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琴酒的育儿与领导力提升准则>第六十章 心照不宣的答案

  当天未曾发生其他预料之外的事情,无法是一通严格的身体检查、继续进行的输液治疗、还有在琴酒身边闲得团团转的梅洛的哼哼唧唧。没有其他任何事情发生,也没有其他组织成员如伏特加、贝尔摩德来探望,直到晚饭后梅洛磨磨蹭蹭地跟琴酒道别(他说他这些天暂时和贝尔摩德住在一起),等到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Boss的通讯再一次从那只小小的、几乎算得上是救过琴酒一名的耳机里响起。

  琴酒绝不会承认自己差不多花了整整半天时间来等这通电话,在心里模拟了至少五个版本他和Boss可能发生的对话。因为一旦向这样的事实妥协,就显得他好像是个陷入初恋中的高中生似的。

  那个耳机从他醒来开始就一直放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通讯线路接通的时候耳机侧面有一个极小、光芒极为暗淡的指示灯闪烁几次,而在指示灯真正亮起来之前,琴酒就已经扫过那个耳机好几次了。现在,琴酒迅速但面无表情地抓过那耳机戴上,Boss的声音听上去和上次他在半昏迷之中听到的那声线并无任何区别。

  对方说:“Gin。”

  他没有说晚上好,或者任何他在此类情况下会说出的寒暄。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琴酒开始说:“我……”

  与此同时,Boss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道:“你——”

  ——然后他们两个一起闭嘴了。

  如果这样的对话发生在别人身上,琴酒会有闲心嘲讽对方一下这简直是那种不肯好好说话的爱情肥皂剧里才会出现的台词,但这件事既然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就完全笑不出来了。他突兀地陷入沉默,就好像之前打好的那些腹稿和下定的那些决心都在黑夜里无声地融化了一样,最后再一次先开口的还是Boss。

  通常都是Boss先开口,就好像在他们的无数次对话之中往往都是Boss主导着话题的走向、掌握着主动权一样。

  Boss轻声说:“我觉得我应该为很多事情道歉。”

  “我意识到您对我道歉的次数太多了。以您的身份来说,这其实很奇怪,不是吗?”琴酒冷静地指出,目前他们在谈论的话题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是事实如此。因为如果一定要追根溯源,CIA方面的行动与FBI的遭遇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你之所以会受伤,终究跟我做出的决策有关。对不起,琴酒。”Boss说道,他的声音里依然如同过去一般很难分辨出什么情绪,这正是他们这一类人伪装自己的利器。但是琴酒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的情绪是紧绷着的。

  琴酒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您没有意识到,我本来就是可以为了您的命令去死的吗?”

  Boss又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他说:“我不希望看见你受伤。”

  “如果您爱上了一个杀手,这就是您早晚要面对的事情。”琴酒这样回答——可能是托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模拟和心理建设的缘故,他发现他已经能很平静地说出“爱上”这种词了。

  或者说,他已经能很镇定地接受“Boss爱他”这个事实了。

  ……虽然有的时候想起来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Boss没再说话,或许他也不得不不承认这一点:就算是他是一个规模庞大的犯罪帝国的话事人,跟“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那一类称号相呼应,绝对可以被称之为“犯罪界的拿破仑”之类的人物,这也是他无法左右的事实。如果他爱的人是一个杀手、如果他准备让对方继续做一个杀手,那么他就得做好对方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受伤的心理准备。

  而至于Boss究竟准不准备让琴酒继续留在行动部门的第一线,琴酒觉得这无需去问,他已经从对方在他自己受伤之后做出的一系列应对措施中看出那个答案了。

  于是琴酒继续问道:“接下来呢?您刚才说的是‘为很多事情道歉’。”

  这是在一切未发生之前琴酒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对组织的Boss说出口的话,甚至在不久之前,在Boss说出类似的话的时候他也只会回答“组织的Boss无需对自己的下属道歉”之类的话——他真的是那样想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此刻,他模糊地意识到了这样的事实:或许是他们建立这样的联系、处于这样怪异的关系之后的第一次,对交谈的掌控权完整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其实你知道我要说什么。”Boss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琴酒,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无意为自己找借口,在做那些事之前我并没有征得你的同意,这——”

  “不用把我说得跟被占便宜的未成年少女一样。“琴酒有点哭笑不得地打断他,因为他虽然预估过这段对话的大概走向,但是却没有想到这段对话实际上进行得这么……纯真。

  “法律部门的那些人听了你的话要尖叫的。”Boss显然并不赞同,“这与性别无关,这件事在世界上的大部分国家都算得上是职场性骚扰了。”

  “您之前还说过您的道德水平不会让您觉得‘潜规则自己的属下与一个黑帮分子会做的其他事情比起来格外无耻’来着,”琴酒回答,“我认为这只算得上是事急从权——当然,那确实出乎我的预料,而且我也确实认为对于现在我与您之间的关系来说有点……太快了。但是我并不介意。”

  这甚至是句实话。就算是仅仅在半年之前,如果有人对琴酒说“你能想象一个同性把自己的手摸到你的腰带下面去吗”之类的话,等待着他的也只有被一枪爆头的命运。自己当然是个直男——半年以前的琴酒是理所应当地这样想着的。实际上直到现在,就算是被Boss追求着(而且很快就要想着这种追求屈服了),琴酒也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对同性感兴趣。

  不过事实如此:在药物的不良反应之下、在无法控制的生理冲动之下,琴酒和Boss确实发生了一点过于亲密的接触。现在再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琴酒并不觉得恶心或者反感。

  虽然不是很确定在另一个更准备万全的情况下、在不受药物影响的时候他到底能不能对Boss产生生理上的兴趣,但琴酒现在就能搞清楚的是,至少他对已经发生的那部分并不介意。

  或许有些出乎意料,甚至因为对方是Boss以至于整件事情都可以被称之为羞耻,但是他是真的不介意。

  这就是琴酒理性地看待整件事之后得出的结论。

  “是的,对于从事黑帮活动的人,‘潜规则’确实算不上什么道德上的瑕疵。”Boss说,然后他放缓了语气,声音也略微轻了一些:“但是你应该知道你是与那不同的……你比那些被称之为‘黑帮老大的情人’的人重要得多,所以我会介意。”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甚至不能说我仅仅是为了纾解你对药物的不良反应才那样做……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琴酒,我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而靠近你会让我感觉好一些。所以我那样做了。”

  Boss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是郑重,郑重到琴酒弄不清“莫大的痛苦”那句到底是那种陷入爱情的人常用的比喻还是只是对事实的一句白描。琴酒的眉头微微地皱起来,Boss在这件多少有些尴尬的事情上忽然坦诚到这个地步让他感觉稍微有些无所适从。

  琴酒最后选择实话实说:“在这件事上,其实您没必要对我实话实说。如果您不说,我永远不会知道。”

  “我需要保守的秘密实在太多了,”Boss回答,“我希望至少在这件事上能对你坦诚。”

  琴酒沉默了一阵,然后叹了一口气——他之前似乎是很少叹气的,这可能也是Boss的存在永远地改变了他的一项铁证。

  “总的来说,”琴酒最后这样总结道,虽然他说出口的话让他自己都感觉到离谱,“您对我道歉的主要原因是,您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也产生了性冲动,是吗?“

  他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非常离谱。

  Boss生硬地申明了自己的观点:“是职场性骚扰。”

  琴酒再次沉默了几秒,然后又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自己今天晚上叹气的次数已经快要达到之前整个月的总和了。片刻之后,他开口说:“您知道吗,您和梅洛在有些地方确实非常相像。”

  “是吗?”Boss用相当难以辨别情绪的语气反问。

  “是的,您和梅洛都经常纠结一些我不明白有什么好在意的事情。”琴酒坦诚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确实不在意。我听说基尔已经死了,而赤井秀一还在外面的某个地方活跃,大概率会向组织复仇——而我们在这里讨论职场性骚扰,我甚至都不觉得那是性骚扰。”

  “比起赤井秀一,我更想谈我认为重要的事。”Boss回答。

  这是第一次,琴酒在这个在传说里作风血腥、手段莫测、行动神秘的人身上看出了一丝和他的年龄不相符的孩子气……在这点上,Boss也和梅洛挺像的。

  “是,”琴酒安抚道,“您认为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最重要的。”

  “……”Boss沉默了好几秒,然后他干巴巴地说:“……我们还是得谈赤井秀一,对吧?”

  其实琴酒首先感到的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对方终于不继续纠结职场性骚扰那事而感觉到放松。然后他的语气稍微严肃了些,并且终于在这事吐露出了自己心中一直在考虑的事情:“我还是建议您杀掉赤井秀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Boss的声音里好像多了一点笑意:“如果赤井秀一仅仅是一个普通的FBI探员的话,就算是他是成功地卧底进组织的那个人,在现在这种时刻,我也会直接杀掉他的。”

  琴酒眨了眨眼,他把目光落在了Boss曾站过的那扇窗的床边,窗外有树木在窸窣地摇动着枝条,像是黑夜中晃动的鬼影。他回忆起了某些事情,这让他产生了一些猜测:“您是指他的家人……?”

  “他的母亲,赤井玛丽。非常不幸地,此人现在已经位于军情六处的管理层,而且据我所知职级还不低。”Boss温和地回答,他在谈论私事的时候语气中那种放松(可能还有轻微的孩子气)正如潮汐一般退去,于是之前琴酒更熟悉的那个冷静的、循循善诱的组织话事人就又回来了,“赤井秀一的卧底任务失败之后朗姆应该也进行过全面的调查,你应该知道他会接受这种危险的卧底任务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调查他父亲赤井务武的失踪——当然,他的出发点有没有惩奸除恶伸张正义,这我就不清楚了——而他的母亲赤井玛丽在这些年中也在进行类似的调查,说真的,虽然没有亲自卧底进组织,但是赤井玛丽的调查效率也并不比自己的儿子低。他的母亲虽然不怎么擅长处理家庭关系,但是工作效率是没的说的。”

  “您不希望在她的杀夫之仇上再叠上一层杀子之仇,是吗?”琴酒问道。

  “FBI死了多少普通探员都无所谓,FBI的高层和那些英国人都不会在意,但是赤井秀一死了就不一样了。真不幸,他的家庭背景就算是对我来说也有点难处理。”Boss哈了一声,“我在MI6其实也有几位‘朋友’……他们给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惹那个一根筋的女人。”

  琴酒能明白Boss做出的取舍:赤井秀一实力确实很强,但是事到如今他如果想要继续调查组织的事情,就必须与自己最强大的后援FBI分道扬镳,之后一切都得靠自己;但是赤井玛丽不同,听Boss的意思,如果她下定决心与组织死磕到底,她随时都有大批来自MI5的资源、人脉还有情报网可以动用……

  琴酒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但是不能总留他们在那里为所欲为,对吗?”

  “是的。但是计划进行仍需要时间。”Boss的语气倒是挺轻松,“此刻,我的面前就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让所有赤井家的人一并陷入囹圄之中。唾手可得的机会。但是原谅我那些无聊的戏剧性吧,我更希望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说给你听。”

  显然Boss又陷入了那种“魔术师试图出其不意地从礼帽里变出一只兔子”的状态,琴酒问:“多长时间?”

  “不会超过三个月。”Boss相当干脆地回答,“赤井秀一还需要再活三个月,在那之后,你就可以杀他。当然,或许在那之后你就会发现他的存在也只不过是蚍蜉撼树。”

  琴酒冷笑了一声。

  Boss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了:“我之前就很想问……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杀掉赤井秀一?你对还在组织内卧底的波本都不是这种表现;我之前了解过,在组织里你和黑麦威士忌甚至没有碰面过,是吗?你应该也很清楚,失去了FBI作为后援的赤井秀一其实充其量算是一个实力很强的自由杀手,而生活并不是电影,那种靠着一个英雄就打垮一个庞大的组织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是行不通的……“

  琴酒似乎想要张嘴说什么,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开口。

  在平时他会给出那种理由,比如说关于赤井秀一“银色子弹”的传闻,比如说“一想到能对付与自己实力相当的人就兴奋地发抖”什么的,至少在贝尔摩德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会这样搪塞对方。

  但是……

  在那些可以说的事项上,Boss对他极为坦诚,而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在这件事上撒谎。至少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不太想继续撒谎。

  他最终说:“赤井秀一是我失败的证明。”

  琴酒相信Boss可以明白他的意思——事实如此:赤井秀一以宫野明美的男友的身份被雪莉推荐进入组织,从最底层的马仔做起,一路晋升到取得自己的代号,这是组织行动部门成员的典型晋升方式,而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是琴酒这个行动部门的负责人把控的。

  换言之,赤井秀一的工作被琴酒认可、地位被琴酒提拔、最后一路到达了被琴酒纳入自己的行动小组,甚至可以和琴酒一同出任务的程度。在以上这个过程之中,琴酒没有感觉到不对,直到在FBI准备抓捕行动的前夕,朗姆亲自出马验证了黑麦威士忌的卧底身份。

  偏偏是朗姆。

  琴酒当然会认为,赤井秀一是他对组织内老鼠的存在的一次严重失察,也是朗姆在某次无声的交锋中胜过他的一个证明。

  琴酒本身就很适应组织内部那种弱肉强食的法则,他是那种在弱小的时候被强者压迫、自己成长之后也会加倍地去压迫弱者的人;对于如同生活在狼群之中的琴酒来说,某一天把朗姆踩在脚下的环节之一显然包括彻底打败赤井秀一。

  Boss显然也能理解这个逻辑,因为几秒钟之后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你真可爱。”

  琴酒:“……我觉得这并不是适合这种话题的评价。”

  Boss显然并不介意琴酒含蓄的吐槽,他稍微压抑下去自己的笑意,然后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你的。”

  琴酒多少预料到Boss会提到这个话题,或者说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不会提到这个话题才怪,他眉毛微微一挑:“关于我的身体状况?”

  “是。”Boss在通讯对面这样说道,“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尤维塔,她之前也跟我汇报过你的身体情况。组织在外伤愈合方面虽然已经做出了相当不错的成果,但是医疗技术并不是万能的,你现在的伤势还需要长时间的恢复才能完全复原,实际上,尤维塔建议你修养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而日本这边的事情又发展到这样的紧要关头,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是对外放出我不治身亡的消息,然后让我直接假死脱身,是吗?”琴酒反问。

  “这是最方便的选择。”Boss平静地回答。

  琴酒不奇怪这样的安排,实际上在他发现自己身在陌生的医院,而最关心他的状况的伏特加甚至都没给他发来任何信息(他听梅洛说伏特加中了几枪、断了一根骨头,但是现在已经能在病床上精力充沛地扑腾了)的时候,他就已经产生了这样的猜测。

  这甚至是最优解:日本的这个“组织”必将覆灭,而在组织覆灭的过程中死得人越多越真实。现在有十几二十个CIA可以证明琴酒确实身负重伤奄奄一息,那么他在这种情况下不治身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样甚至不用再在日本公安面前上演一出假死大戏,只要直接把已经开始产生的流言散布出去就行了。

  但是——

  “但是您应该清楚我会给出的答复。”琴酒说。

  如果他和Boss只是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他会无条件地执行Boss做出的决策,假死脱身也好、真的在组织覆灭的过程中为Boss赴死也好——但是在那么多事发生以后、在濒死时刻的那个亲吻之后,琴酒不能再对自己说他们只是“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了,这其实也意味着,他其实比他相信得有更大的发言权。

  Boss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你会拒绝,对吧。”

  “我想留在日本,把这件事做完。”琴酒说。

  在最后一刻逃避,把整个烂摊子留给剩下的人去解决,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看着日本的一切人和事物最终步入灭亡,这并不是他的风格。他所效忠的是日本的这个“组织”、是他尚未窥见全貌的那个庞大的整体、还是被眼前他所熟悉的这个人统领着的一切?在得知大量有关组织的真相之后,琴酒认为自己暂时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想要把这件事“做完”。

  而他也怀疑,Boss对他做出的选择早有预料。

  Boss的答案只是:“好的,我知道了。”

  ——关于“假死”的话题的讨论在这里就宣告结束了,不管Boss曾对眼下的这个假死计划做出过多少准备,现在一切都宣告流产。如果爱上了一个杀手,就要接受这个杀手随时会把自己卷进一系列会要了自己命的危险事件里的事实,现在琴酒意识到,Boss很可能早就对这个事实接受得十分良好了。

  于是,他们就可以谈起最后一件事情。

  琴酒默默地吞咽了一下,自从他醒来之后他已经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考虑他即将提起的这件事,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好最终的决定了。虽然已经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但是他开口的时候还是略显没头没尾,他说:“如果您现在问,我就会答应您的。”

  Boss显然是愣了一下:“什么?”

  “……您曾问过我的那个问题。”琴酒说道,“如果您现在再问一遍,我就会答应。”

  他恼怒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降低了,就好像已经做出最后的决定但是却在最后一刻临阵退缩了那样。但是这已经足以让Boss明白他说得是什么,因为他们中间只有过一个问题,是Boss问了但琴酒却一直没有回答的。

  现在他们在谈论的事情显然出乎Boss的预料之外,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在他没有说话的时候,琴酒能听见墙壁上的钟表指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往后跳的声音,也能听见自己的脉搏在皮肤下面有利地跳动的声音。在他昏迷时那些破碎的记忆深处,他隐约记得有谁曾握住他的手,Boss也曾这样坐在病房里握着他的手,用指腹触摸着他跳动的脉搏吗?

  最后Boss终于开口了:“但是你我之间还有很多秘密……确切的说,对你而言我的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在所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和你觉得不协调的事情之后都必然有一个答案,但是出于种种考虑,那些答案恐怕直到你离开日本之前我都不会告诉你。”

  当然也包括他的真实身份、他的年龄、他的过往、他真正的名字,也就是除传闻和猜测之外构成一个真正的人的全部组成部分。或许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会说,在你了解这些部分之前,真正爱上一个人是并不可能的。

  “既然我已经这样说了,您就应该知道我并不在意。”琴酒回答。

  琴酒其实知道,在仅仅知道一个人的言行举止的时候就妄图去揣摩这个人的真正面目,这种行为几乎是注定要失败的。但是有些时候他又会觉得,他仅仅通过他目前所知的这些事情,就已经无限接近了作为“Boss“的这个人真正的核心——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受,毕竟在此之前,他也从不花费时间去揣摩别人。

  几秒钟之后,Boss轻轻地笑了一声,他的语调听上去十分温暖。

  “再等一等吧,琴酒,再等一等。”他温和地说道,“等你再好一点之后,我不想你因为现在在你身上用的那一大堆药物而产生了什么判断上的偏差,更不希望你的决定受到了些什么奇怪的吊桥效应的影响。”

  “我觉得您太过谨慎了。”琴酒实话实说。

  “是吗?”Boss笑了一声,“对于到了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把步调放慢一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所以接下来——也是为了放松一下公安那边的警惕,贝尔摩德还是会把你重伤的消息放出去,她可能会把情况夸大一点,比如说你的身手已经废了什么的。”

  琴酒嗯了一声,其实他觉得这种“谣言”就他实际上的伤势来说也不算夸大。

  Boss继续说:“同样,接下来不会再给你安排外勤任务,统筹类的工作、单纯地制定任务计划还有谈判之类会多一些,这样应该能提升那些传闻在波本严重的可信程度……”

  他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然后,到了春天的时候,”Boss说,“如果你还没有改变主意,我就会再问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