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昕进车后邵止岐把车上了锁, 戏做到位。然后她开油箱盖,刷信用卡,选择好油号后拔出油枪插入油槽。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苏昕就在车里头看着, 她仰头躺在座位上静静盯着窗外的邵止岐,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稳稳抓着油枪, 扣下扳机自动喷油了以后就松开手。很熟练的样子。

  应该是在担任艾欧娜助理的时候习惯的,她很爱开自己的车子跑来跑去。苏昕想。之前自己和邵止岐在海外出差时一般都会约专车接送。

  车外的邵止岐正在发呆,一阵风经过吹起她已经和以前比太长的发尾,她的衣领, 她的背影挺拔,像一棵橡树。

  让人感到安心。

  苏昕轻轻叹气。

  没想到这个邵止岐很快转身看向了车内。然后很明显的一愣,因为她和苏昕对上了视线。

  苏昕立刻移开视线坐起去按起车载设备, 不停调节电台按钮,一直切换频道。

  过了会车门打开,扑进来一股冷空气, 外面天已经彻底亮了, 邵止岐钻进车里关门, 系安全带,然后看向苏昕说:“你之前都不听的。”

  现在播放的是一首乡村摇滚, 这辆切诺基的音响效果不错, 女歌手的嗓子很厚实, 电吉他流淌在车内,节奏感很强。

  苏昕缩进毯子里闭眼:“我现在想听了。”

  邵止岐打起引擎,车子渐渐醒了过来, 发出轻微轰鸣声。苏昕以为马上就会上路, 她在黑暗里等了会发现车子没动, 于是忍不住睁眼,发现邵止岐正看自己。

  “怎么?”

  邵止岐靠在那,又听了会歌,这好像是个乡村摇滚电台,下一首还是。

  “换一首?”

  苏昕没动,这一首显然比刚才激烈,苏昕的眉头慢慢蹙起来,药效在发作,她现在困得不行,还又不能通过工作让自己精神起来。她平时都是这么抵御药效的,但是最近越来越忙,越来越累,工作也有点不起作用,此刻更是支撑不住,不得不睡了。

  音乐吵得头疼,她轻轻发声:“嗯……”

  邵止岐手立刻伸过去关掉电台,等了会,下定决心似的说:“那个,苏昕,对不起。”

  突然的道歉让苏昕又睁开眼,见邵止岐的手张开伸过来,一片黑暗降临,覆住她的眼睛。邵止岐的掌心干燥又温暖,有力的手指抵在苏昕额头和太阳穴处轻轻按压,偶尔把她发丝顺到耳后,碰一下她们刚才出去时被冻红的耳朵。虽然已经慢慢暖和起来了,但苏昕的耳朵还很红。

  苏昕没有躲也没让她停,她闭上眼睛享受。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让邵止岐给自己按摩,不过还是觉得那样太超过了,邵止岐没有义务做这种事的。

  但她现在又有点后悔。睡意袭来,理智渐去。自私的心思也就暴露出来,再也压不下去。

  反正邵止岐一定会答应的,要是能早些享受到这份力度就好了。

  “苏昕。”

  黑暗里邵止岐小心翼翼开口,苏昕把头偏过去,实在是睁不开眼了,她只能很微弱地回应:“嗯?”

  “你,你刚才……是不是在看我。”

  哦,原来是在琢磨这事。苏昕莫名笑了下,邵止岐有时候会生出这种过于纯情,以至于让人无法预测的反应,很容易让她感到愉快,也会刺激出她想要做恶作剧的玩心。

  她把手从毯子里拿出来,抓住邵止岐的手腕,还是不睁眼,只轻声说:“在看你啊。”

  说完这话苏昕终于睁开一只眼,在指缝里去看耳朵和脸都红起来的邵止岐,她眼眸低垂。

  她愈发愉快,与此同时感觉到一种和刚才相似的不快。所以她刚才才会不停调试电台转移注意力。

  苏昕多聪明,这情绪一升起来她就知道原因。因为她了解邵止岐也了解艾欧娜。自己尚且如此,艾欧娜肯定更加不会放过这种好玩的机会。她比自己恶劣多了,毕竟她可不会克制。所以苏昕很难不去想这个有一点可爱的邵止岐是不是也会被艾欧娜玩得团团转。

  想到这里她松开手,邵止岐也终于得到机会收手,转过身重新开起车子,驶离了这家加油站。

  车内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发生,开车的那人正不停揉烫烫的耳朵想要尽快镇静下来,另一个人本是想睡的,可是心情却愈发不快,而且揉耳朵那人绝对察觉不到。

  如果气氛有颜色,那么邵止岐所在的半边空气一定是粉红色,快乐得不行。而苏昕所在的另半边空气则是黑色的,她狠下心来要睡,打算在梦里暴揍艾欧娜一顿。

  无论如何这辆车还是重新上路了。切诺基从加油站所在的86号公路开上了390号公路,邵止岐改变了既定路线。因为她的第一顺位是满足苏昕的要求。她尽量保持方向一致,醒了的天空渐渐过渡到湛蓝,世界很朴实得只剩下了蓝色天空和灰色道路,再就是两旁的杂草枯树。邵止岐一夜未睡,但她状态很好。开长途车这件事本身非常适合她的性格,她觉得自己可以一直开下去。

  就算要她去睡觉估计也睡不着,她太兴奋了——只要看一眼旁边睡着的人就能办到这点。

  但这样开下去是不行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疲劳驾驶。所以临时设立一个中间站一是为了满足苏昕,二也是为了让自己也得到充分休息。

  到达东部小镇杰纳西奥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噼里啪啦打在车玻璃上,天也阴起来,看来今天不会是一个大晴天。邵止岐停在路边订旅馆,先订了两晚,房间富裕,她犹豫了下还是订了两间房。

  订好后车子继续前进驶入城镇。灰色的柏油马路旁时常掠过几块农田和窜高的杂草丛,高大的橡树长得参差不齐,歪歪斜斜地零散落在路边,远处还能见到几颗孤零零凋谢的红枫。

  进入主街后房屋多了起来,这里房屋多是抹平的灰红色调,很矮,刚才订旅馆的时候邵止岐还看了眼这座小镇的简介,看起来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朴镇子。

  车在同样是红砖灰顶的旅馆停车场内停下,邵止岐的手本要伸过去叫苏昕起来,最后还是放下,她先自己出去办理入住手续,拿上房卡后回到外头,雨下大了,邵止岐站在屋檐下想了想还是冲出去,跑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门,想着要像以往那样抱起苏昕。但一靠近就听见苏昕说了句梦话:“可恶,邵止岐。”

  邵止岐身子一僵,苏昕很快自己就醒了。她醒了,揉了揉眼睛,几秒钟确认了下现在的情况,然后就笑了,是坏笑。她张开手臂不说话,就直勾勾看着邵止岐。

  邵止岐实在没有办法。除了搂住苏昕把她抱起来以外——她还能有什么别的选项?

  就是,好久没有抱苏昕了。把她抱起来的时候邵止岐觉得自己有点吃力。苏昕绝对是更轻了,她感觉得出来。是自己疏于锻炼了。邵止岐责备自己。

  更让她分神的原因是:此刻的苏昕没喝醉也没在睡,她搂住邵止岐肩头,很清醒地一直仰头看她,没什么表情,十分冷静。那么自己也不能太慌张,邵止岐努力装得很平静——大概吧,到了屋檐下的时候苏昕说:“放我下来。”

  现在是白天,旅馆里大概也有人。所以邵止岐老老实实把她放下,苏昕站好后伸个懒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邵止岐把两张房卡给了苏昕:“三楼。我搬一下行李,你的房间在最里头。”

  “我的房间?”

  苏昕慢慢重复了一遍,然后扬眉。

  “你开了两间房?”

  邵止岐已经走出几步,准备去搬行李了。她没太听清苏昕的话,只是下意识应了一声。

  片刻后邵止岐提着自己和苏昕的两只行李箱回到旅馆门口,这家旅馆没电梯,她两只手提起行李箱一节节爬上楼梯,这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其实没退步,是苏昕对她的干扰太严重了。

  到三楼后她敲了敲苏昕的房门,没想到打开门的却是隔壁。

  邵止岐一回头就看见苏昕探出一个脑袋说:“进来。”

  邵止岐好像有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果然她一进去苏昕就说:“我睡这间。”

  但是——邵止岐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苏昕坐在床上压了压床垫:“两个人够睡。”

  好的,意思很明确了。

  邵止岐的头发、肩头都被细雨淋湿了,她站在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看着眼前一幕:这家旅馆有一百年的历史,天花板很高,天鹅绒的窗帘和壁炉相称,贴满了古典花纹的墙纸,房间虽然小但是布置温馨得体,木质的古董家具贴着墙壁陈列,外面还在下雨,她心爱的人坐在柔软的米色大床中央。

  从车里出来时苏昕穿的是昨晚的细高跟,此时她摇晃着小腿,鞋尖挂在她脚尖,摇来摇去、摇来摇去,最后咚地一下掉在了深绿色的地毯上。

  有一种心脏瞬间缩紧的感觉。

  邵止岐更加动弹不得。苏昕的两条腿耷拉在床边,她低头看了下说:“邵止岐,我脚疼。”

  昨晚她自己已经揉了半天,现在传来的是延迟的酸痛感,邵止岐于是走过去——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变成了没有线的提线木偶,无形的线是苏昕的话语。但她明明没有下明确的命令。如果是之前的邵止岐,应该不会做出这种逾矩的行为:

  她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床前,把苏昕的脚轻轻放在自己腿上,手抚上她的脚踝,苏昕的眼神突然就从邵止岐的手移动到了窗外,去看雨在玻璃上划出痕迹,听滴滴答答的声响,感觉到邵止岐的手指在按压她的脚踝和脚底。

  邵止岐的手很温暖,融化她双脚上的冰冷。这让苏昕莫名想起一颗烤红薯的温度。

  那是小时候的一个冬天,那时她会和哥哥们一起上学。哪怕家里有条件开车接送他们,但为了继承「吃苦耐劳」的传统,他们不得不在天还没亮的时候爬起来,步行一小时去上学。如果反驳,多会被一句「你已经比其他人幸福太多了,知足吧」打回去。

  如果一路上有人可以聊天,那么也不算太痛苦。但苏昕的那几个哥哥会玩一种很幼稚的「无视游戏」:他们永远都走在前面,热烈地聊一些她听不懂也插不进去的话题,甚至不会回头看她一眼。如果试图加入聊天,她会被当成一团空气。

  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那些处于青春期,瞬间窜高的哥哥们就好像成为了说另一种语言,活在另一套规则下,另一个世界里的巨人们,他们的眼睛看不见自己——小小的苏昕有时甚至会产生这种错觉。

  她置气,就干脆站在原地不走了,但仍然,没人回头来找她。大雪茫茫,不再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所及范围内。她到底还是得自己迈开步伐,在雪里吃劲地走。

  苏昕冻得浑身发疼,手打哆嗦,家里也不许他们戴手套,不许加衣,单薄校服外就一件羽绒服。因为:“老祖宗当初就是在这种条件下每天冒着风雪,艰苦求学,这才有了你们现在的生活……为了把这种精神延续下去,你们一定要好好体会老祖宗当年的心情,把家业发扬光大”。

  老祖宗当年那么辛苦,是为了让我们再吃一遍苦吗?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更快捷达到他当初的目的?苏昕一直想仰起头询问那些大人,但她到底还是不敢。所以不开口的代价就是她每次走到最后,都会变成这样。每一天的早晨都由痛苦不堪开启。但这天不太一样。

  这天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她看见一个卖红薯的小车,带袖套的老奶奶正站在一旁。平时她不被允许靠近这里,父母说这种食品不安全,没有保障,不可以吃。这时候又不讲求「吃苦」了。苏昕把话都咽回去,做一个乖乖女。苏家的小女儿,人人都期望她成为大家闺秀。

  她颤抖着身子走过去,老奶奶招呼了她一声,她回头看见老奶奶从炉子里拿出一个烤红薯,说着「不要你钱,莫冷到起了。来,吃点热和的噻」,然后笑眯眯地把红薯塞进了苏昕手里——那时手里感觉到的温度让冻僵的一切都化开来,冬天原来也能如此温暖,现实似乎也不尽是残酷的事……在冰冷无味,被束缚、被忽视的童年里,这一颗红薯的温暖是她为数不多接受的纯粹好意。并没有其他目的,就是单纯想让这个小姑娘暖一下身子,所以她一生难忘。

  这也是此时此刻邵止岐的手带给苏昕的感觉。

  但最后她也没有吃掉那颗红薯。苏昕想起来了。她仍然在遵守规则,不敢去违背父母的命令。滚烫的红薯都捂冷了她也没吃掉,又不能浪费粮食,那又是另一条规矩。所以只能偷偷喂给学校里的流浪猫吃。

  想到这里她开口:“好想吃烤红薯。”

  以为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个苏昕的随心所欲了。但邵止岐还是没能预料到她下一句话会是这么一句。她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到底要怎么在这个美国东部小城给苏昕搞到烤红薯吃,食材应该不难,问题是做法……苏昕终于看向她,看到她的表情后笑了出来:“开玩笑的。”

  这一句话打破了当下的沉默,她好奇地看着邵止岐按脚的手法,问:“你应该不是乱按的吧?”

  邵止岐没多想,她现在非常聚精会神:“不是。这个月我经常去唐人街按摩,偷偷默记下来他们的手法,穴道的位置,还有其他按摩的顺序……”

  她没注意到苏昕眯了眯眼睛,她刻意压下情绪,毫不在意地问:“怎么,艾欧娜要你去偷师速成,好给她按?”

  那女人恐怕能做出这事,苏昕一点也不怀疑。丝毫没察觉苏昕情绪的邵止岐却说:“是我自己想学的。”

  邵止岐抬眸,她直视苏昕,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我想在旅途期间给你按摩。之前工作的时候,我经常看见你揉肩头,你还要我给你贴过好多次膏药贴,所以我想这么做。”

  邵止岐态度真挚,眼神诚恳。

  苏昕扬眉,恍然大悟:原来一小时前的按摩只是一次试探,这次也是。邵止岐的话又让她自惭形秽,对莫名不快的自己感到一种厌恶。她真的很不喜欢情绪失控的感觉,所以,嫉妒——她讨厌自己嫉妒。这让她觉得自己落了下乘,不再是游刃有余的那一方了。

  她下定决心要彻底收好这种情绪,起码不可以再对邵止岐发泄——她什么都没做错,不是么?或许唯一做「错」的事是爱上了自己。想到这苏昕收回脚,淡淡说:“就这样吧。谢谢,已经舒服很多了。”

  邵止岐愣愣看着落空的手。她慢慢把视线挪到苏昕脸上,突然开口说:“苏昕,你是在生气吗?”

  她尚不能敏锐察觉出「嫉妒」、「吃醋」这种感情,因为她没想过苏昕会有。这种有限的认知只能让邵止岐迟迟察觉出苏昕在不高兴。

  苏昕挑眉,都说要收住了,但她却开口说:“是有一点。你知道我生气的原因吗。”

  应该不会知道。果然邵止岐摇头,她想了想问:“因为我订了两间房?”

  唉,傻子。

  苏昕叹口气,但她心情又好了些。很矛盾,苏昕的愉悦总是伴随愧疚,大概是因为她总体还算个好人。所以欺负邵止岐的时候会反省一下,然后继续再干。

  “那是因为……你在想工作上的事?”

  邵止岐又小心翼翼发问。她这么一问反而让苏昕有些惊讶地发现自从赛百味出来后她还没想过工作上的事,就好像电脑被切换成了另一种系统模式。哪怕工作还占据着这台机器巨量的储存空间。但是切成旅途模式后CPU便不再疯狂运作,风扇逐渐安静下来。

  但不考虑那些事不代表它们不重要。

  那个在赛百味想到的点子又跳了出来,它是一个可以既要都要的好办法,就是有点费邵止岐。要继续欺负下去吗?

  毕竟不这么做的话,她就没办法继续旅行了。

  所以苏昕开口:“如果我说是,你会放我回纽约吗,绑架犯小姐?”

  角色扮演似乎又开始了,邵止岐坐立不安起来,满脑子在想到底该怎么办,人也就很难融入到角色里。她低头想了想说:“其实我还没有想好这次旅行的结束时间。”

  她很诚实:“如果你接下来的工作很多也很重要,那就早一些放你回去。如果还可以再久一点,那就尽量延长这个时间。”

  苏昕叹口气,她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回答。但她知道邵止岐太贴心,她绝对不会真的强迫自己留在这里。她清楚事业对苏昕来说有多么重要。

  但仍然,苏昕不喜欢做二选一的题目。哪怕这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事,很难做到两全,可她就是想做到,所以她才会说:“那你帮我不就好了。”

  邵止岐愣住:“什么?”

  苏昕抱起手臂,勾起嘴角:“字面意思。你跟了我三年,知道我的行为处事方式,扔给你的项目就没有失败的,所以你不必太看低自己。李楠也会帮你,而且我不会就当个甩手掌柜……核心的工作我会监督你完成的。”

  苏昕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对外就说苏总要给自己放个长假,让金羊毛和不眠鸟的首席执行人邵止岐小姐代替她处理事务。”

  她笑起来。

  “毕竟现在不眠鸟的最大持股人是我……所以严格来说,嗯,邵止岐,欢迎你回到我的身边。”

  她这么说,邵止岐的心里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兜兜转转又如磁铁般回到了原位。苏昕竖起食指继续说:“半个月。如果你能帮我处理事务,这个假期就有半个月,两周长。如何。”

  她颇有自信地抛出这个交易条件,邵止岐心算了下,然后说出出乎意料的话:“一个月。”

  没想到邵止岐会讨价还价,苏昕有些吃惊,听邵止岐认真地回答:“一个月的假期。我会帮你处理事务,替你远程开会,整理资料,你的笔记本也带过来了。一个月的话,你不会错过太多。所以就一个月,苏昕,你要好好休息。”

  明明是自己受益的事,她却露出了这样恳求的眼神,这让苏昕更觉得自己卑劣。她这么想,也就叹息出声:“邵止岐,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亏欠你太多。”

  不如说已经欠很多了。听到这话邵止岐眨眨眼,她说:“可以不欠那么多的,你给我加班费就好。”

  苏昕一愣:“你要工资吗?当然可以的,我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邵止岐摇头:“不要钱。”

  她郑重其事地说:“要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