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没有说话。
林海也不着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萧逸道:“林大人。不如先问过林姑娘的意思。”
“她本就孤苦无依,若是父亲,将她交易出去, 实在可怜,你让她余生怎么释怀?”
林海摇头:“不必了。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我自然可以做主。”
萧逸觉得十分讽刺, 他冷笑道:“以爱之名。行最冷酷之事。”
“林大人, 你算计的我,着实有点惨。”
林海不顾黛玉的意思,执意给她定下这个他以为最好的婚事。
萧逸若是应了,就等于为林铎选好了路。
两个人,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昨儿,我故意先告知林铎。”
“呵,这也是阳谋。我告知了他,他昨儿愤怒一回, 今儿, 这个消息被他知晓, 那愤怒,便没有那么多了。我也不想真的让他心中生恨。”林海笑得苦涩又讽刺。
“林大人, 能在盐政呆上十年,实在老谋深算。”萧逸这夸赞也是真心。
林海缓缓摇头。
“豫国公,你的回应呢。”
萧逸手指微微蜷起:“我不能——”
“应了吧。”
两句话, 两道声音。
林铎的身影出现了。
他的身前是躬身惶恐的林庚。
“无二教的。”林铎笑道。
他用林庚的呼吸隐藏了自己的,所以萧逸只以为是林庚在。
“应了吧。”林铎脸上没有任何的愤怒,再次重复道。
林海似乎也不意外林铎的出现, 他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萧逸。
“超品的国公夫人, 的确是阿姊最好的归宿。表哥,这事儿,算我欠你。”林铎冷静的笑着。
萧逸依旧沉默。
他是见过黛玉的,还不止一面,黛玉的聪慧,勇敢,灵动…
嫁给他,可惜了。
“我迟早,还会上战场。”萧逸终于开口。
“那时候,生死难料,林姑娘已经经受父母双亲不在的痛苦,实在不必再受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林大人,我可以跟你保证,来日,必定给林姑娘择一个好人家,我会护她,一生无忧。”
林庚对这个条件心动了,他偷偷看向林海。
一个注定要征战的将军,实在不是大小姐的良配,纵然这位豫国公一表人才,样样都好。
林海却看向林铎。
“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林铎缓缓的道。
林海赞许的点头。
萧逸明白过来,他的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然后归于平静。
“我明日写下婚书,待回去后,便去向圣上请旨。”
林海笑着闭上了眼睛,林庚吓坏了,不顾一切的扑过去。
呼!还活着。
林铎转身出去,吴大夫站在门口。
“有劳了。”林铎头一次如此客气。
吴大夫头一次没有冷哼,也没有冷嘲热讽,他缓缓点了点头。
林铎没有跟着再回去,他往黛玉的西厢房而去,走到门口,却抬不起手推门。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萧逸出来,把他拖回了东厢房。
那个内监已经走了,令七识趣的退了出去,令三也现身出去,守在门口。
萧逸跟林铎,相对而坐。
还是林铎先开了口:“令五,去收拢那些难民了。”
“一千余人,都是有点根骨的。”
“夫子的书里,有一本,讲的就是军阵。阵法得当,便能以少胜多。”
萧逸嗯了一声。“令九,令十一,有领兵之才。”
“好,那我着重让他俩学习一些。”
“我今晚开始抄录,待去了京城,原书就给你吧。”
“不用。我早就抄了一本。”萧逸道。
“那我也抄一抄罢。只记,不够深入。”林铎道。
“需要我给你做些注释么?”
“也成,不过你也懂得不多罢?”林铎笑了。
“看破不说破。也不知道夫子怎么想的,不曾教授。”
“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懂这些,还不知道从哪里弄的书呢!这个老不正经的,杂书真有几本!就那么夹在给我的书里!也不怕影响坏了我!”
“坏不了。我都看过了。”萧逸悠悠的道。
林铎惊了!
萧逸笑了笑,还是言归正传:“我今晚在你这里凑合一晚罢,不想回衙门去了。”
“你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罢了罢了,婚书的纸你怎么能有,我让人去买。”
林铎撑着脑袋,长长叹了口气:“我是今早晨,突然想到的,林大人的目的是这场婚事。”
“然后我权衡了许久。”
“我阿姊,是难得的女孩子,尽管我也没见过几个女孩儿——然后我就想啊,我能给她择一个怎样的婚事呢?”
“想来想去,令七当初粗粗的打听的一些大族,京城那些玩意儿没一个好的,四大王府已经没落,一个水溶,还有郡王位,但是妾室成群,整日里还跟许多人,不清不楚的。”
“若是小门小户,固然有可能捧着我阿姊,但是,我阿姊是个读书人,她的境界颇高,那些小门小户的见识又未必能与她投契,那样于她,也不是良配。”
“后来我又想啊,榜下捉婿?给她找个状元郎?可看如今的世家子弟,应该没有能考上状元郎的,那么,又绕回了小门小户,阿姊愿意陪着人起于微末,我还不愿意她受这个罪呢。”
“算来算去,表哥,你其实算是最优的选择了。知根知底,再怎么样,你也会待她尊重体贴。”
“其实上面想的那些,都不重要,一些待崛起的新贵里,定然有好的。”林铎一摆手,表示自己说了一堆废话。
接着,他的脸色认真而凝重:“最重要的是,你们快没有时间了。”
“阿姊,守孝三年。不得议亲,但你的年纪在这里,你的婚事,会在这三年里,不,也许会在我去到京城的那一刻,被安排好。”
“待我阿姊及笄,她的及笄之礼,一定是一道赐婚的旨意。”
“与其被别人安排的乱七八糟,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萧逸的确没想到这个,他知道自己会被指婚,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有林铎想这么多。
他叹了口气:“你当知道,那位,对你没有恶意。”
便是安排婚事,也不会危机林铎的利益,甚至,就是为了林铎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