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委

  面对这样的情况,胤礽本应该是极度愤怒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尔沙为城中伤患百姓焦心的样子印刻在他心里,胤礽现在居然一点也不生气,他只是觉得很奇怪。

  胤礽看向跪着的尔沙,他的背挺得很直,脸色丝毫没有慌乱和畏惧。胤礽问他:“穆尔赛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要假冒穆尔赛?”

  尔沙脸上突然露出古怪又带有讽刺的笑容,他反问胤礽:“太子殿下,您知道山西巡抚穆尔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胤礽:“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尔沙狂笑起来:“山西巡抚穆尔赛,他可是姓赫舍里,满洲正黄旗人,大名鼎鼎的索相索额图的族亲。自他担任山西巡抚以来,山西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地动。可是殿下,太原一带,在穆尔赛担任山西巡抚之前可是经常发生地动的。您说,这位穆尔赛是不是有那齐天大圣的神力,能够镇住这地龙作乱?”

  胤礽一阵沉默,之前养心殿尚书房的一些地理知识是汗阿玛自己亲自编的,虽然颠覆了他以往的世界观,但也并不是毫无道理。按照他之前学到的说法,所谓的地龙翻身不过是因为地下的什么波和什么波——他暂时没有搞清楚——发生振动引起的。有些地方因为一些原因,就是会频繁地发生地动,有些地动能被人察觉到,有些则察觉不到。

  按照尔沙的说法,太原一带之前频繁发生地动,说明太原一带就是书上那种会经常发生地动的地方。如果说穆尔赛担任山西巡抚之后山西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地动,原因无非只有一个,他私自把山西地动的消息对朝廷隐瞒了。这也不难理解,朝廷对地动之类的灾害的审查非常严格,山西地动会影响穆尔赛的政绩,万一哪一点做的不好他那一年的考评就完了。

  尔沙继续道:“前几年,崞县一带的地动并不算特别严重,不过是屋瓦掉落、家中碗盆破碎的程度,穆尔赛没有上报,臣还可以勉强维持局面。但这次地动如此严重,他依然决定对朝廷隐瞒,微臣实在忍无可忍——”

  施世纶:“所以你就把穆尔赛杀了,冒名顶替他向朝廷上报?”

  尔沙沉默了半晌,才道:“是,他之前到崞县查看灾情,因为地动赈灾的事和我起了争执。我一怒之下,失手把他杀了。穆尔赛的公章也被我所用,但因为他并没有带调兵兵符,所以臣无法为殿下调兵。”

  胤礽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如果说尔沙是从京城外派到地方的官员,他绝对不会冒充成功。因为朝廷对地方官员的任命有严格的审查制度,外派官员一路过去都会被当地的官员查看画像、记录他走到了哪里。但尔沙冒充的是自己的上官山西巡抚穆尔赛,施世纶等赈灾官员到达崞县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怀疑他的身份,相反,他们要接受尔沙的公文审查。

  再加上尔沙这几日来为崞县百姓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样子,根本就不会引起施世纶等人的怀疑。

  但尔沙成功冒充穆尔赛的前提是不露出任何破绽,这至少需要崞县县衙所有衙役、文书、吏员的配合,甚至是整个崞县百姓的配合。

  就算是再无知的人也应该知道杀掉朝廷命官、冒充朝廷命官的罪名有多大,难道崞县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愿意为县令尔沙冒险吗?

  胤礽以前在书上读到过荀子的“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他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君王高居庙堂之上,庶民如同蝼蚁碌碌一生,又怎么有能力将君王推翻。现在他看到这些庶民的力量了,为了一个崞县县令,这些人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尔沙想要造反,整个崞县是不是也会跟着他造反呢?

  跪在院子里的尔沙在等着他发落,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最后的定夺。

  许久,胤礽开口道:“尔沙杀害、冒充朝廷命官,等同谋逆,罪无可恕。但如今最为紧要之事,是处理崞县的赈灾事宜。尔沙熟悉崞县事务,暂时不予收押,协助施侍读等人处理赈灾事宜,等赈灾结束后再收押运送进京。”

  施世纶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坐在堂前的那个孩子,如今已经有几分为君者的品格了。

  尔沙显然没想到胤礽居然没有立刻处置他,他开口道:“太子殿下,崞县的其他衙役吏员都是被臣威胁被迫配合我的,一应事务都是微臣一人之责,还请殿下不要伤及无辜。”

  胤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情,汗阿玛自会定夺,你现在还是和施侍讲他们一起操心赈灾的事吧。”然后胤礽转头看向施世纶和撒索:“请两位把崞县的情况尽快写成文书上报给汗阿玛。”

  两人应下,带着尔沙退出院子,暂作不提。

  现在的院子里除了太原大营的富察德庆,就只剩下胤礽相熟的侍卫们了。

  胤礽对富察德庆道:“崞县缺少人手,还需要兵卒们帮忙,这件事就麻烦富察佐领了。”

  富察德庆将手放在胸前,誓言道:“奴才愿为殿下效忠。”

  胤礽:“既然如此,你就帮孤去调查刺客的事情吧,记得仔细询问他刺杀的原因。”

  富察德庆应了一声,退出院子。

  现在院子里终于只剩下胤礽、纳兰容若和几个侍卫了,但气氛仍然有些安静和诡异。

  胤礽不再绷着脸,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啊,处理事情好累啊,孤想回宫想汗阿玛了。”

  几个一直紧绷着的侍卫这才放松了自己,他们这两日和胤礽玩熟了,也不再单纯把他当做主子看待,平常也会说些玩笑话。

  其中一个侍卫就道:“太子殿下刚才真有气势,奴才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是啊是啊,殿下刚才看起来真像万岁爷。”

  胤礽撅起嘴:“汗阿玛是我阿玛,我和他长得像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长相像,是……是气势像,刚才殿下说话的时候,实在是太像皇上了。”

  胤礽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侍卫夸他的这些话,心里不由美滋滋的。

  另一边,紫禁城。

  孝庄最近觉得有些奇怪,孙子玄烨政务忙,不常常来向他请安也就算了。怎么今天就连太子保成也没有来慈宁宫给她请安。

  她不由奇怪地问身边的侍女苏麻喇姑:“你说这些孩子一个个地都怎么了,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太婆老了,所以都不愿意来慈宁宫了?”

  苏麻喇姑笑道:“这事儿哪有主子想得这么严重,肯定是主子多心了。太子殿下没来,无非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最近皇上重新修了养心殿作为阿哥格格们的尚书房,奴才听说课程里也增添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没准太子殿下正为这些东西发愁呢。”

  孝庄笑道:“也不知道玄烨这孩子最近在搞些什么东西,但他如今都是皇帝了,我也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教训他,只能随他去了……”

  孝庄的话音未落,便有宫女进来禀报,太后带着五阿哥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苏麻喇姑便笑:“主子您瞧瞧,您刚盼着人来,这人不就来了?”

  孝庄高兴地招呼五阿哥,便暂时将太子没有来给她请安的事情给放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太子胤礽还是没有来慈宁宫给孝庄请安。

  孝庄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不由担心道:“保成怎么又没有来请安,是不是生病了?苏麻喇姑,你快让人去毓庆宫打听打听。”

  之前也出过这样的事情,宫里的阿哥生病了,康熙害怕孝庄和太后担心,就把事情隐去没有告诉她们。

  派去毓庆宫打听的宫女很快就回来了。她向孝庄禀告道,这两天毓庆宫附近的宫人们都没有看到太子出入。

  孝庄一下子就心急了,她是真的疼爱这个曾孙子,既然毓庆宫周围的宫人都没有看到太子出入,那太子肯定是病了。孝庄干脆让苏麻喇姑带上药材替她去毓庆宫看看太子。

  苏麻喇姑带人到了毓庆宫,却遭到了毓庆宫宫人的百般阻挠。

  她气笑道:“太皇太后命我来探望太子殿下,你们也要阻拦吗?”

  毓庆宫的掌事太监一脸为难:“姑姑,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实在是万岁爷下令不准任何人探望啊!您也别为难小的,小的也只是遵照万岁爷的旨意办事啊。”

  苏麻喇姑本就是极为聪慧的人,不然也不会深得太皇太后的信任。好端端的,太子病了,皇上为什么不肯让人进毓庆宫探望?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她干脆回了慈宁宫,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报告给了孝庄。

  孝庄也察觉到不对,立刻召来林叶,直接质问他:“太子呢?”

  林叶暗道不好,看来是太子不在宫里的事情泄露了。这下可惨了,老太太最疼爱太子,要是知道太子去了崞县不还得担心地晕过去?

  林叶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孝庄气笑:“皇帝,你还给我隐瞒,太子是不是不在宫里,你把他派到哪里去了?”

  林叶正打算随便找个理由编过去,便看见顾问行在门边探头探脑。他直接叫顾问行进来:“有什么事?”

  顾问行交给林叶一封崞县来的急报。

  林叶打开一看,只看见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太子遇刺。

  他不禁惊讶出声:“太子怎么会遇刺?”

  话说出口,他就觉得不好,林叶往前看去,直面孝庄的目光。

  孝庄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叶:我觉得我的脸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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