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雪雁进来拯救了他。
“姑娘, 大爷,外头门房说,琏二爷来了。”
“来了?快请。”林铎道。
雪雁一惊, 大爷这是想关门打狗…
啊呸,琏二爷为人有点狗, 但他不是个狗啊…
啊呸…我不能这么想…
完了, 琏二爷好像看起来真的有点狗…
雪雁凌乱了。
林铎顾不上她, 跟黛玉深深行了个礼,就撒腿跑了。
黛玉方微微一笑。
另一边,大门外的贾琏早就酝酿了悲切的模样,眼眶甚红, 不时的还要低嚎两声。
弄的亲自出来接人的令九都差点误会贾琏跟林海是不是挺熟?
令九面无表情的迎上贾琏:“贾二爷回来了,里边请。”
“怎么是你?有劳了。”贾琏神色纠结,勉强撑住了。
他后头的昭儿等听到令九的声音,大气都不敢喘的, 把头低了又低。
“不敢当。”令九回了一句。
众人却疑神疑鬼, 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顿时失了节奏。
贾琏差点哭不出来了, 好在昭儿趁着假装扶他,狠心掐了他一把。
贾琏顿时痛哭出声, 扑进灵堂。
灵堂里正有人站着,贾琏看见了,但还是直直的撞了上去。
他膝盖一痛, 跪趴在地,他眼冒金星里模糊看到,被他撞到的人竟然也跪趴下了!
一个声音恰好响起:“一叩首!”
“谢!”
“二叩首!”
贾琏???
他听着这个声儿, 知道自己该拜第二个了,可他爬不起来了啊。
他用膝盖想想也知道是林铎的侍卫动的手脚!
“啪!”
贾琏???!!
前面的人可能想爬起来, 但是他不知道后头还趴着一个,一脚拍在了贾琏的头上。
这鞋好像是新的!
贾琏悲愤的安慰自己。
“啪!”
贾琏!!!你起不来就别起了!什么玩意儿!!
“啪!”
贾琏……事不过三,再来一次我就…
“啪!”
贾琏用手捂住了头,他的腿还是一点都使不上力气。
“二叩首!”声音再起。
入灵堂,已经叩了一次了,不叩完,那可是大不敬,可是要遭报应的!
且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嫡亲姑父,他本就该跪。
贾琏半趴着撑起来,叩了一个头。
还是没有第二声谢。
前面那人还没叩。
贾琏气的心里骂娘,但又很快止住了,灵堂上,他不敢放肆。
人便是这种劣根性,可以欺辱众生,唯独怕摸不到看不到的鬼神。
“二叩首!”
第三声了,再来一声,就真的要遭报应了,这是蔑视灵堂。
贾琏突然想起来,他只是爬不起来,不是不能说话啊。
于是他赶紧道:“七小哥儿在吗?”
他头晃了晃,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侍卫,只有一群下人跪着。
林铎更是不在。
黛玉也不在。
这倒是同那个于知府说的一样。
没有人回应贾琏,他只好伸手拉了拉前面那人的脚:“我说——赶紧的吧…”
“啪!”
“啪!”
“啪!”
前面那人被突然抓住了脚,很激动,直接给了贾琏一个连环踢。
贾琏彻底趴结实了,他也想起来了前面的那位可能是谁了。
新上任的巡盐御史!姓刘!
甄家还没攀上关系,但是却打听到了,这位是来让林家腾地儿的。
大家都是来同林家拉扯较量的,算半个盟友了。
贾琏的一腔愤怒稍微好了一点。
“刘大人?”他低声道。
“在下荣国公府——”
“贾二爷!”
贾琏一愣,后面这句不是他说的啊。
可他转不过头了,麻劲儿已经蔓延全身。
“怎么行如此大礼?果然是情深义重啊!”
他听出来了,是林铎。
“这位是?”
“莫不是新来的大人?这怎么也行此大礼?”
“这位大人,你莫不是觉得这会儿上门,多少有点小人行径,害怕因果轮回,苍天降罪,所以来此三跪九叩求一个心安?”
“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了。”
“几叩首了?”
“回大爷,二叩首三声了。”
“罢了罢了。心不诚则惊魂。先请人起来吧。”
门外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四个侍卫,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的,就熟练的把两个人都拖了起来。
他们捂住了他们的口鼻,确保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迅速拖了出去。
贾琏心里又骂:拉我做什么!让我叩完啊!
因果报应!
我还是怕的啊!
他企图挣扎,奈何毫无力气,只能像死狗一样被人拖走了。
侍卫们把人拖到一个偏房,放了进去,就走。
贾琏啊啊啊了几声,无济于事。
门也被关上了。
好在侍卫把他们放在了榻上,他躺在榻上,怔怔的想:这跟计划里的完全不一样啊。
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们小看林铎了。
他后知后觉,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悔意,或许就不该回来的。
他怎么会觉得林铎年纪小好欺负呢。
当初让他差点屁滚尿流的不就是林铎么?
不过他又想,回不回来也是府里的令,他怎么也得从林家薅一点毛去。
还有甄家的许诺。
想到这里,贾琏又振奋了起来。
他歪了歪头:“可是刘大人?”
“在下荣国公府长房嫡孙,贾琏。”
榻上另一边,那个人影动了动,声音有些粗:“我要写奏本!我要告御状!林家欺人太甚!”
“这是殴打朝廷命官!当诛!!”
贾琏听着,也不着急,等着他骂的差不多了,才道:“刘大人歇歇,咱们先改变处境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大人放心,甄家同我们家是世交,知道我来林府祭拜,说是过会儿也来,也是他家长房嫡孙,若见不到我,定然会寻的。”
“大人是孤身来的?”
刘大人喘着粗气:“我奉旨上任,一家老小都到了。”
“我夫人乃永昌侯府嫡女,如今也当进了后院了。”
“原来是永昌侯府?两家是有往来的,您家老太君做寿,我家内子去过,还得过老太君几句夸赞。”贾琏道。
“比不上宁荣二府的显赫啊!还有两位史侯爷,听说王大人即将调任?”刘大人缓过神来也开始攀关系。
“叔父大人的确得了调令,还未启程呢。”贾琏笑道。
刘大人一拍脑袋:“原来哥儿就是娶了王大人嫡亲侄女的?哥儿果然一表人才。”
他头都转不过来,这话也够假的,不过好在俩人的关系是攀了上去了。
贾琏来了精神,压低声道:“我是晚辈,拜是应该的,可大人——大人今日受辱,我看在眼里,实在心痛,大人若拜完也就罢了,偏偏没有拜完…这冲撞了…听说,不利于子孙啊…”
“大人家里几位公子了?”
刘大人又气的直发抖了:“我只两位嫡女!”
贾琏啊了一声,“大人节哀。”
刘大人又开始新一轮的骂,还是那几句,告去太上皇那里。
永昌侯府也是太上皇的旧臣。
贾琏心中一笑,不再说话。
外头,也有人等着,见没有话了,一个打了个手势,另一个抽身离去。
自然是去禀告林铎,林铎听了一挥手,让人下去了。
然后抬脚又去了黛玉那里。
把话同黛玉一说,然后冷哼:“这是借刀杀人呢。真不地道,也不知给我多少报酬的…”
太上皇的人,圣上如何会愿意他在这个位置上?
“如此,我们的猜测那就八九不离十了。”黛玉道。
“他家夫人,已经让人来请过我了。”
“说是去后院一叙。先前同我母亲,也算手帕交。”
“哦?对你这是想走哄骗路线?对我就是想欺辱?”
“这有点意思。”
“欺你是想让你气而冲动,然后让咱们落于下风,哄我,想必是得了什么人所托。”黛玉声音渐冷。
到底林家这些家产,让人欲罢不能呢。
“到此,咱们也差不多明白了,就是激怒你,最好夺了你在林家继承权,或者让你犯下大错,根本无瑕拢住资产。”
“那时候,我做不得主,但自有人可以为我做主。”
这不就来了么。
林铎冷笑:“这算盘虽然是在京城打的,可咱们这里听的清清的,可见太响亮了些!”
“甄家想要我的命,荣国公府想要林家的财。各取所需,合作愉悦!”
黛玉起身,“我倒是无用的一个了,只是个花瓶摆设。”
“一花瓶砸脑门上去,也会死人的。”林铎道。
黛玉??!!
“我是说,阿姊厉害着呢!他们居然敢小看阿姊。”林铎赶紧补救。
“我未曾言语,他们小看也就小看了个可某些人,张牙舞爪的蹦跶了许久,还是被人小看,真是可怜!”
林铎做了个手势:我错了,我闭嘴。
黛玉哼了一声,唤雪雁给她更衣洗漱。
却不是打算去后院。
既然想哄她,就自己来罢,悲伤过度的人如何去后院行走?
林铎回去也无事,看黛玉收拾妥当了,又巴巴过去看她准备抄经,他磨墨。
“怎么?想问我打算如何?”黛玉提笔不落。
“写纸条?”林铎道。
黛玉颔首,取纸给他。
两人各写一张,黛玉是:“稳而不动,混淆视听。”
林铎写的是:“反手杀之。”
“得,咱俩写出了一个连环计!”林铎道。
黛玉两张纸条拿在手里,想了想:“需得小心。”
“自然。他们小看了咱们,倒成了咱们的优势。”
两人对视,心领神会。
然后不再言语,郑重抄经。
抄完六页,黛玉停笔,就听雪雁进来道:“刘夫人往这里来了。”
“知道了。”黛玉点头。
林铎也不着急离开,帮黛玉收拾书桌,一边道:“阿姊可觉得这样的日子难熬?”
黛玉知道他是何意,轻哼一声:“最后一次听这话了。”
若说难熬,现在回想荣国公府的日子才是难熬。
她已经不敢想象,自己若在那里一辈子,会如何了。
同林铎携手而行,虽然惊险,瞧着也似乎很不安稳,但她却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有自我的存在,自我的价值。
不是谁的附庸,不必仰仗谁的庇护,甚至不必拘泥于闺阁之中,男女之分。
这样的日子,才是不枉来人间这一趟。
林铎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识趣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