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抒还没反应过来,赵缚便从他身旁,随手拿了个木匣子,下了马车。
但他好像记得,这个匣子里什么都没有啊?难不成赵缚要拿这个匣子去打人吗?
不等他怀疑,赵缚便直奔一旁的小摊,从摊贩那花一块碎银子,买了一个看起来甚至都算不上精致的瓷瓶,他十分随意地打开了盒子,将那新购的瓷瓶塞入了匣子里,并直接往入堆里走去。
叶抒:???
给人送礼,讨好人家?
所以这就是他刚才说的法子?
这难道要他刚说的直接去抓人家,要好上很多吗?
赵缚拨开人群,站到了那对夫妇身侧。
林幼南也看到了赵缚,她刚想要开口喊他一声“殿下”,赵缚便迅速洞察了她的心思,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开口与他相认。
赵缚见那个后颈上纹了狼图腾的男人被林府的小厮们逼退时,他找准机会,撞了上去。
下一秒,他怀中的木匣子应声落地,将里面新买来的瓷瓶也摔了出来。
瓷瓶四分五裂。
碎瓷片安静地躺在了匣子里。
赵缚一把拽住了那男子的胳膊,恶狠狠道:“你竟然敢撞坏我的宝贝!赔钱!”
叶抒坐在马车里看着这场热闹。
他真的得佩服赵缚。
竟然会想到去碰瓷别人。
还是这种穿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的难民。
那个男人凶神恶煞的,扭过头来朝赵缚发火,一把撇开了被赵缚拽着的胳膊,骂骂咧咧道:“谁他妈撞你了?”
一旁的女人推搡着他,示意他看向地上,被赵缚称为“宝贝”的东西,他定睛一看,发现那碎得四分五裂的宝贝,竟然是他们这随处可见的瓷瓶。
这也好意思说是宝贝?这不纯属讹诈吗?
反应过来的男人恶狠狠骂道:“操,你这也叫宝贝?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还来讹我们这些逃难来的难民,难不成这就是你们岷州的待客之道?还是你们岷州压根就不想接受我们这些外来的难民,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来羞辱我们!”
赵缚连忙出声制止了他的话,“诶!你可别乱带节奏,每句话都给岷州挖坑泼脏水了,你说岷州不欢迎你们,你有什么证据吗?我这穿着打扮,你看着像是岷州的样式吗?我一个外地商人,什么时候也能代表岷州了?若岷州不欢迎外来的百姓,为何林小姐会特意在此设立粥棚,接济百姓?你可不能因为你想要白嫖吃喝,被发现了,便恼羞成怒胡乱攀咬吧?倘若你觉得岷州不欢迎你,那你为何不走?还要赖在这。”
昨日进城时,赵缚身着玄色盔甲,坐在高头大马上,和如今穿着私服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因此围观的百姓中,没有一个人认出来他便是五皇子。
而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听了赵缚的话,也瞬间被点醒了。
他们岷州百姓,都受着林鸿朗将军的庇佑,林将军的五个儿子,全都为了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如今林将军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了,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岷州的百姓也应该要感念林将军的付出,维护林小姐,更何况林小姐还个慈悲心肠的女菩萨,在此设立粥棚,时常接济那些艰难度日的难民和乞丐们。
“就是啊!你自己不想吃,还把粥棚给砸了!现在还有脸倒打一耙来骂林小姐的不是!”
“你既然不想吃,那就滚,别留在岷州。”
“岷州不欢迎你这样胡搅蛮缠的人。”
“林小姐这么善良的人都要被你鸡蛋里挑骨头,你这人肯定不是个安分的,咱们岷州的老百姓可都是知道感恩的。”
“是啊!你这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赶紧走吧,我们岷州可不欢迎你这种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你到底是不是咎州来的啊?我怎么听说咎州如今全城戒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你们是怎么从咎州跑出来的?”
眼瞧着周围的人全都开始为林幼南说话,而话题也逐渐偏向了怀疑对方的身份,在一旁看戏的赵缚连忙出声:“喂,你摔坏了我的东西,就得赔钱!否则我就抓你去见官!”
一说到要去见官,那对夫妇瞬间慌了神。
但男人还是不服气地反驳道:“你拿这么个满大街都在卖的破瓶子就想讹我……”
赵缚丝毫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又知道我这宝贝和这满大街的卖的都一样?”
“不然呢!你自己看这成色,像是什么值钱东西吗?”男人说着,便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片。
坐在马车里一直盯着那边看的叶抒见状,瞬间紧张了起来。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要冲出去的准备。
赵缚一把将他捏着碎瓷片的手拍开,“你说它不值钱它就不值钱?这要是不值钱我为何要用如此昂贵的金丝楠木匣装它?”
普通的小老百姓们哪里见过什么金丝楠木不金丝楠木的。
但叶抒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就是他先前在上京随手淘来的小玩意,原本是想给赵玄送礼时用的,纹理和色泽的确做得和金丝楠木有几分相似,可却只是一个低端的仿品罢了。
一听是金丝楠木的盒子,围观的人瞬间又起劲了。
谁不知晓金丝楠木的珍贵,那可是堪比黄金的存在。
那男人咽了咽口水,仍旧嘴硬道:“就这么个破盒子,你说它是金丝楠木?我还说它就是满山都能砍来的普通木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金丝楠木?”
谁知赵缚根本就不陷入他所设置的自证陷阱之中。
“你若是能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也可以啊,况且,我说的是被你撞坏的瓷器,我可没说是这个盒子。”
那男人见赵缚如此胡搅蛮缠,为了尽早脱身,他也就只能认栽了。
“那你说多少钱?我赔你便是!”
赵缚闻言,抬手比了个数。
“五两?”说着男人就要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掏银子。
赵缚摇了摇头,淡粉色的薄唇缓缓吐出三个字,“五千两。”
说着,又补充道:“黄金。”
这下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破东西,能值五千两黄金啊?”男人也一脸被人当猴耍了愤怒神色。
五千两黄金讹他这么个穿着破烂的难民,他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
“这可是我祖传的宝贝,今日有人出了五千两黄金买,我嫌开价太低了没舍得卖,结果一下马车就被你给撞碎了,你现在还张口闭口说它是个破东西。”赵缚做出一副伤心的姿态。
“咱们岷州城,有这么有钱的人家吗?”
“……”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讨论着。
赵缚将他们的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当然没有什么人会瞎了眼,花五千两黄金买这么个瓷瓶。
全都是他信口胡诌的。
“你看我长得像五千两吗?”男人愤愤道。
而后他又随手从路边的小摊贩那拿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瓶子塞给赵缚,“赔你一个一模一样的总行了吧。”
“你真傻还是假傻,这能跟我的宝贝比?”赵缚脸色沉了下来,并威胁道:“既然你赔不起又不愿意好好协商,那我们就只能去见官了。”
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女人,突然跪了下来,向赵缚求情道:“贵人,您就饶了我们吧,五千两黄金,我们就是还到下辈子也还不清……”
“那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赵缚斜睨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虎口处格外的粗糙。
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话音落下后,赵缚便向林幼南说道:“还望林小姐借府中家丁一用。”
林幼南虽然不知他具体想要做什么,但心中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把他们夫妇抓起来,送官查办。”赵缚动了动手指,命令一旁的家丁小厮们。
二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赵缚哪里还会允许他们继续胡乱开口抹黑岷州,直接拿了两块破布,胡乱团成一团,塞进了他们夫妇嘴里。
这下他们终于能消停会了。
赵缚向林幼南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回了马车。
他一上来,叶抒便问道:“真送他们去见官啊?”
“不然呢?”赵缚耸了耸肩。
他们可不是因为扰乱什么秩序被抓的,而是得罪了他这个黑心的外地商人。
“没想到你这么会胡说八道。”叶抒说道。
“这怎么能算胡说八道?”赵缚笑了笑。
叶抒又问:“难道你就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赵缚道:“发现什么?”
“发现那个碎掉的瓷瓶其实是很便宜的地摊货。”
“东西都已经坏了,它值多少还不是我说了算。”赵缚笑得一脸狡黠:“弄坏了它就是商周的无价之宝。”
就算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又怎么样?他说不是就不是,只要他一口咬定,那个被摔碎的就是个宝贝。
叶抒:“商周哪有瓷器啊!”
赵缚挑了挑眉:“那这就是出土的第一件,更值钱了,你只要记住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闻言,叶抒默默为赵缚竖起拇指。
他今天真是被他上了一课。
没想到无赖还能这么耍。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所以你平时也是这样骗我的对吗!”
“我哪有骗你啊!”赵缚一脸无辜。
他都已经很久没跟叶抒撒过谎了。
“你没骗我吗?”
赵缚叹了口气,“我那是有难言之隐,我不是已经跟夫君你解释过了吗?夫君你还亲口承诺那事翻篇了的。”
他语气里裹挟撒娇的意味,整个人也贴到了叶抒的胳膊上,“你原谅我了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哪有!”叶抒反驳,“我是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赵缚笃定地做了个起誓的手势:“没有!”
“真没有假没有?”
“我天天都跟你在一起,我有没有你应该最清楚的啊夫君,你怎么可以误会我啊!你这样让我好伤心啊!”赵缚嘴一瘪,瞬间委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