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被这一消息气得晕过去了。
整个朝堂乱作一团。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赵胤礼。
他立即冲了上去,一把接住即将倒地的赵旭,满眼焦急地唤他:“父皇,父皇你怎么样了?”
……
其实赵缚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心中最高兴的便是赵胤礼了。
只要赵旭一死,他便能够顺利地继承大统。
届时,他便可以将皇后从冷宫里接出来了,而叶太傅的那些麻烦事也能全部解决了。
虽然他面上看起来无比焦急,可心里还不知已经高兴成什么样了。
瞧着他们一群人忙上忙下,赵缚也跟着人群离开了。
出了大殿,汪祉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黏到了他的身旁,“殿下就没想过,若是圣上气出个好歹来,这皇位,怎么着也轮不到殿下坐吗?”
也就是今日场面如此混乱了。
若换做平时,他俩这样走在一起,早就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了。
赵缚挑眉,应道:“嗯,想过。”
但他早就已经看过了赵旭的诊籍了,他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或者说……
几个月前他生的那场大病,也只是试探的幌子罢了。
有太医院上下尽心尽力地调养,现在的赵旭,再活个十年八年的都没多大的问题。
“那殿下难道就不怕……”
“怕什么?畏手畏脚的,如何能成大事?”赵缚睨了他一眼,冷声说道。
这也是他下的一步棋罢了。
能不能成事,就要看赵胤礼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汪祉也从他冷冰冰的眼神里逐渐读懂了什么,他脸色大变,“你想弑君?”
赵缚闻言,蓦地笑了,“不是孤想,是太子殿下想。”
汪祉只觉得,他之前都小看赵缚了,如今的赵缚,野心勃勃,像一头尝到了肉味的孤狼,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捕猎。
他原以为,他的猎物只是这几位皇子。
可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将主意都打到皇帝身上去了。
汪祉有些急了,“倘若事情败露,你会没命的!”
“事情败露又如何?此事与孤有什么关系?不都是太子做的吗?难不成是孤拿刀架在太子的脖子上,逼他做的?”赵缚说得云淡风轻。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行了,孤自有打算,就不劳世子殿下操心了。”赵缚说着,便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将汪祉甩在身后。
汪祉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赵缚突然转了性子。
连商量都不跟他打,便擅自做出这么大的决定来。
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啊?
有他这么个合作者,汪祉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他的福还是他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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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缚下朝后,并没有直接回宫,也没有去圣上那侍疾,现在只怕太医们都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加上还有太子那个大孝子在跟前尽心竭力地伺候着,哪里轮得到他?
因此他直奔天牢。
准备去看望一番,他这位好二哥。
毕竟他都已经没几天可活了,再不抓紧些去见上一面,再想见他一面,都得等下辈子了。
下辈子或许也说不定,毕竟他作恶多端,也不知会不会还投胎当个人。
天牢乃是重地,若无圣上的旨意或口谕,根本进不去。
但赵缚之前流亡的那段时间,从刺客身上得来了一块令牌,如今正好用得上。
天牢的守卫见到了太子的令牌后,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又瞥见赵缚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孤想探望自己的兄长,有何不可?难不成你们还担心孤带着他越狱不成?”
“殿下,不是我们存心为难,而是规矩就是如此……卑职也难做……”
赵缚自然也知道他们的难处,从袖中拿出两个沉甸甸的银钱袋子,塞到了他们手中,“道理孤都懂,还望二位通融一下。”
守卫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架不住赵缚的软磨硬泡,将他放了进去,“殿下,您这没有圣上的旨意,卑职将您放进去已然不合规矩,还望殿下早些出来,莫要让卑职为难。”
赵缚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果然还是钱最管用。赵缚心想。
若是叶抒知道,他又这么大手大脚地花出去这么大一笔银子,肯定又要说他铺张浪费了。
赵缚想着,便被狱卒领到了一间单人牢房内。
只见赵宗彦正披头散发地背着他盘腿坐着。
“卑职先下去了。”狱卒说道。
赵缚摆了摆手道:“多谢。”
等狱卒离开后,赵宗彦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也是来看孤笑话的?”
他的声音要比之前沙哑了许多,身上的衣裳,看起来也脏兮兮的,沾染了许多脏污。
和从前那个一尘不染,兰芝玉树的赵宗彦截然不同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说他是当朝的二皇子,外人听了,都要骂他一句痴心妄想。
这牢里,果然最是折磨人的。
哪怕他是皇子,已经给了他最好的待遇,可他也还是不受控制地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借着高墙上那狭小的窗户里透进来的光,赵缚能明显地看到,赵宗彦三千青丝中,已经有了白发。
“二哥。”赵缚淡淡说道,“你知道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吗?”
他说着,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宗彦闻言,脸色大变。
如今他虎落平阳,失了权势,被下狱这几日来,都每天人来看望过他,就连赵旭,也都没有派人来见过他一面,可今日一向和他不对付的赵缚却破天荒地来了这。
不是来看他笑话的,还能是什么?
赵宗彦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忍不住地剧烈跳动着,仿佛下一秒,便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四月多的上京城,人人都还在穿袄子的时节,赵宗彦的掌心却渗出了丝丝冰冷的汗液。
他想,难不成是赵旭已经彻底地放弃他了吗?
不……
一定不会的!
再怎么样,他也还有郑淑作为靠山。
郑淑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他在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
“二哥你可还记得,半年前,你做过什么?”赵缚笑着提醒道。
他如今见到赵宗彦这个鬼样子,心中是真的无比畅快。
从前他总是穿着新袄子,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嘲讽他穿得简陋,骂他不像皇子倒像是个乞丐。
可明明他也从小没了母妃。
他却因为傍上了郑淑,便将他视为敌对。
整日以欺辱霸凌他为乐趣。
冬日里将他推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夏日里又命人捉了毒蛇毒蝎子,放到他的床榻上。
甚至……
甚至他还曾经试图,强迫自己从他的胯下爬过去。
这等屈辱,赵缚一辈子也忘不掉。
如今终于让他抓住了机会。
上一次没能彻底扳倒他,是他大意轻敌了,如今,赵宗彦还想故技重施,重新获得皇帝的心软,绝不能够!
“半年前……半年前……”赵宗彦喃喃自语道。
可随着记忆的浮现,他却越发地焦躁不安了。
因为半年前……
他曾与骠国的护国大将军扯上了关系,那时他一心想要做些什么,让正在监国的赵胤礼难堪。
于是他在欧阳修竹的怂恿下,和骠国大将军互通了书信。
骠国将军承诺他,会给他最好的武器,而他们却只是想要宁州。
那时的赵宗彦,刚好有了自己的私兵。
他脑子一热,便应了下来。
宁州地处偏远,身后又有剑南道作为屏障,就算被骠国人占领了,也不过只是一个边陲小州,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浪。
但他没想到……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竟然还会被人发现!
他明明已经,将那些罪证都处理干净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会有第四人知晓?
赵宗彦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二哥可是忘了?不如让臣弟来为二哥好好地回忆回忆吧。”赵缚瞧着他抓狂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看到他这般生不如死的样子,赵缚打心底感到畅快。
“半年前,你与骠国互通书信,投敌叛国之事……”
赵缚还未说完,赵宗彦便突然暴怒,他冲了过来,双手紧紧抓着天牢的木门,抓狂地朝着赵缚吼道:“闭嘴!你闭嘴!”
“再敢胡说孤撕烂你的嘴!”
“那不是孤做的!”
“不是孤做的!孤也是受人蒙骗!”
“你给孤闭嘴!”
赵宗彦摇着头,脸上涕泗横流。
赵缚哪里会相信他这般说辞。
他今日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落井下石的。
“父皇得知了此事,被气得晕过去了,至今还没醒。”赵缚知道刀子应该往哪里插,才能将他得最深,“只怕二哥,想要故技重施,重新获得父皇的原谅,是不太可能了。”
赵宗彦闻言,明显地愣了一瞬,他茫然地问道:“怎么可能!”
“你肯定是在骗孤!”他很快又将矛头指向了赵缚。
赵缚一把拍开他伸出来,想要抓自己的手,“不如二哥,求求太子殿下吧,或许他发善心了,还能放你一马。”
赵宗彦闻言,瘫软地倒在地上,大声痛哭起来。
赵缚见状,满意地勾着唇,给予他致命一击,“二哥,珍惜你现在活着的时间吧。”
话音落下后,他便转身往外走。
直到他快要走上台阶的时候,原本还痛哭流涕的赵宗彦突然开口说道:“你以为赵胤礼继位了,会放过你吗?”
闻言,赵缚的脚步顿了顿,但他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继续往外走去。
他自然知道,无论是哪一位皇子继位,其他的皇子们,下场都不会太好。
因此他也根本就没有打算过,会让赵胤礼活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