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破无妄>第三十七章

  未及晌午,日光已盛,祝愉刚踏出诏狱,头顶便落下一片清凉阴影,元歧岸撑伞为他遮去烈阳,牵起人手往马车走去。

  “愉愉不是同陶大人一道进去的吗,为夫怎见他急匆匆先离开了?”

  祝愉噎住一瞬,几分好笑道:“爹担心娘亲在狱中吃不好睡不好,结果进去一看,她和师父不知从哪弄来副牌九,正跟狱卒玩得起兴,比在家里过得还逍遥,娘起初又将全盘计划都瞒着爹,虽然是想保护爹,可越解释,越气得爹鼻子都歪了。”

  方才牢房之中祝愉与施慕若佯装摆弄牌九,耳却竖起来听那头祝荭后悔莫及地哄着陶韧之,真以为发妻被冤枉入狱的陶尚书连日来奔波憔悴,没料到从一开始施慕若被捉便都是做戏,他冷笑怒然。

  “姐姐就这般不信我!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对不对?我要清白有何用,你明知我宁愿跟你一起问斩,也不愿被你推开独活!”

  眼见愈哄愈令他窝火,祝荭立马虚弱哎哟两声,站不住似地往陶韧之肩头靠。

  “嘶腿疼腿疼,到底是老了,这刚从战场下来身子骨就是不行啊,我的好小陶,过两日再骂我嘛,嗯?”

  一口气憋在胸中不上不下,陶韧之知她故扮可怜,却仍发慌,忙扶人坐下察看她双腿,娴熟地揉着祝荭膝盖,没好气道:“狱中到底阴冷,我去药铺给姐姐弄些热敷药包来。”

  “那正好!”祝荭嬉皮笑脸摸摸陶韧之耳垂,“这里太无聊,小陶顺便给周师父带些书吧,哦对,再煲些排骨汤来好不好?打仗时喝不着我可想死这一口了。”

  元歧岸听罢,忆起陶韧之从狱中出来时活像火烧过的黑脸,一挑眉:“所以陶大人是急着去——”

  “煲汤抓药买书。”祝愉叹气补全。

  “原来如此,为夫倒是对陶大人几分感同身受,”元歧岸搂着祝愉温笑道,“愉愉午间想吃什么,也喝汤?”

  “喝!想吃长拾居的春饼,饼皮又嫩又韧呢!”

  马车悠悠行驶在照旧喧阗的大燕城正街之上,祝愉这时才显露出些忧心忡忡,压低语声望向元歧岸。

  “娘说刑狱里全是小千的人,叫我和爹不必担心,又好像全不在意外头西睢和江城的叛军步步紧逼,可战况不是对宣朝不利吗?怎么小千和娘都不急啊,宣后那边也没动静,曲大大来信只说宫里一切正常,他们不会看穿小千的计谋了吧?万一、万一叛军真攻进大燕城怎么办?”

  他絮絮叨叨,软嫩粉唇一张一合,小兔似地耷拉着眉眼,瞧得元歧岸心猿意马,不由捧着祝愉脸庞轻吻上去,爱极地叼住他唇肉吸舔,直给人小嘴搅得唔唔哼唧,软了腰身任他团抱。

  “说正事呢,怎么偷亲我……”

  埋怨也黏乎得像撒娇,元歧岸喉中低笑,握着祝愉手揉捏。

  “愉愉太可爱了,为夫忍不住,”喟叹般亲向他眉心,元歧岸蹭着人鬓发毫无保留,“为夫和祝将军,等的就是叛军打进宫来。”

  “是为夫不周全了,之前只与愉愉讲了假借施陵旧案召回祝将军的计划,为夫早年间同西睢打过交道,知晓一旦将军下狱,西睢蠢钝自大定会乘胜追击,江城杨家见宣帝病重,眼看尹霖继位在即,就算再谨慎,也不得不同西睢破釜沉舟。”

  “宣后按兵不动,却将宣帝守得死紧,她亦在等,待叛军入宫,便弑帝杀太子,拥立三皇子为新帝,至于如何令他亲儿名正言顺,无非是将谋反之名安在勤昭王头上,正好他麾下北纥军远派边疆,孤木难支,刺杀也易,只须说他与叛军两败俱伤,三皇子平定战乱即可。”

  “不过不管杨家还是西睢,都实为散沙,”元歧岸和雅一笑,眸中分明蔑然,“为夫已将沿途众城兵防重新排布,几乎是迎他们进城,可这群废物仍比为夫预想的时间迟了几日。”

  祝愉不掩惊愕,呆呆地看着他家胜券在握的夫君,向来沉稳内敛的人难得外露几丝张扬恣意,便把祝愉迷得移不开眼,美色当头,他心尖怦跳不停,埋进人胸膛藏起烫红小脸,细声发闷。

  “所以小千和娘亲还暗藏了兵力?”

  “不错,对付散沙算是大材小用,”元歧岸抚他脊背,“为夫不像他们那般蠢,手中掌握多少兵恨不得昭告天下,郊外部署好的祝家军与为夫的暗卫伺机而动,待叛军打进宫来,正好瓮中捉鳖。”

  几句话便教祝愉安下心,他摇头一笑,差点忘了原本要造反的可是他家大反派小千,书里小寒小雀都是靠主角光环才能让他吃败仗,更别提西睢和江城这种老底都被小千翻个朝天的跳梁小丑。

  见自家小夫人不吭声,元歧岸蓦地心生惧意,悄然攥紧祝愉的手,他亲人额角,压抑吐息颤意。

  “愉愉不怕,叛军入城前祝将军同周师父便会暗中出狱,为夫早加派了人手,定护愉愉亲友毫发无伤,的确,直接寻个由头强兵压下江城亦可行,但不如一举歼灭来得稳妥。”

  元歧岸垂眸隐忍:“为夫什么都告诉愉愉,愉愉,莫要怪为夫手段不正,好不好?”

  哪门子怪他呢?祝愉一怔,随即恍悟,他家夫君不止将布局全盘托出,又多次强调亲友安全,只怕他仍在顾念前世梦魇,受不得自己与他生出一星半点的误会嫌隙。

  “笨小千,我怎么舍得怪你……”

  祝愉胸口涩痛,握着元歧岸左手吻了下,似安抚,又似情至,望进他深邃双眸:“我也很笨,喜欢你喜欢得都快死掉了,却没发现我的小千这么多心事。”

  “喜欢你,真的好爱小千,”他一下接一下地啄吻元歧岸脸庞,直给人眉间那点委屈亲得消融春漫,“该被怪的那个是我,我头先只顾自己,竟忘了,我的小千也会害怕。”

  元歧岸让他几句柔声的喜欢砸得头晕眼花,心腔情潮翻涌,抱着祝愉无赖般往人颈窝蹭。

  “小千有什么抱负和谋划,尽管放手去做就好啦,朝堂那些弯弯绕绕我不懂,只知道,我承诺过信你,那么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一直陪你。”

  “宝宝,你什么都不用怕,”祝愉嗓音虽轻,却仿似求婚那时一般郑重,“现在换我问你了,愿意信我吗?”

  腰上大掌骤然拢紧,抱他的人静默良久,久到马车停在了勤昭王府门前,白昼烈阳下两尊肃穆的石狮像依旧顶着暖彩灵动的兔子灯。

  “愿意。”元歧岸终低哑开口。

  “因为愉愉是我的爱人,只要是你,我什么都不怕。”

  ·

  乌云遮日,天暗风啸,初夏暴雨倾洒得又急又猛,江城与西睢联合的叛军沿途死伤过半,铁蹄却也铮铮踏踏冲破雨幕,攻进了大燕皇都,百姓收到风声早紧闭屋门,空荡行街只闻御军与之厮杀的战角闷鼓,轰然震天。

  祝愉心知自己是小千的软肋,皇宫中巨变只在今日瞬息,杨氏一族为求稳妥,必定会先来捉自己以要挟元歧岸,果不其然,刀枪鸣火愈渐逼近勤昭王府,他静静等候,不过半柱香,鼻间便已充斥血腥雨雾,杀声止息,只余残马悲鸣。

  屋门骤然被人推开,正是披甲执刀的沈悟寒,凌乱发丝教雨水濡湿,面上血点也顺滴而下,他微勾唇角,朝祝愉重重一点头,祝愉几不可闻地松口气,罩上斗篷身手利落地随他出门翻身上马,急奔踏碎青砖积水。

  围攻勤昭王府的西睢敌军已尽被宣朝御军斩杀,宫外叛军兵列因此缺出一角,原应困在郊外的祝家军与北纥暗卫此时悄无声息伏入城内,由此缺角四散列阵,团团守住大燕五方关卡,两千精兵打头,紧随御军统领其后,护送勤昭王妃入宫。

  这也是祝愉不顾元歧岸反对,执意以身做饵的理由,元歧岸自然有十足把握让祝愉在宫外远离战火安然无恙,但也意味着一队精兵暗卫须时刻死守王府,与其静等,倒不如作突袭奇用。

  何况祝愉不可能像坐观演战般置身事外。

  他这辈子爱的人,如今都在皇宫之中。

  胜或败,生亦死,他都要与他一起。

  伏兵斩俘两方叛军的速度远比祝愉预想的要快,官道上箭矢满地,尸横赤河,宫墙内更是惨象心惊,可祝愉来不及害怕,双脚足踝再不像从前学骑马时那般无力,他扬鞭愈快,如急雨促动的心跳只念着一件事。

  小千……他的小千……

  踉跄下马,他并未贸然冲进正殿,只避过乱兵,弯身屏息从侧门游入,刚躲到暗处蟠龙柱后便与熟悉的三条人影撞个正着,孚兰窈神色凛然执剑护在凌烛雀身前,小雀也捻起符纸严阵以待,曲鲤瞥见周身淋湿的祝愉,惊愕一瞬,连忙将他扯得趴下,蹙眉嘘声,指着前方劝他先莫上前。

  祝愉抬眸望去,不由震愕,曾在秋猎时远远见过一面的宣后,此刻身形狼狈,步摇乱坠,握着柄匕首往龙椅上苟延残喘的宣帝一刀接一刀地刺去,血珠飞溅至她痴癫神情,狂笑恨极。

  余下叛军在北纥暗卫与祝家军的夹击之下业已强弩之末,殿内打得最烈的,是尹霖与万俟叙,三皇子向来以慵意闲散示人,怎知他提起剑来杀伐凌厉,与久经兵刃厮杀的尹霖比来也不逊色,论文论武,他都当属皇室中出类拔萃的一个。

  可多年韬光养晦,终成一场空。

  “立嫡立长,凭什么你一个半道横出的野种能成太子!本宫出身显赫,步步为营,却难得父皇一分一毫的青睐!”

  “正因你出身显赫步步为营,”尹霖翻袂将长戟送上前,与利剑擦出裂耳火嘶,眸中无波无澜,“他才处处忌惮,压你一头,三皇子到底天真蜜罐中长大,非要信皇家虚伪的父子情谊。”

  万俟叙一分神,手臂被长戟余劲震麻,他死死咬牙撑住,压低下盘反手一剑猛力往尹霖腰腹挥去,愤愤怒吼。

  “你不信,故你寻本宫母后报仇,连同元歧岸逼她崩溃发疯杀了父皇!”

  “谁说我寻的仇人是宣后?”

  尹霖轻巧避过这招,飞身提足狠力踢中万俟叙肘窝,后者闷哼一声,手中剑当啷落地,长戟此时猛地横上万俟叙颈侧,教他再无还手之力。

  “杀我母家,逼我娘亲入宫,明面宠爱,实则任她被陷害欺辱不闻不问,宫中人人都不过他掌中棋子玩物,纵使你母后不知不觉做了杀人的刀,但我报仇的对象,从来都是那把龙椅上的,将死之蚕。”

  万俟叙眉间惊异与不甘交杂,环视四周,殿中横尸狼藉,败局已定,十余年的深谋算计晃过脑海,没再望身后死不瞑目的宣帝和疯癫喃喃的宣后,他长长深吸一口气,反倒难得平静,或许从最初开始,每个人便都走上了一条无归错路。

  “呵,成王败寇,”他惯常挑起一丝讥讽笑意,“本宫遥贺十二皇子,登基之喜。”

  说罢,他向蟠龙柱后投去最后一眼,目光所及惟那异域少女,她似被身旁神女拉住,隐约焦急呼喊,万俟叙释然一笑,藏起无望的不舍与恋慕,阖起双眸。

  “错了,我从没想过称帝,登基的并非是我。”

  颈侧那柄长戟漠然收回,万俟叙不敢置信,倏地睁眼。

  曲鲤遥遥望向神情冷淡的尹霖,心绪震颤,怔愣当场。

  “大义灭亲,拨乱反正。”

  正殿血光中只一人不染脏污,华服温雅,勤昭王负手立于高台之上,他睥睨良久阶下闹剧,缓缓沉声定音。

  “三皇子万俟叙,承天祥兆,可为明君。”

  在场众人谁都未曾料到勤昭王会将唾手可得的皇位让出,甚至并非让给自己的心腹近卫,连祝愉也惊讶无比,但他混沌脑中被无数疑问填满,十二皇子没继位,009号任务失败,曲大大回不去现实,那如今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究竟算不算符合逻辑?

  祝荭早已领兵守住正殿俘获了残兵败将,可她听见新帝为三皇子时也不禁分神,就在刹那,变故骤生。

  西睢大将眼见自家兵败惨淡,三皇子却能安然称帝,顿感被江城杨氏欺骗,盛怒之下一举扯碎了腕上粗铁锁链,两拳砸晕身旁士兵,祝荭反应极快,拎起长枪便迎上前,可这西睢大将虎背熊腰,蛮力难敌,一抡锁链,恰好抽在祝荭旧伤未愈的膝盖,她跪地痛出冷汗,长枪也被他夺去。

  枪影伴随嘶吼朝她猛烈刺下,皮肉噗响,穿肩而过,祝荭震惊抬头。

  竟是元歧岸不知何时飞插进二人中,他脚步不稳,华袂尚未飘落,便生生替她抗下一枪。

  长枪抽出,血溅四洒,西睢大将挥枪刺退涌上前来的兵卫,元歧岸喘着粗气回身赤手空拳与他肉搏,掌风步步紧逼,眼看激得大将下一枪便要袭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冷箭倏忽穿堂而至,沾染雨雾湿气,直直射中大将心口,他不由身形摇晃,元歧岸捂住剧痛肩头,趁此机会,旋身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沈悟寒终从殿外赶进,见状毫不迟疑,金刀抬起,砍下大将头颅,随之前来的还有陶韧之,他瞧清祝荭站不起来的模样,瞳中刺痛,不管不顾踏过尸海抱起她。

  曲鲤惊魂未定,愕然扭头看,身旁祝愉脊背挺然,拉弓的手颤抖得不像样,面色煞白,双眸错愕,仿佛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一般。

  元歧岸气息急促,猛地回身,望清雨雾残湿的熟稔身影,他惊惧失神,方才救下自己的那箭,是愉愉射出。

  不假思索,他抬脚便朝祝愉奔去,祝愉却比他动作更快,撇下方才危急之际从地上扒来的弓箭,几乎是撞进了元歧岸怀里,他死死搂住青年腰身,失语般呜咽低喘。

  元歧岸胸口恐惧翻涌,紧抱着祝愉吻他发顶,喉头哑涩。

  “吓到了?不怕、愉愉不怕,为夫没事,不过小伤,愉愉身上好凉,淋雨了是不是?一路进宫伤着没有?愉愉、愉愉……”

  尹霖与沈悟寒自觉收拾战后残局,凌烛雀帮陶韧之去为祝荭寻御医,来往人潮间,孚兰窈与被推到尊座上的万俟叙默然对望。

  未散的硝烟血雾之中,祝愉唇齿哆嗦良久,终于寻回声音。

  “我亲眼看到、你替娘亲挡枪。”

  元歧岸无可辩驳,艰涩吐出真言:“为夫起过誓,拼尽性命也要护愉愉亲友无恙,若祝将军受伤,愉愉会难过的。”

  “难道你受伤我就不难过了吗!”

  祝愉抓紧元歧岸后背,崩溃哭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你就在我眼前被一枪扎穿、我没办法了,我吓得手脚都使不上力,我、如果我那一箭射偏了怎么办?元歧岸!”

  “元歧岸、我的小千、我差点失去我的小千了……”

  祝愉泪眼迷蒙,卸下劲来瘫软在元歧岸怀里,抚着他皮肉下仍鼓动蓬勃的心跳,半刻也不舍得放开,甚至将额头贴上,劫后余生般虔诚膜拜。

  元歧岸心腔裂痛得难以复加,本是为避开前世悲幕重演,眼下反而折磨得愉愉痛苦无比,他好似,又做错了。

  “愉愉……”刚唤出一声,便被祝愉打断,他喃喃轻道。

  “元歧岸,即便你真没了命,魂魄也破碎,不管阴曹地府,还是书里某世,我都会找到你。”

  祝愉抬起赤红双眼,令人血脉都灼烫。

  “是我执意闯入你的马车。”

  “你休想再逃开我了。”

  元歧岸魂神震荡,满腔情意翻腾,俯首便要吻上祝愉,撕扯间本已点了穴道的肩头伤口再度血流不止,祝愉立马偏头躲开,急得直要背起人找御医。

  勤昭王何曾被管教得如此狼狈过,他借伤压向祝愉,将人拢个满怀,餍足失笑。

  愉愉气得不轻,想来怕是要赔罪许久。

  不过,幸在日后岁月绵长,他总能哄好的。

  ·

  登基大典于盛夏六月举行,天朗云清,万臣朝拜,原为太子的十二皇子封作寰王,执笏立于勤昭王身后,随他向新帝恭诚拜礼。

  新帝宽厚仁和,大赦天下,重查前朝施陵旧案,背负罪名三十余年的忠良贤臣,终得沉冤昭雪。

  宣后之位却空悬不定,有朝臣谨言上奏,新帝淡然笑道。

  “宫中后位拘束,朕的发妻生性活泼自由,待哪日她愿意,再议不迟。”

  而他口中的发妻正在苍丝坊内托腮翻看《经织全录》,街头繁闹吵嚷,孚兰窈只觉屋里比外头还闷热,原因无他,闲人太多。

  祝荭把军务都甩给已在西睢战场上历练过的小韩副将,拉上陶韧之成日到坊内寻施慕若打牌九。

  眼看推演出的命盘正催促凌烛雀与沈悟寒开启下一个冒险地图,俩人却犯了懒,抱着沙冰嚷嚷等夏天热劲过了再说。

  尹霖也没个王爷的样子,处处黏着摆摊算卦的曲鲤给人做跟班,曲鲤一边听着小九哭嚎任务完不成回总部要扣积分,一边被尹霖念叨着要和媳妇成亲,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窝在坊内躺尸逃避现实。

  最有良心的竟属元歧岸,知朝中烂摊子多,他尽力帮万俟叙收拾,可每当傍晚才能去接愉愉回家时,一见小兔等得模样委屈,眼巴巴伸手讨抱,本就不多的良心也烟消云散。

  今日他顶着晌午烈阳赶至苍丝坊,一下马,分神盯着门外的祝愉便满心欢喜地投入他早展开的双臂之中。

  “累不累?今天下班好早啊,”祝愉往人脸上吧唧一口,赧然小声,“我只想了小千两个时辰你就出现啦。”

  元歧岸眉梢眼角俱是温柔,他噙着笑亲亲自家夫人额头,劲壮双臂一提,将祝愉抱上马鞍,仰头气声狡黠。

  “愉愉愿不愿随为夫出逃,去看世上最大的那棵姻缘树?”

  “愿意!”祝愉举着手笑眼盈亮,

  他从来不会拒绝小千。

  屋内曲鲤眼尖,一见两人打算偷跑,连忙扯着嗓门吆喝,满屋的闲人哗啦啦挤出苍丝坊兴奋怪叫要来追他们。

  元歧岸翻袂跃上,握起缰绳,祝愉覆住他手,两人对视一笑,策马快意,落了满身耀目光尘。

  前尘俱矣,无妄卦破,此后余生,白首圆满。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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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每一位陪伴小千愉愉的读者朋友!剧情有硬伤请默念无脑甜饼(对不起),原本只想写个解压的穿书小短篇,没想到角色一个接一个蹦出来让我补全他们的故事,这章其实跟设想的结局差了很远,不过现在这个近似童话的结尾我也写得很开心,希望大家也能看得开心!( ´▽` )番外依旧随缘(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