能会对苏家造成些许影响。但先前她一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花宴秋是主动为救人而死,她的父母就算再伤心难过,报复的重点也是冲着凶手去,没道理全将怒气洒在苏家头上啊。

  原主那句:如果没有她,一切不幸本不会发生,用在这样的语境下,显得太过严重了。

  可如果这场人祸,人是苏雅玉让找的,具体执行的人手,是齐情妆选的。造成这样的惨烈后果,这条沾着鲜血的人命的责任,她们两人谁都逃不过。

  一个终极脑残粉的威力,将一切局面搅浑到这种严重程度。

  就算大家都知道,齐情妆是无辜的,苏雅玉的初心,也不是为了伤害妹妹。可恶果已然酿成,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人命,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花宴秋的性命回不来了,花宴秋的父母永远失去了自己这个女儿。沈曼语也差一点因何含巧而死,要不是花宴秋舍身相救,苏夫人也会失去自己挚爱的小女儿。

  对花宴秋家人的自责和内疚一直煎熬着心脏,原主的父母经历过差点失去女儿的痛苦,更能对花宴秋父母的绝望感同身受。

  本心或许克制着他们,告诫他们,不能因为这场无妄之灾迁怒齐情妆和苏雅玉,对她们生出怨怼之心。

  可有一条人命横隔在中间,只要她们在自己眼前晃悠,苏夫人永远都无法忘记,她们差点失去女儿的感觉。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自己的小女儿,另一边是大女儿和她的伴侣。当父母的一颗心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碰一下都是血肉模糊的疼。

  而齐情妆也只是这次的事件里,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若说她看错了人,可何含巧一直将自己的另一面隐藏的很深。就连当初沈曼语和花宴秋也找错了人,误以为被她推出来的孔盈盈才是幕后黑手。

  这个责任,怎么也不能全赖到她的身上。

  至于苏雅玉,夹在亲人和爱人中间,对妹妹的愧疚难当,对父母的难以面对,对挚友逝去的无法接受,对自己深深的自厌唾弃。

  还有两边无形中给出的压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该有多煎熬?

  花宴秋的死,不至于让整个苏家蒙受巨大的损失。这种深深扎根在心上,始终溃烂化脓,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疤,才是真正割裂一切亲密关系的钝刀子。

  毕竟,对于苏夫人而言,花宴秋也是她很喜欢的,从小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啊!不是一个陌生的路人,是真真切切付出过这么多年感情的孩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联系的路人,这种事情,只要亲眼见到,又有谁可以轻易释怀呢?

  在这场人为制造出的惨痛意外里,只有何含巧是笑到最后的胜者。

  她的目的完美达到,受到牵连的所有人,这辈子都会如她所愿,永远无法取下自己心上的枷锁。

  正如此刻,哪怕沈曼语没有出事,花宴秋也没有像前世一样,在这场变故里遭受性命之忧。

  齐情妆和苏雅玉的自责愧疚仍然压垮了她们,让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沈曼语。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她们的错。就连她们自己也知道这点,可这种攸关生命的危险大事,怎么可能释怀?

  “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齐情妆在警局内一直强撑着的冷静,到这会儿终于彻底绷不住了。她的声音颤抖,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苏雅玉紧紧握住她的手,也跟着红了眼眶。她焦急注视着沈曼语,脑海中想出了无数句话,可她哽咽着,眼中盈满泪水,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一边是她的爱人,一边是刚刚死里逃生的亲妹妹,和爱她至深的伴侣,她明白齐情妆的煎熬为难,她自己此刻的感觉也不遑多让。

  这种场合下,花宴秋就更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刚刚幸免于难的是沈曼语,是她放在心口小心呵护的爱人。她的惶恐和后怕,这会儿也没有褪去。

  若不是一直以来的理智,始终克制着心里暴涨的怒火。加上有苏雅玉这个当姐姐的在场,恐怕今日她对何含巧的憎恨厌恶,会表现的比苏雅玉更为直接。

  沈曼语看了一圈几人一个比一个难看的脸色,无奈道:“你们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自觉,主动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齐情妆忍不住唤了声:“小语......”

  沈曼语唇角弯了起来,认真回视着她,轻描淡写道:“情妆姐,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她张开双臂,原地蹦跳着转了一圈,让她们看自己灵动的模样:“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完好无损。”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俏皮搞怪的语气,成功把几人沉重的表情甩走了,花宴秋情不自禁按住她的肩膀,眸中映出她清晰的倒影。

  她知道沈曼语的目的,不想让她为难,见气氛如此沉重,就主动接口道:“既然这件事结束,那我们就先走了。”

  她们待在这儿,齐情妆和苏雅玉心里只会一直难受下去,倒不如先分开,让彼此都有个冷静的时间。

  苏雅玉重重抹了下眼角,点了点头,又望一眼沈曼语,忍不住叮嘱道:“虽然车的速度不快,她看着能蹦能跳的,但保不准有什么内伤,你带小语去医院检查一下。”

  花宴秋自然点头应了。

  沈曼语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受于两人的威胁,只能乖乖点头。

  苏家的私人医院就在附近,花宴秋带着她,在里面做完了一整套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拎着医生开的几支化瘀的药膏,两人并肩走出医院时,时间已经快要逼近午夜。

  折腾了整整一下午和一晚上,两人都是筋疲力尽,沈曼语的困意也涌了上来,她揉了揉眼睛,却听花宴秋道:“我送你回家?”

  沈曼语先是心不在焉点了下头,迟了半拍反应过来,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她直愣愣盯着花宴秋,眼神十分古怪。花宴秋深感莫名其妙,仔细回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方才这句话究竟错在哪里。

  大半夜的,无论出于礼貌,还是眷恋不舍的小心思。送自己的女伴回家,在路上和她多相处一会儿,到了地方再依依惜别一番,好像这个过程......也没什么问题吧?

  沈曼语重重揉了揉眉心,生无可恋的想,确实没什么问题,可关键是,她、她不知道原主在B市的家在哪儿啊!

  她没办法回原主自己的家,又不可能去问莫城自己的家在哪。那她今晚能去哪?总不能直接回苏家吧?

  花宴秋肯定知道苏家的位置,但这种时候,沈曼语还没做好心理建设,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突然多出来的父母。

  回苏家的这件事,肯定是越晚越好。

  她不知道苏家夫妇的性情,也不知道原主从前与他们的相处方式,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真相。

  这些都可以以后再想,但此时此刻,她总不能现在跟花宴秋说:‘抱歉花花,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我可能撞到脑子,导致自己间歇性失忆。’

  并且,唯独忘记了家在哪这一件事情。

  救命……身后就是医院,恐怕花宴秋会立刻拉着她掉头回去,当真检查检查她的脑子。

  沈曼语思绪混乱,跳跃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难免令花宴秋产生一点微妙的误会。

  两人面对面站着,花宴秋怀里还抱着医生给她开的化瘀药膏。

  沈曼语身上的淤青,有几块是在背后。她不回苏家的话,自己一个人住,就算有药也无济于事。背后的淤青,她应该擦不到位置。

  可能是今晚的夜风太过燥热,催动的人一颗心也跟着躁动不休。也可能是此刻太过安静,川流不息的车辆,繁华城市的喧闹,在这个时间点也重归寂然。

  路灯安静伫立在她们身旁,庄严肃穆,仿佛沉默守护着她们的无言卫士。

  花宴秋从袋子上挪开视线,目光落到沈曼语被暖黄的路灯照亮的侧脸上。

  她微微蹙眉,像只在阳台飘窗上乖巧坐立,安静思考什么重要的人生难题的猫儿。明亮的光线从窗外投射进来,她漂亮的眸子在光芒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不知怎么的,花宴秋脑子突然一抽,鬼使神差道:“曼曼,你不想回家的话,不如,今晚去我家?”

  作者有话说:

  剧情基本走完啦!再和苏夫人吃顿饭,关于原主的事情收个尾,就回归花花曼曼的主场~

  文案的场面也快写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