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过后,衔月峰上一片焦土。
只有凌云殿被术法保护,在受到闪雷波及之后,已经自动随着浮岛远远落于云雾中。
晴空之下,晋阶化神中期的绿栀踏着虚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雷云光照时,少有几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如今离得近了,玄清宗中不少寿元长久的大能修士都不禁一怔。
绿栀的这具身体容颜清丽,虽然远不至于绝色,可如今落在浮光之中,却徒然生出一种瑰丽的出尘美感。
几乎令人目眩神迷。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熟悉。
洛溪和望舒在五官之上自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的,但这世上的相由心生,气质度人,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绿栀神态坦然,只是在众人接近审视的目光中,被花灼泪眼婆娑的抱了个满怀。
“你吓死我了!干嘛要把机甲给我啊……我以为,我都以为你要被这狗屁雷劫给劈没了……”
花灼完全没有形象的抽着小鼻子,毫不在乎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围观,呜咽两句话后又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什么玩意!会不会下雷劫啊!王八蛋!”
绿栀为她的鲜活失笑,眉眼间染上的寒冰毫无过渡的融化开来,如同骤然间沐浴春风,连带着面容都生出璀璨。
绿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我没事。”
花灼又气又心疼,不停的伸出手在她身上抚摸。
绿栀任她动作,她此时自然是真的无事,天降雷劫的本质便是淬炼修体,以备飞升上界后,身体能够适应更为高级的世界。若不是刚刚天道胆怯,她几乎确定,在那样狂暴的雷云淬打之下,自己的修为甚至能够一路攀爬上大乘境。
至于让无数修士止步于前的问道求心环节,则因为望舒帝姬记忆的复苏,让绿栀可以直接忽视。
过了一会儿,绿栀感受到花灼的情绪慢慢平稳,这才稍稍松开她,目光平静的掠过前方表情难测的顾执光,最后落在翠微真人身上。
翠微真人神色未动,但一道刺探而来的神识侵袭的疾快而迅猛。
绿栀微微皱眉,体内被淬炼出碧青色的木系灵根在骤然间化出虚影状藤蔓,根茎上带着无数锋利的毒刺,一个照面之下,便将那道神识直接绞杀。
翠微真人毫无防备,显然也没想到如今才化神境的绿栀反击起来竟然这般干净利落,就算是面对她也毫无心理负担。
她一向温和的眼眸中闪过惊愕,却并未动怒,半晌后极其缓慢的开口:“洛溪,你与望舒仙子究竟有何渊源?”
翠微真人此话脱口而出后,于言辞上竟带着大乘期圆满境的威压。
话音一落,不仅是紧紧盯着她的顾执光,便是那些早已生出疑云的大能修士们,也不由得将视线落了过来。
修为差距所造成的的压迫感让绿栀反射性的挺直脊背,但情绪上的波动却被她控制到了极致,只在眼中适时的露出一丝困惑。
“渊源?”绿栀想了想,“我与她同属玄清宗弟子,不知可算得上同根同源?或许,还有所谓的传人之名?”
翠微真人闻言凝视她良久,好一会儿后才收回笼罩在她周身的窥探,面上也恢复了以往的从容。
她自忖修为精纯,就算是开过天眼也未看出对方有夺舍的痕迹。
翠微真人在这修真界待了许多年,早就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而人之际遇诡谲难测,越是大气运者,越不能用常理来认定。绿栀若是因此对她的话答不上来,也实属正常。
“罢了,”翠微真人看向她,“你今天雷劫有异,不便在外久留,还是快去寻一处洞府,好生闭关入定,巩固修为。”
绿栀拱手应是。
但下一刻,空中又响起一道声音。
“花灼,”顾执光声音淡淡,甚至冰冷,“你留下。”
原本已经打算随着绿栀转身离开的花灼反应很快,立马开口道:“师尊,我刚晋阶元婴,也急需巩固修为!”
“你留下。”顾执光重复道,面上如覆冰霜,勉强在众人面前压下情绪:“为师亲自为你巩固修为。”
花灼眼皮直跳:“师尊您日理万机,弟子不敢叨扰,还是,还是我自己来吧。”
顾执光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刀刻。
“玄度真人,”绿栀便在此时出声,一边亲密的拉了下花灼的手,说:“我与花灼如今情深意浓,一日也分不开,巩固修为之事只想彼此共担,还请你成全。”
她这话说得露骨而肉麻,人却落落大方,与她往日性情毫不沾边,花灼自己都一时震惊,转过头看着她,眼睛瞪得溜圆。
附近处旁人都还在克制,翠微真人倒是先笑了,出声调侃道:“好一个情深意浓,一日也分不开。”
“玄度,你就成全这小两口罢。”
她这话一出,在整个玄清宗都堪比圣旨,就算顾执光再呕得慌,也只能勉强皱着眉的点头应下。
直到两人出了众人视线,花灼才反应过来,跳到绿栀面前,笑眯眯的问:“你一日也与我分不开吗?”
绿栀认真的说:“是啊。”
花灼大大的哇了声,然后说:“我也是!我也一日与你分不开!哈哈!”
绿栀被她情绪感染,也不由得笑了下。
花灼因为这句话美了好半天,一直拉着绿栀的手晃悠,连之前雷劫时残留下来的焦躁和不安都消减了许多。
衔月峰上如今被雷劫毁了大半,虽雷云过后散下来的精纯灵气能够让这峰顶更为福地洞天,但修葺起来总还是需要花费些功夫。
不过,以两人如今在玄清宗的名头,随便找处洞府也并非难事。
绿栀行至半空,突然看向一处,转而道:“要不然去洛溪那里吧。”
花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郁郁葱葱中几处瓦舍,绿栀所示意的那小院更是明显的简陋,但花灼也没有丝毫意见,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啊。”
绿栀与花灼径直落于院中。
玄清宗中的各处院落虽算是修士门自己的私有物,但本质却与凡间租赁很像,需要时不时向宗门交出一些灵石来维持所有权。
绿栀自跟花灼一起上凌云殿后便手头松快,就为这小院一次性缴付了上百年的灵石,还特意布下过防尘清洁的法阵。
所以即使将近两年未住人,推开房间的门后,室内依旧一如既往的简单干净,好似未被岁月侵袭,连窗棂上的招摇的花蔓都依稀还是曾经的模样。
绿栀照常先布下层层叠叠的法阵,或者该说因其现在的修为增进,她现在布下的法阵远比以往更加高明。
此处房间不大,但花灼还是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她,一边转头细细打量。
“你一醒来就在这里吗?”花灼好奇的问。
绿栀点头,想起初见花灼那日,目光不由得柔和起来:“我当日一醒来便被要求给你去送饭,你着急从散灵院出来,还非要抢我的宗门命牌。”
花灼嘿嘿笑着听她说话,然后止不住的吐槽:“还不是顾执光,自己曾经被困在散灵院多年,此后与别人惩戒,就也统统关进散灵院,真是小心眼,还没新意。”
绿栀已经结完最后一处法阵,一边收回手,一边说:“辛苦你在他手底下生存这么久。”
“是呀!辛苦!”花灼抬了抬下巴,但片刻后声势又落下来,叹了句,“其实还好,我以前跟他接触也不多,他一向喜欢躲在殿内,并不怎么出来,凌云殿的一切事物也都是三师兄在做。”
花灼想了想,接着说:“他应该是一直在参悟自己的魔障,也就是你。”
“魔障,”绿栀淡淡的重复了下这个词,而后道:“毕竟被杀过那么多次,若是没有意识还好,既然有了死亡的记忆,道心不稳下,确实很容易生出魔障。”
花灼闻言撇撇嘴巴,面上一点没露出对这个师傅的同情,反而幸灾乐祸的很:“哈,他若是哪天确定了你是望舒,也不晓得到时候是害怕多些,还是仇恨多些。”
“那就不知道了。”绿栀说。
她对顾执光如何反应并不在意,只是挥手在内室打坐的地方落下一张花灼惯用的草蒲。
花灼看见草蒲就想起修炼,想起修炼,便又念上之前的雷劫。
“唉,这劳什子天道怎么就死心眼呢!”花灼也没管绿栀手里在沏一壶灵茶,伸手就抱着她的腰,脸埋在后背上,闷闷的说:“还好它没有用渡劫雷打你,我真害怕它把你弄没了……”
绿栀任她挂着,说:“它不敢。”
“对!”花灼在背上乱蹭,说:“它害怕你到时候真引出登天梯,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绿栀手臂稳妥的倾倒,水雾翻腾。
花灼的脸在她背上翻了个面,接着说:“你要是没了,我就自爆去找你,反正我不怕。”
绿栀手持青瓷茶壶的手微微一顿,半晌后,并未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上品的灵茶清香在房间里慢慢扩散。
花灼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捧着杯子靠在椅背上。
“等会儿,等会儿就修炼吗?”花灼问。
绿栀一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有想法,便道:“你说呢?”
花灼不自在的咳了下,抬眼瞅她,含含糊糊的说:“我觉得自己的元婴形成的挺好,你的境界看起来也挺牢固的……”
绿栀:“嗯?”
花灼抿抿唇,半晌后突然把杯子放回桌上,斩钉截铁的开口:“结契,先结魂契!其他的以后再说!”
作者有话说:
剧情越堆越后,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