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塔知道雄虫绝对不会背弃自己,但亲耳听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心里依然触动,同时也不得不重新正视这件事,毕竟屠杀是事实。

  当初老王虫为了留下他,只字不提处理后果,现在落到诺克斯手里,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过关.......

  闫凯视线一直凝聚在雌虫身上,看着他的表情从软化到再次凝重,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眼前这只雄虫多次设计利用他,就算有阿尔亚这层关系也不可能再给予信任。

  闫凯思忖片刻,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明确自己的立场和态度:“雅尔塔,你是隆科达所有雌虫的英雄,这点毋庸置疑,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觉得害怕或者对你有其他想法,他们做错了事,这是应得的下场。”

  诺克斯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事他兜得住但就是不想说。

  “虫族生命漫长,一年两年或许可以,往后十年,三十年,一百年甚至两百年,你确定能够守得住?再说了,他要是真死了还能管得了你?”

  闫凯挑眉,居然从他的话语中品出几分幽怨的味道,疑惑的望过去,发现诺克斯一直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随即想到已经在千里之外的阿尔亚........

  感情这人是找不到正主发泄找侄子来了?

  “诺克斯,我不是你,不要随便用你的标准来随意衡量我。”

  他不是敢轻易许诺的人,这辈子只给过雅尔塔一个人,所以本身就没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诺克斯气得直咬牙,原本以为都是雄虫多少可以产生一点共情,结果这虫比他对象还要癫!

  马德!

  想到自己那只一意孤行的虫,心里说不气不恨那都是在骗鬼!

  费尽心思,贴脸陪笑就为给他铺路,到头来却落得个虫财两空的下场!

  更可恨的是他和阿尔塔几十年的感情居然比不过眼前这两只短短几个月!

  诺克斯越想越心酸,指着他们嚷嚷道:“天真!他发疯你跟着发疯,整个星际都围着你们转是不是?”

  雅尔塔生怕对方伤到闫凯,侧身挡在他前面,压低声音警告:“诺克斯,不要对我的雄虫大喊大叫。”

  这话不说还好,甫一出口诺克斯直接酸成了柠檬精。

  双手叉腰,挺起胸膛,偏又没人家高,扬着下巴也没多少气势,更像是耍赖:“我就喊怎么了?”

  欺负他现在孤家寡虫是不是!

  雅尔塔拉着闫凯相当嫌弃的倒退几步,一言难尽的看着雄虫:“诺克斯,就算你现在是虫王,但如果触及到我的底线,一样跟你没完。”

  诺克斯不屑冷哼。

  这一刻他恨极了这个身份,也恨极了那只抛弃他的雌虫!

  图卡里王宫是精致华美的牢笼,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阿尔亚是他的命,诺克斯甚至不敢表露太多的爱意,生怕被对手看出端倪让雌虫陷入险境。

  可在夜深虫静时,他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宫殿,总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这虫王谁爱当谁当!”

  闫凯用余光瞥了眼紧闭的大门,小声提醒:“诺克斯,慎言。”

  普利斯凯特是老派贵族,最爱讲礼仪规矩,眼下这不管不顾的疯劲可不像是诺克斯做得出来的事,看来阿尔亚的离开对他影响真得不小……

  “被听见又怎样?那该死的虫都走了……走了……他根本不在乎,我还要这个位置有什么用……”

  雅尔塔眉头打结,他讨厌雄虫不是没有理由,这些虫没事爱悲秋伤春就算了还总爱说一大堆没用的废话。

  “诺克斯,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诺克斯舌尖抵住上颚,瞪他一眼:“急什么。”

  说着自顾自走到酒柜前,拉开,指尖划过琳琅满目的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最后选了一瓶最辣的红酿,朝他们晃了晃:“喝点?”

  闫凯对这玩意儿有阴影,摇头拒绝。

  雅尔塔则是根本不屑与他喝酒。

  诺克斯撇了一下嘴,没虫一道就自己喝,也懒得拿杯子 直接对着酒瓶就猛灌,鲜红的液体沾湿了领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被他抓乱, 落下几缕挂在额前,满身颓唐。

  红酿对雄虫来说实在太烈,只是几口,诺克斯便觉得脚步发虚,一张脸烧得通红,连带着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跌跌撞撞摔进沙发,刺眼的光直戳眼睛,侧头闭上,似有潮湿溢出,雄虫怔了一瞬,缓缓抬手挡住,安静下来。

  雅尔塔看着不大正常的诺克斯开始后悔之前的决定,他就不该跟着过来。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比你知道的多点。”

  “有虫要对闫凯动手?”

  诺克斯低头哼笑一声:“你应该说谁不想要s级雄虫?”

  “什么意思?”

  雄虫却没在理会,憋着一股火气将剩下的酒全部喝完。

  雅尔塔是急脾气,见他磨磨唧唧,不客气催促:“诺克斯,阿尔亚不在这里你作秀给谁看?”

  “嗤——”诺克斯抓住沙发靠背重新坐起来,动作随意的丢掉手里的酒瓶,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虫神在上,我发誓但凡我有一点武力值都会毫不犹豫冲上去撕烂你的嘴。”

  雅尔塔:“那真的很可惜,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想想。”

  诺克斯怔了怔,忽然又痴痴的笑起来:“你这点倒是像极了阿尔亚,总怼得别的虫哑口无言........”

  提到心心念念的虫,他表情温和了一瞬,但转念想到自己已经被无情抛弃又开始忍不住愤怒,发泄似的用力捶打几下沙发,骂道:“可恶!”

  “诺克斯,你别发疯.......”

  “发疯?”

  “我就要发!”

  雄虫猛地从沙发上窜起来,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王位?”

  雅尔塔并不想管他们的闲事:“你怎么想与我们无关。”

  “无关?你是隆科达的王,是阿尔亚的侄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

  “诺克斯,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不通阿尔亚为什么要走,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要这样惩罚我!”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那只雌虫可以这么残忍,说放弃就放弃。

  不仅归还了定情戒指,还撤离所有与自己相关的资产,想要与他完全划清关系……

  诺克斯咬住牙,因为用力身体都有些发颤。

  睡他那么多年一句不合适就要分,休想!

  雅尔塔对阿尔亚了解的并不多,从他懂事起雌虫就一直在外面游历,不过毕竟一家虫,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基因。

  阿尔亚看着成天笑眯眯,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其实并不容易接近,能让他心甘情愿怀两次蛋,就证明对诺克斯也不是全然无情。

  换做以前雅尔塔肯定是懒得多说一句, 可现在他也有在意的雄虫,多少能够理解阿尔亚当下的感受。

  “他最讨厌的是欺骗。”

  更何况是自己在意的雄虫。

  如果有一天闫凯也打着‘为他好’的口号做出什么欺瞒的事,他也不一定能够原谅。

  诺克斯张了张嘴,最后无力的耷下肩膀,身形佝偻:“是啊......是啊.......他是说过,可这一切哪有这么简单.......”

  雅尔塔不以为然:“有多难?你们既然在一起就不应该有隐瞒。”

  诺克斯喉头发涩,跌坐回沙发,脸上的愤怒褪尽,取而代之是淡淡的怀念:“其实,在认识阿尔亚之前,我同大多数雄虫一样有数不清的情人,觉得雌虫不过是闲暇时用来解的小玩意儿,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为了一只雌虫失去理智.......”

  他们相识于少年,诺克斯从来没见过阿尔亚那样的雌虫。

  不守礼法,不讲规矩,明媚张扬,骄傲且自信到几乎目中无虫的地步........

  只是一眼诺克斯就彻底沦陷,暗下决心,总有一天那双银灰色的眼里将只有他的身影。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做到了,直到雌虫离开才发现对方一直给自己留着退路……

  “阿尔亚拥有绝对的经商天赋,对市场风向了如指掌,但绝对不是一名合格的政治家,你也一样,雅尔塔。你们确实足够强大,勇敢,执着,但是光有这些是不够的。

  我们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就放得下自尊和骄傲,那些曾经不屑的外交关系,贵族之间的尔虞我诈都是必经之路,不然光凭我们几个能成多少事?”

  诺克斯深深呼出一口气,岔开双腿毫无形象的靠在沙发上,眉宇间带着疲惫。阿尔亚离开的这些日子,他几乎没办法好好睡一个整觉。

  雅尔塔沉默的站在一侧,无法反驳。他承认这是自己的短板,永远不可能做到像埃尔克那样左右逢源。

  “阿尔亚有多倔不用我说,你是他亲侄子应该深有体会,我与他相识二十几年, 为了能在一起,我遣散所有的雌侍,再也没有碰过别的雌虫,期间求过不下百次婚,可他就是不愿意,哪怕我们之间已经有两只虫崽........”

  诺克斯停下来,摸出口袋的怀表,里面是一张他们最近刚拍的全家福。

  指尖摩挲在雌虫的脸上,视线有轻微的模糊。

  谁说虫族没有真感情?

  他敢对虫神起誓,这辈子只要一个阿尔亚。

  诺克斯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当然,我也贱得慌,不管他怎么拒绝都愿意等。

  他要极北之地这个与世隔绝万年的地方走出雪原,我支持他。

  关系不够,我竭尽所能去争。

  我在乎这个位置吗?

  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只有阿尔亚。

  但是他的野心太大了。

  我们一开始明明说好了一步步来,先从极北之海开始,但自从你父亲去世以后,他就开始变得激进,想要彻底打通外部渠道,将极北之地和虫族大陆连接在一起,这不是一件小事,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问题。

  整个虫族有上百万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光是你们家门口就有数不清的阻碍,更别说他这几年为了集资,疯狂垄断市场,将南部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有时候锋芒太露,只会遭虫嫉妒。”

  “隆科达的战乱那么容易平息,你给柯洛的名单并不齐全,保雄党背后真正的推手除了你们过去那几个死对头,还有一个隐藏在当中的推手,他们从十年前开始便一点点渗透在王族内部,为贵族雄虫提供各种精神亢奋药物,而这次内乱所有的热武器也全部由他们提供。”

  雅尔塔抬起头,面容冷峻,一字一顿道:“南部——富饶之地。”

  他知道这当中有南部的手笔,但暗线实在埋得太深,至今还没有确实消息。

  诺克斯翘起二郎腿:“是,可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暗线是谁对不对?”

  “你知道?”

  “所以我说你还是太嫩。”

  雅尔塔蹙眉,脑海里突然闪过路上的霜枪玫瑰,眼神冷冽的朝他望过去:“你跟南部达成了协议。”

  “我承认,对闫凯从头到尾都只有利用,但有一点我要说,这么做得目的同样也是为了保护。”

  雅尔塔深知当中牵扯甚多,现在更加不想把雄虫牵扯进来:“把他推到风尖浪口叫保护?”

  “闫凯是s级雄虫, 是虫族大陆珍贵的资源,各地部落的使臣明里暗里到处打探消息,都希望把他弄到自己部落去,当中打的什么主意你心里没点数?”

  提起这事雅尔塔就恼火:“这难道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隆科达到处是眼线,他出现的第一天消息就已经传到千里之外!”

  雅尔塔眼睛微眯,压低的声音透着危险:“这是我的雄虫。”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命守得住!”

  “我倒要看看谁能从我手里把闫凯抢走。”

  诺克斯在心里呸了一声:“若是他们联合,极北之地都要被夷为平地,还需要抢?”

  雅尔塔用力攥紧雄虫的手,对上诺克斯的视线,目光坚定:“若是族灭,他便同我一道死。”

  如果护不住,就毁掉。

  闫凯挑眉,心想这做法果然很‘雅尔塔’,他喜欢。

  诺克斯听着叔侄两个差不多的话,情绪激动的站起来,为雌虫的一根筋而感到愤怒。

  “雅尔塔!雅尔塔首领!如果你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就多动动脑子,把你所有的关系通通利用起来,为什么非要走这条最艰难的路?发起战争受罪的还不是你们雌虫!

  雄虫不是陶瓷娃娃只能被你们护在身后,这是虫族大陆,把雄虫当做瑰宝的地方!有时候雄虫一句话,一个态度都比你们打一百场胜仗来得有用,该利用的时候就要利用!

  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敌人,哪怕你不把我当做朋友,我也必然是你的同盟!

  普利斯凯特虽然烂到了骨子里,但在外仍旧是莫尔比斯唯一且公认的王。 闫凯只要带着这个身份,不管是谁想要动他都要先掂量掂量会不会得罪我。

  阿尔亚总觉得我算计太多,心思太重,可这就是游戏的规则,除非你中途退出,否则这辈子都要这样煎熬下去……

  你看看门口那满地的霜枪玫瑰,那是来自南部的庆贺,还有希望与普利斯凯特王族缔结婚配的诚意……”

  诺克斯停下来,看着闫凯和雅尔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我用二十只换取了一份南部地脉开采许可文书……”

  在利用闫凯的同时,他何尝不是也在利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