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李的私人马场在翠华山脚,现代资本家的金钱手笔之下,能在附近两公里外还是上万房价的都市中,依然圈下一片堪称旷远的风水宝地。

  落日余晖里,绿油油的人工草坪都带着名利欲望的腐朽意味。

  “陈小姐有没有想法换个工作?”

  绿栀闻言回首,看向从后面骑着马慢慢踱步而来的何李。

  不得不承认锦衣玉食中长大的人,只要稍微有点自制力,都可以长成俊雅超俗的模样。特别是他现在身穿专业骑装,胯.下纯血白马,腰身窄紧,肩背挺拔,不可谓不潇洒清贵。

  何李轻轻踢了下马肚子,与绿栀的马并行,强大的资本后盾不需要他做任何旁敲侧击:“以你的能力,在锦世娱乐小打小闹委实屈才,若你有兴趣,我可以在晨州给你留个位置。”

  不是晨州集团控股的其他娱乐公司,而是晨州。

  “多谢,”绿栀并不吃惊,微微笑了下,然后是同样没有拐弯抹角的拒绝:“不过我现在很满意自己的工作。”

  何李挑眉,认真看了眼她,确认绿栀并不是在拿乔后,才浮现出一丝失望,但很快消失:“好吧,我也不强人所难,但若陈小姐以后改变主意,记得今日这个话永远作数。”

  绿栀歪头,暖阳落在她白净的脸上,把笑意显落出几分真诚:“好呀,朋友。”

  略带揶揄的声音,连关系都在这四个字中拉近了不少。

  但事实上,对于绿栀目前的工作来说,白天马场上的游乐只是陪玩,晚上的一众饭局才是她作为经纪人而来的主要目的。

  在与一众熏熏然的所谓时尚名流热切攀谈之后,待回到别墅已经是近十一点了。

  荣茵正窝在客厅沙发里在看人文纪录片。

  最近剧组没有夜场,现代剧的取景地离家也不远,白天拍完戏份之后还可以松松快快的回家休息,也不需要赶别的乱七八糟的场,这种近乎于休假一般的工作节奏让她无比满意。

  连带着被绿栀强制要求看的这种略显枯燥的纪录片,她如今都可以看的津津有味。

  当然,如果能够不要每看一个纪录片或者电影之后,都要上交八百字手写观后感那就更好了。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荣茵双手撑在沙发椅背上,中央空调的温度开的有点低,她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肩背上还披了件印花的毛绒披肩,目光直直的看着正在门口换鞋的绿栀,一点没感觉自己这话像个小媳妇说的。

  绿栀嗯了声,一边走过来一边说:“帮我倒杯水。”

  “哦。”荣茵忙应了声,踢踏着拖鞋小跑去吧台倒水。

  绿栀确实有点累,边走动边解下挽起的头发,用软绸的发圈重新调整成一个松散舒服的角度。

  “给。”荣茵把玻璃水杯递过来,小鼻子抽了抽,“你喝酒了?”

  绿栀接过杯子,问:“身上臭吗?”

  荣茵先摇了摇头,然后才凑过来靠近绿栀肩颈处嗅了嗅,又摇头,哈哈笑着说:“不臭,还挺香的。”

  绿栀勾唇,喝了水后把杯子递给她,荣茵自然的接过来放在茶几上。

  此时客厅前面的投影屏幕上正在放噪杂的小镇市集,纷纷扰扰的声音从性能良好的音响里透出来,有种别样的嘈杂。

  荣茵把声音调到最低,然后才转头看了看绿栀。

  她一晚上说了很多话,此时放松下来,身体慵懒的靠着沙发,神情上带了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漠然。

  “很累吗?”荣茵不由得问:“要不要泡个澡?我给你放洗澡水。”

  绿栀疑惑的嗯了声,目光随即落在一脸认真的荣茵脸上,然后笑起来,说:“这么乖?”

  她的声音轻慢,又带着调笑,尾音拉长时带着别样的意味。

  荣茵只觉得自己心尖像过电一样麻了下,反应过来后忙转过头去,“我、我这不是看你太辛苦,再说了,亏你还当我助理呢,还要我给你端茶倒水的!”

  似乎是抓到了关键点,荣茵又理直气壮起来,回头盯着她:“都不知道谁是谁助理了!”

  绿栀不跟她计较,捏了捏眉心,应和着说:“嗯嗯,是我做的不好,麻烦荣茵老师照顾我。”

  她说的绵软,荣茵却气闷,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但看绿栀神色确实有些疲惫,她又抿了抿唇,很快就软下心来。

  所以最后还是荣茵帮忙放了洗澡水。

  她当初给绿栀选房间的时候选的就是这栋楼最大的客卧,一应设备比着主卧也不遑多让。

  荣茵蹲在浴缸旁边试水温,心情没有丝毫被勉强的不耐,手指调来调去,一会儿觉得太热,一会儿觉得太凉,好半天终于找到了个适合的温度,然后时隔几个月的记忆突然在脑海里闪过。

  就是那次淋雨,绿栀把她带到酒店,放洗澡水,还帮忙冲洗……

  荣茵慢半拍的眨了下眼。

  自己是不是、好像、可能、大概、应该在那次被绿栀看!光!了!

  很难想象,羞耻心竟然能时隔好几个月才迟钝的翻上来。

  绿栀卸了妆之后发现荣茵还没从浴室出来,走进去一看,水已经放了大半了,荣茵还蹲在浴缸旁边发呆呢。

  绿栀踢了踢她:“荣茵,干什么呢?等着要跟我一起洗?”

  荣茵回头,白皙的脸蛋上沾了几丝像被水晕开的绯红胭脂,桃花眼翻了绿栀一下,说:“谁要跟你一起洗!”

  说完就气哼哼的走了。

  绿栀莫名其妙,只当她发癔症。

  泡澡的时候突然收到信息,周铭铭要出演的那个电影,定了十月初去海边取景。

  外景地在北方的一个县镇渔村,很偏的一个小地方,导演在群里发了好几张照片,有偏僻的小路,高低错落的石头房,翻涌的海浪,孤立的灯塔,天空带着深沉的暮色,辽阔、旷达、荒茫,纯天然的带着一种令人深思的氛围。

  绿栀把手机丢在一旁,揭了面膜,把自己整个人沉在水里,闭气了半晌才破水而出。

  结果刚出去没多久,荣茵就过来敲门。

  “怎么了?”绿栀还在擦头发。

  “我刚才忘了给你讲,”荣茵的目光从绿栀微微散开的领口一晃而过,而后落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有点委屈的说:“我这两天上火了,舌头下长了个泡,早上刷牙的时候刷破了,现在好像要变成溃疡。”

  “吃什么辛辣的了么?”绿栀把毛巾放在旁边,朝她招招手。

  荣茵走过来:“没有呀,就前天片场有人发零食,我吃了几片锅巴,就几片……”

  绿栀把她拉到化妆凳前坐下,食指抬起她的下巴,荣茵还喋喋不休的解释:“昨天起泡的时候喝了好多水想把它压下去,结果也没用,刚刚刷牙,不小心又碰到了,变好痛。”

  绿栀嗯了声,“我看看。”

  荣茵仰起修长的脖颈,张开嘴巴,小舌尖乖乖的卷起来。

  绿栀照着灯光看了看,舌尖背面细嫩的血管处果然有块不正常的红色,薄薄的皮肉已经破了,虽然还没溃烂,但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跟小文说让她买药了吗?”绿栀问。

  小文是绿栀新招的助理。

  介于荣茵对助理岗位的挑剔,绿栀一时也不想着给她找什么正经私人助理岗了,就像现在,自己兼了一部分,又从人力那里要了两个人,名义上做经纪人助理,实际上一个负责周铭铭,一个负责跟荣茵。

  毕竟绿栀的职责并不能让她二十四小时跟着荣茵。

  荣茵眨眨眼,说:“我忘了。”

  绿栀自然也没怪她,下楼从上次买的备用药里找出一只溃疡贴。

  “啊,你连这个都买了。”荣茵忍不住惊叹道。

  绿栀笑笑,打开包装之后撕了一小块用手指尖捏住,另一只手轻轻握住荣茵的脖子,拇指放在最柔软细滑的下颌处,微微用力抬着她的头。

  不知道是不是绿栀的手势太有侵略感,荣茵原本放松的姿态在她这一握之下,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紧,贴在脖子的那处柔软掌心里却像腾升出一团烈火,烧的她整个人都微微颤栗一下。

  荣茵不自在的伸出手抓住了绿栀的手腕。

  绿栀看了眼没在意,只用了空闲的两根手指戳了戳荣茵闭合的嘴巴,说:“张嘴,要不然怎么贴。”

  荣茵努力按压住突然狂跳的心脏,目光从绿栀的一双笑眼落在她细巧秀气的小驼峰鼻上,咽了口唾沫后才把嘴巴张开。

  绿栀捏住贴纸凑近,湿漉漉的墨发落下来的几滴水珠在荣茵脸上。很奇怪,她在这一刻像突然被人调节了五感,绿栀身上每一丝香,每一丝呼吸,每一丝碰触都在无限放大。

  甚至连对方身上刚刚浸泡过水后的潮气都像是带着冷冽的香在扑面而来。

  “舌头别缩着。”她听见绿栀用很轻的声音说。

  荣茵的眼睫颤了一下,身体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舌头在哪里,然后是一根带着凉意的手指在口腔里点了点。

  “出来一点呀。”

  带着浅浅笑意的调侃,像在邀请一个羞涩的小姑娘。

  荣茵脸上的火烧云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僵直着把舌尖探了出去,片刻之后,纸片一样带着清凉的药贴已经敷了上去。

  绿栀放下手指,提醒她:“含住,不要舔。”

  荣茵还在老老实实仰着小脑袋瓜,嘴巴已经闭上,舌尖却在口腔里腾空悬着,一时都找不到平常时候应有的状态。

  绿栀目光自然的落在她水润的眼珠和粉嫩的脸颊上,握着她脖颈上的手无意识的往上蹭了蹭,像安抚猫儿一样揉了揉她光洁的下颌后才放了下来。

  “最近天气干燥,很容易上火,明天我让小文给你带点花茶。”绿栀说着,手指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小脸。

  而后退了两步,找到刚刚擦头发擦到一半的毛巾,一边继续说道:“你在片场可以多吃点水果,锅巴薯片什么的绝对不能吃了。”

  荣茵目光定定的看着绿栀,直到对方目光强调的看她一眼,她才想起来似的点点头。

  “行了,早点回去睡觉,熬夜也容易上火,别明天又长出一个泡。”绿栀下巴抬了抬,示意荣茵回自己房间去。

  荣茵嘴巴里含着药贴,话都不敢说了,只发出了个单音节的嗯声,乖巧的从化妆凳上站起来。

  出门前的一刻,绿栀的声音重新在后面响起:“对了,我过两天带铭铭出外景。”

  荣茵回头。

  “估计要大半个月,十月底回。”

  作者有话说:

  预告一下,出差回来亲亲,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