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儿, 机位已经架好了。”穿着雨衣的助理晃晃悠悠跑来报信。
半山腰上的路简眯眼望望天,远处黑压压的云层翻卷涌动着,正往他们这边袭来。
路简捞起登山包背上, 对着身旁的人说:“走吧, 争取今天把这段过了。”
“正有此意,这天气可不好等。”沈以夏递给她一杯生姜红茶, “你还是喝点再上山吧,免得待会儿淋感冒了。”
路简俏皮道:“你是李寻附身了吗?叮嘱我好几次了。”
“算是吧, 快喝点。”沈以夏将杯子塞到她手里。
她这是完成十七交给她的任务。
路简喝了半杯将杯子揣到包里,边走边说:“前几天一直下小雨山上挺滑的,你当心啊。”
“没事, 何慕买的鞋十分防滑,全身上下就这双鞋最贵了。”沈以夏没有在意。
路简轻笑,“到时候观众不会说咱这戏狗血吧, 同样的鞋同样的路只有我滑倒了。”
“这不是很符合角色吗,何慕一个大小姐平时锦衣玉食的哪会走山路, 弱受一枚。”
路简看着沈以夏略带深意的表情捶了捶她的肩膀,“干嘛这么看着我, 何慕行为和我路简可不搭边。”
沈以夏笑得焉儿坏,那谁知道呢。
路简看她这个样子也打趣回去,“上次给你推荐的片子看了没有, 需要更深入的吗?”
“不用, 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沈以夏对自己很自信。
“好吧,我还说给你分享一下教学系列呢, 拍得挺写实的, 画面也不错。”
她收回刚刚的话还来得及吗?沈以夏承认她有些心动, 十七发来的她觉得有点太浮夸了。
路简见她不说话心底有了猜测, 决定晚上发她一份。
*
课间时学生在教室里交头接耳,讨论的对象全是他们的易教授。
“教授今天怎么一直乐个不停,早上看了眼手机后嘴角就没下来过。”
“诶诶诶,教授又在看手机了。”
易世安打开微博看见99+的消息提示疑惑地点了进去。
弄明白原因后得意洋洋,直接失去了表情管理。
看见没,姐姐亲口承认的,她是她最甜的小柿子。
“完了完了,教授一定是坠入爱河了,一脸的春心荡漾。”学生A捂着心口一脸悲痛。
学生B:“人教授谈个恋爱怎么了,你一个吃瓜群众这么真情实感。”
学生A故作高深:“你不懂,我是在为教授惋惜,这么完美的女人怎么能便宜了臭男人!呜呜呜教授你醒醒,男人靠不住啊。”
学生C:“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的了,我没见过教授和哪个男的有过亲密接触啊,听我学姐说前几年人还有追她,结果教授开口就是我是不婚主义。一开始大家还没当真,后来被拒绝的人太多了渐渐就相信了。”
学生B:“你的意思是教授喜欢女生?”
学生A两手一拍,“破案了,真相就是如此。女孩子就应该和女孩子贴贴!”
学生B:“虽然我也觉得两个女孩子之间的爱情很美好,但我觉得爱情是不分性别的,只分人。”
学生D:“嘘,你们小声点,教授看过来了。”
易世安感受到学生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恢复了为人师表的样子,扫视了一眼堂下,众人纷纷噤声。
“马上上课了,收收心。”
今天早上她的课挺满的,带完这个大班还要上小班课。
天气预报这次很准,课上到一半狂风大作,把窗户吹得哐哐响,树枝在风中摇曳,隐隐快被压折。
灌进来的风把讲台上的东西吹落,学生连忙跑去关窗户,顺道把地上的物品拾回。
粉笔突然折断,在漂亮的解剖图上留下突兀的一笔。
易世安看了看窗外,重新拿了一根粉笔。
就要下暴雨了,希望姐姐不要淋到。
等到上小班课时积蓄已久的云层终于倒出了它的苦水,骤雨倾盆而下,似要将城市淹没。
下课铃响起,心里有些不安的人拿起了手机查看北长县的天气情况。
红色的感叹符号颇为刺目,易世安蹙着眉去气象网站搜索详情。
越来越大的雨声带起心中的擂鼓,一长串地名里唯一眼熟的三个字让她彻底慌了神。
怎么会有泥石流!易世安着急忙慌给沈以夏打电话。
无法接通。
猛地站起身来又播给了小雅,依旧无法接通。
几个小时前还兴高采烈的人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脚步急促地在讲台上踱来踱去。
来回拨打了两边还是同样的结果,易世安留下一句“下节课之后补上”便飞奔出了教室。
姐姐,你不可以有事。
“教授,你的包!”经常询问她问题的学生拿着包追出教室。
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迎面袭来的冷风。
挺拔的人影在暴雨中狂奔,溅起一滩滩水渍。
黑色的车子从地库窜出,转眼驶没了影。
浑身早已湿透的人一遍遍拨打着无法接通的电话,脸上滑落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驶至主路,易世安按着喇叭超越一辆又一辆在雨中缓慢行驶的车子,不停闪烁的车灯远没有她的心跳激烈。
“妈的开大G了不起啊,着急去投胎吗你!”被远远甩在身后的车主唾骂道。
机械的女声无情地播报着重复的句子,渐渐把人带回那个冰冷的夜晚。
*
幽暗的房间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角落里的三小只同时闭上了眼。
“小乖乖,等着急了吗,叔叔这就来陪你们玩儿。”
阴恻恻的声音有些耳熟,易拾安睁眼开看清人脸后大惊。
怎么会是敖叔叔,为什么要把他们绑到这里来?
敖立群慈笑着摸上她的头,“又长高了啊小拾,几个月没见想叔叔没有,叔叔可是很想你呢。”
“啊,忘了你说不出话了,叔叔这就来帮你。”敖立群猛的将她唇上的胶布扯下。
“唔。”易拾安疼得直抽气。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想叔叔没有?”
“你为什么要抓我们?”易拾安怒视着他。
他们三个放学路上好好路过一个拐角突然就被人套上麻袋仍进了车子,从头到尾没有见过光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啪。”一个耳光落在脸上,易拾安被打得头晕眼花。
“怎么和叔叔说话呢,易天磊就是这么教女儿的?”敖立群依旧好声好气,仿佛刚刚动手的人不是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
“啪。”又是一耳光,这次打的左脸。
“叔叔今天就先教你怎么和长辈说话,毕竟你是安兰的女儿,怎么能不懂礼数。”
本就饿了半天的人被他打得不知东南西北,勉强靠着容苒才没有倒下去。
容苒泣不成声,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喉咙里传出,“叔叔,叔叔你不要再打她了,我们听话。”
敖立群把目光移到一旁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小女孩身上,抚上她的脸低笑,“啊,倒是个机灵的孩子。不过可惜了,谁让你每天像个跟屁虫似的黏着她呢,本来只想教育他们两个的。”
“你放开她。”易拾安缓过神来用头去撞他。
软绵绵的身子毫无攻击力。
敖立群单手把她提起来对着天花板,领子勒得小脸泛红。
“叔叔再教你,别拿鸡蛋碰石头。就你这小身板,风都能吹跑咯。想逞英雄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格。”说完又把人像小鸡仔似的扔回了地上。
手脚都被束缚着的容苒卖力的往她那边挪动,想要看看蜷缩成一团的人状况如何。
易拾安扬起倔强的小脸冲他吐了口吐沫,“呸,我才不用你教,你只会害人。”
敖立群神情瞬间变得癫狂,手舞足蹈大叫道:“我害人!哈哈哈我害人。那不过是易天磊为了自己的权威扣在我身上的帽子,你个小屁孩哪里会懂它的神奇。多么伟大的发明啊,二十年,不,起码三十年!三十年内都没有人能突破我的成果!易天磊他不过是怕了,他怕我抢走他的光辉,抢走他的地位!还有兰兰!她本来应该和我在一起的,我才是造诣最深的那个!”
三人被突然发疯的敖立群吓得不敢说话,愣愣看着他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掰着手指头如痴如醉地细数着自己的成果。
过了一会儿易拾安见他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小心翼翼的用眼神和口型示意荣峥解绳子。
她之前一直有在尝试解容苒的绳子,但是屋里没有光源实在找不到线头,胡乱扯了一通下来反倒勒得更紧了。
被吓破胆的荣峥颤抖着摆头,他不敢。
胆小鬼!易拾安用眼睛瞪他,用腿蹬地慢慢把身子挪到他脚边,用嘴去咬他的绳索。
扯了几下这边松了那边又紧了,她看了看容苒,示意她帮忙。
容苒用手试探着帮她,两人配合着一点点的抽动,绳子竟真的开始松了。
“你听懂了没有!我是个天才,奥昔丁是神药,不是你口中的害人药,易天磊才是个害人精伪君子!”敖立群突然跑了过来,拖过易拾安拽着她的衣领使劲摇晃。
“不相信是吧,我这就让你亲眼看看它的药效有多么惊人!”敖立群见她一脸不屑丢下她在房间里四处寻找。
“啊,这里不是我的实验室,那就拿你们实验好了。放心,一点也不会感到痛的。”转了一圈敖立群蹲下身来笑眯眯望着容苒,“小妹妹,不要怪叔叔哦,要怪就怪你和她走得太近,他们两个我等会儿还有用,就先拿你来展示一下。”
敖立群温柔撕下她唇上的胶布,把她抱起来放到窗边的桌上,正对着易拾安和荣峥。
松开她的一只手,把绳子另一端系到桌角上。紧接着掏出口袋里的折刀亮出刀身,指着它对易拾安说:“看好咯,叔叔要开始演示了。”
明晃晃的刀身反射出逼人的寒光,落入黑色的眸子里。
“你要干什么,你要试用我试!”易拾安努力往他那边挪动。
敖立群抚摸着刀身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着容苒的手比划,“不要着急嘛,等会儿才轮到你。你亲爱的爸爸怎么还没找到我给他留的线索啊,真是太笨了。”
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敖立群笑了,“呵,他倒挺会挑时间,总是在关键时候坏我好事。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了!”
“啊!”
“不要!”
“呜呜呜。”
三道不同的声音伴着他的动作响起。
敖立群猛的一刀扎进容苒的掌心,刀尖钉进桌子里,鲜血直流。
“不要怕,吃了药马上就好了。”敖立群捏着容苒的下巴往她嘴里塞了几片白色的药片强迫她吞下,然后又扯过易拾安紧贴着她的额头,“趁这个时间我们来听听你爸爸怎么说吧。”
敖立群接通又打了过来的电话,开着免提放到桌上。
“敖立群!你这个疯子!你把他们带哪儿去了!我们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牵扯上孩子!”
“爸爸,我们不在市区,这里虫鸣声很强。”她在车上默数着时间,起码开了两个小时。
“闭嘴!没让你说话。”敖立群把胶布又贴回了她的嘴一脚把她踢开。
易天磊听见响动急了,“敖立群,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把孩子放了好吗?”
“呵呵呵,我要什么,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只想要奥昔丁上市,你凭什么否定我的成果。”
“奥昔丁奥昔丁,它那么大的副作用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啊,它对中枢神经影响太大了。”
“不过是产生一点点幻觉罢了,停药就恢复的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不过是嫉妒!”
易天磊在电话里不停套话,易拾安则忙着寻找解脱的机会。
她刚刚被踢到了荣峥身边,此时正在做最后的攻关。
开了,绳子虚虚挂在手上。
大喜之后,易拾安望了一眼虚弱的容苒又紧张起来,连忙遮住荣峥让他先把脚上的绳子送开后再帮她解手上的。
一会儿该怎么逃?他们两个指定是打不过他的。
“我去你妈的!老子跟你直说了吧,我在和兰兰第一次出游的山上,你赶紧过来收尸,我要你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敖立群将手机摔得四分五裂怒冲过来把易拾安抓过按到桌上,扭过她的头盯着血流不止伤口。
敖立群把刀抽出来塞到她手里把绳子解开引着她靠向容苒,“来,你来自己试,叔叔刚刚已经演示过一遍了,你重复一遍。”
易拾安拼命的挣扎,手却被他牢牢控住,眼睁睁的看着刀逼近容苒血肉模糊的手。
“不要,叔叔,叔叔我求你不要再伤害她了好吗,她是无辜的,她只是我爸妈收养的孤儿。”易拾安泪崩,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当然知道,那我有什么办法,要怪就怪你太招人喜欢,成天一群小屁孩围着你转,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看看,这手多漂亮,刻朵花在上面怎么样?”敖立群握着她的手开始在皮肤上游走,刀尖带出深深的血痕。
“不要,不要。”易世安猛的挣扎,刀尖偏了几分。
“咚!”
“呜呜呜呜。”
哭声是从易拾安和荣峥口里发出的,被断了一指的容苒却没有感受到痛意。
“给我刻!让我动手就是这个下场。”敖立群表情狰狞怒吼着,“看见没有,药效已经发挥作用了,她一点不觉得疼。”
“我刻,我刻。”易拾安抽噎着一颤一颤的在她手上轻划着。
敖立群又按着她的手用力,“你怎么这么笨呐,刚教你你就忘了,我是这么刻的吗!”
“我会了,我会了叔叔,我自己来。”易拾安闭上眼不忍再看,心底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敖立群松开手安抚性拍拍她的头,“行,好好刻,刻好了叔叔一会儿给你们个痛快,再大发慈悲的把你们葬到一起。”
捏着刀的手用力收紧,在空中颤了颤落下。
“对对对,还是挺聪明的嘛,毕竟是兰兰的孩子,可惜混上了易天磊的劣质基因。”敖立群看得开心,渐渐放松了警惕。
“啊!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了吗?”
光明消散,敖立群捂着自己的双眼嚎叫一瞬后对身边的物体进行无差别攻击。
“荣峥!你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易拾安一边躲着他挥舞的拳头一边找机会给容苒松绑。
惊慌失措的荣峥被她喊醒,手忙脚乱的跑上前帮忙。
“呵呵,谢谢你提醒我。”敖立群摸索着桌子试图去控住容苒。
“你们快走,不要管我了。”容苒气若游丝。
“苒苒你撑住,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易拾安没再帮她松脚上的绳子,牵着连在桌上的绳子去拴敖立群的脚。
敖立群弯下腰想把她扯起来却被她抱着腿一通乱扎。
“荣峥,先去帮他。”容苒自己单手慢慢解着已经松了一半的绳子。
三人从屋子里逃离,敖立群在屋中无能狂怒,解开绳子后跌跌撞撞的在屋里四处碰壁。
“啊啊啊啊!易拾安,等我好了看我不把你一点一点片下来!”发泄一番后敖立群拿出小药罐把里面的药片尽数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会好起来的,他的药可是神药!
易拾安拉着容苒一路狂奔,身后的人却渐渐力不从心。
“拾安,这是哪里啊,好漂亮。我好像还看见爸爸妈妈了。”容苒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毫无血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苒苒,苒苒你撑住啊,我们已经出来了。”易拾安晃晃容苒的身子,想要把她拖起来却没有力气。
荣峥把人背起来,三人借着月色顺着小路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背上的人再也没有了回应,洁白的裙上点缀着片片红斑。
易拾安抱着她哭啊哭,最后却发不出来一丝声音。
作者有话说:
抱抱小柿子,可怜的三个娃。感谢在2022-12-18 14:02:05~2022-12-19 23:1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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