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破无妄>第二十九章

  元歧岸眼神太过深暗,被他紧盯许久,祝愉冒出些心虚,咕哝道:“我讲笑的,小千不喜欢我便不乱说了,只是你方才样子太好看了我一时没忍住……唔,那我给小千亲回来,不生我气好不好?”

  他存了份逗人的心思探过头去,怎知手腕猛地教人一拽,落入沉松蕴香的怀抱之中,祝愉愕然抬眼那刻,元歧岸已俯身吻上他双唇。

  唇上触感柔软麻痒,祝愉哪与人这般亲近过,脸庞腾地火烧,一颗心砰砰快跳出胸膛,他瑟缩着想逃,大掌却早有预料地攀上他腰身死死扣住,反令祝愉严丝合缝地嵌进人怀里。

  到底初次生涩,元歧岸贴住人唇肉便笨拙不动,僵持片刻,还是祝愉试探着抿了下他唇瓣,元歧岸似是一惊,随即无师自通般小心嘬弄,又情不自禁伸出舌尖舔人唇缝。

  他吐息欲望粗重,烫得怀里人身子轻颤,祝愉却捉紧元歧岸胸前衣襟,启唇放任他侵入,舌尖相触,水声黏丝,两人同时暧昧轻喘,元歧岸骤然收掌几乎掐断人腰身,含住祝愉小舌便不放,吻也发狠,疯了似地堵他唇舌,要将人涎水都强硬吞尽。

  忘情间祝愉已被压至桌上,哪怕亲得痛了他也满心欢喜,不自觉搂住元歧岸,直到衣料磨蹭,他发胀的下身撞上一个更为骇人的热硬巨物,祝愉回神惊喘,挣扎着偏过头去,元歧岸眸中涌赤,低低喘息,吻也未停,在祝愉白颈上啃咬连串艳痕,外衫也教他急切扯乱,祝愉弱弱推拒,他强撑理智,鼻中发出疑问闷声。

  “亲、亲了就要负责的,”祝愉眼角红得可怜,惦记此行目的,“小千,愿与我成亲吗?”

  元歧岸平复了会呼吸,哑声笑道:“帝上赐婚诏已发,有何不愿?”

  “哪怕没有诏书,”祝愉执拗问,“小千也愿吗?”

  怎会不愿,赐婚诏都是他进宫求来的。

  那日自画舫回府,他在冷灭灯盏中默坐一夜,仍是心乱失神,愈冷静,一个念头愈发清晰浮现。

  祝愉如长天明鹰自由洒脱,哪怕未遇元歧岸,他亦有广阔选择余地,可元歧岸……却非他不可。

  一贯手段狠冷的勤昭王这次照旧使出肮脏法子,他跪在皇宫大殿神色平静向宣帝阐明与祝家结亲的好处,嘴上冠冕堂皇全是拉拢收军,好似半点私情也无,求得赐婚诏后,他暗里截断无数朝臣进言,权威压逼下,满朝噤声,教祝陶两家斡旋无门,只得乖乖接诏。

  祝愉未等来答案,反听元歧岸嗓音沉哑。

  “那愉愉呢?没有诏书,会愿嫁予我吗?”

  当然啦,他那么喜欢小千,祝愉欣然一笑,尚未开口,元歧岸便吻上他鬓发,不知在对谁低喃。

  “方才连夫君都叫了,想必是愿意的。”

  被他扶起搂在怀里,祝愉脑子发懵,眼前窗景杏花绚落,点缀漫溢情丝万千,他忽就忘了此行来意,满心满眼都是心上人。

  “夫君,”他轻唤,“小千夫君。”

  元歧岸怔然低头望,怀中人纯澈情切,一刹便教他爱意翻涌。

  罪业披身又如何,得到愉愉,才是最大的天命恩赐。

  ·

  与愉愉成亲那日,是元歧岸此生最圆满的时刻。

  过往葬雪祭神、质子屈辱、沙场浴血、手刃父兄……桩桩件件,如同雁过无痕,时日年岁在庞大野心下于他而言从来无甚分别。

  可元歧岸至死都铭记,这日漫天春光,锣鼓欢庆,他的愉愉一袭喜服,容貌清俊似仙,在四周贺二人白头偕老的祝祷声中,他笑靥耀目,向人交付自己余生一般,用力牵住了元歧岸伸来的手掌,虔诚而郑重。

  元歧岸紧紧回握,庆幸他之所求,皆已得偿所愿。

  洞房花烛夜祝愉竟显得比元歧岸还急几分,小兔似地往他脸上连连吧唧,手也钻进扯松的喜服里揉人壮韧双胸,元歧岸五味杂陈,长指抵住祝愉嘟过来的唇,垂眸犹豫,终究别扭地冒出一句。

  “我知愉愉风流多情,但也不愿你将疼爱他人那套用在我身上。”

  祝愉动作顿住,困惑地啊了声,咕咕哝哝着:“我亲我自家夫君怎么还成风流多情了?”

  “再说哪门子疼爱他人……”

  越发纳闷,见元歧岸抿唇隐忍,祝愉再迟钝也知其中有蹊跷,他趴在元歧岸胸膛无辜眨眼:“那小千说说,除了对你,我还对谁风流、对谁疼爱了啊?”

  元歧岸喉中微动,偏头淡下声来:“只听闻小侯爷曾与张尚书之子为晋春楼的卉鹂姑娘大打出手,其余的风流债,我也无甚兴趣再听。”

  话里酸味冲天,祝愉回想片刻,立马弹起解释:“不是!哎呀、不是!”

  “卉鹂姑娘是祝家军一位兵士的姐姐,他们姐弟自小贫苦,姐姐不幸流落风尘,弟弟在我娘军中拼命,那张家恶少欲要强占卉鹂姑娘,兵士走投无路来求我庇护,我心想可不得帮忙嘛,这才放出风去道卉鹂姑娘是小侯爷的人,教训了张少爷一通,我跟她清清白白!小千信我!”

  祝愉懊恼丧气:“外头传的我那些韵事也是张家恶少编排的,我、骂我不学无术我认,可纨绔风流我是半点不沾边!从前我不在乎名声便随他去了,虽说如今我也无所谓,但是、但是……”

  “我唯独不想小千误会。”

  他嘴拙,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元歧岸,悄悄勾人手指道:“我长这么大只对小千动过情,小千,信我真心好不好?”

  元歧岸迎上他透澈双眸,心中轰鸣山摇。

  是他痴了,从初见至今尽信传闻,顾自情乱不堪,连动动手查明实情都畏惧。

  搂紧人歉然地在他眉间烙下一吻,元歧岸哑声温柔:“信你,只信愉愉,是为夫失言了。”

  他自称一变,祝愉鼻尖发酸,拱在他怀里愤愤嘟囔。

  “该死的张家恶少,搅得我和小千洞房都不安宁,等明日我就套他麻袋胖揍一顿……”

  元歧岸失笑,附和着他的气话,心里盘算得叫张尚书一家都吃些苦头给愉愉赔罪。

  祝愉琢磨过味来,抬头惊道:“卉鹂姑娘那事少说也过去月余了,难不成小千一直惦记到今日?”

  一口莫名醋呷了这般久,元歧岸也耐不住面热,祝愉捧着他脸简直不知该气谁。

  “笨小千……”他闷闷唤,又认真叮嘱,“往后不管何事、何种话都要讲与我听,莫要憋在心里。”

  “我舍不得你难过的。”

  元歧岸良久沉默,忽地舒眉温笑,将祝愉垂下的一绺发丝捋到他耳后。

  “什么话都能讲?”

  祝愉点头,便听他气声戏谑:“那为夫想知,愉愉怎会那般熟练地‘疼爱’为夫?”

  羞怯此时才涌上,祝愉一时噎住,他耳尖红透,埋在人胸上哼哧两声。

  “我恶补了几日的春图艳书……”

  元歧岸轻笑,一翻身将祝愉困在臂膀之中,他吻上心心念念的软嫩唇肉,吐声欲重。

  “正巧,为夫也读了许多,愉愉不若同为夫比一比,看谁学得更好。”

  欲海沉沦,他残缺魂魄终被填补满当。

  ·

  成亲后祝愉贪玩心性不减,元歧岸公务缠身难以陪他,他便同一帮好友纵马游山,虽次次都与元歧岸仔细报备,但元歧岸总隐隐不悦,那些个半大少年兴头起来便不知分寸,嬉笑打闹勾肩搭背,他曾在茶楼酒肆撞见过,愉愉朝一人笑得毫不设防,原来那双眼落在别人身上时,亦明澈得仿佛再容不下其他。

  元歧岸几乎捏碎手中瓷杯,晚间回府,他委婉道祝愉未免和那人走得太近,祝愉倒没自觉,但他成亲后满脑子都是小千夫君,傻乎乎应下以后少与那人来往,尽管如此,元歧岸仍无法抑制后怕,说到底,他能与愉愉相守,是靠强求来的那一纸薄薄的赐婚诏。

  愉愉口中对他的真心,究竟有几分能信。

  若诏上并非他名,愉愉是不是也会心甘情愿与他人成亲?

  一想到此种可能他便怒不可遏,到底寻了个由头将那少年一族抄家流放,其余同祝愉交好的也威逼警示。

  身边好友疏远,祝愉摸不着头脑,曾有人暗地提醒他是元歧岸作乱,但祝愉半点不信,乐道他家小千整日忙活朝政,哪会特地针对一群权贵子弟。

  被处以流放的那少年求到祝愉这,祝愉侠肠仗义,奔走多趟查案又动用一番爹娘的关系也无果后,他硬着头皮问小千能否帮个忙。

  元歧岸自然将他这段日子真切帮人的模样尽收眼底,早已怄得要死,头次没能维持住温和人皮,对祝愉冷脸沉声抛出一句。

  “你对他也存私心吗?竟甘愿跑那么多次刑部去替他求情。”

  倘若祝愉在起初便大大方方来寻自己,说不准他还愿高抬一手,可祝愉越是上心,他越是恨不得叫那帮人死无全尸。

  祝愉被他没来由一刺也是一愣,心生委屈:“我能有何私心,朋友一场当然能帮就帮啊,何况他家出事确实有蹊跷,刑部道此案小千你经过手,要不再详查……”

  “够了。”

  元歧岸一步步逼近祝愉,眸中寒意聚生,缓缓道:“案子已结,无须再查,他必死无疑,愉愉莫再白费心思。”

  祝愉不懂他家儒雅圆滑的小千为何在此事上如此固执,他郁郁发闷,小声嘟囔不帮就不帮嘛,转身便要离开。

  “眼看要用晚膳,”元歧岸心下一紧,拉住他胳膊,“愉愉去哪?”

  “长拾居二楼窗边雅座,去和小寒小雀吃山楂排骨。”

  气呼呼报备完,祝愉看着元歧岸又忍不住软下声:“我一会便打盒带回,小千等我一块吃晚膳。”

  “不准去。”

  祝愉瞪大眼:“我说我一时半刻便回。”

  元歧岸手掌收紧:“那也不准去,你白日入山纵马,晚间又要外出交友,到底有无做王妃的自觉?难不成当偌大王府只是你落脚的客栈?”

  他说得太难听,祝愉抖着唇半晌讲不出话,元歧岸不再看他那令自己心软的可怜神情,转身吩咐守卫不准王妃外出。

  祝愉不敢置信,直到真被守卫堵在王府大门出不去时,他才气上心头,想不通小千怎会这般对他,不过王府各处早被他摸得门清,偷溜不算难事,跑到长拾居,小寒小雀早帮他暗查好友接连入狱受刑的案子,忧心忡忡告诉祝愉桩桩都有元歧岸插手。

  细读卷宗后,祝愉默然良久,仍相信元歧岸:“或许是凑巧呢,小门小户又威胁不到小千,哪值得追着铲除?”

  凌烛雀和沈悟寒恨铁不成钢。

  “他眼下都把你关起来了你还维护他!”

  “我是觉得必有误会,”祝愉不知哪来的乐观,反过来安抚他们,“我先回家哄哄小千,放心,不会有事啦!”

  元歧岸今日回府后祝愉倒是乖巧万分,非但没再吵着出门,还殷勤给他捏肩捶背,用膳时拱进他怀里一勺一勺喂人吃,元歧岸搂着人,胸口都温烫熨帖,祝愉笑望他一眼,他便被迷得不知今夕何夕,惟愿一世都如此刻相守静好。

  夏夜烛火暧昧,他捺不住情动将祝愉压在身下吻得忘我,大掌掐上人腿根时却被祝愉按住,祝愉轻喘道有事问他,元歧岸此宵正是满腹柔情,拥着人腰身亲他发顶,心想就算愉愉往后要出门游玩他也并非不能应允。

  可怎料祝愉拿出了一沓卷宗,轻声犹豫问那些好友入狱到底是不是他从中作梗,元歧岸痴迷眼眸渐渐清醒,如同被冰水由头浇透。

  “愉愉今日亲近,全是为了这刻兴师问罪?”

  “不……”

  “卷宗从何而来?”元歧岸打断他,不怒反笑,温和平静得骇人,“为夫知了,如今能帮你的只有御军统领和玄天神女,愉愉擅自出府同他们拿到的卷宗对不对?”

  祝愉惊于他的敏锐,干脆点头大方承认。

  “偷溜是我不对,但也是小千关我不对在前……哎先不掰扯这个,我只是想听小千说一句,你同这些案子没关系,只要你说我就信的。”

  他神色殷切,眼里期待盈闪,元歧岸轻抚祝愉脸颊,偏偏吐言残忍。

  “是为夫做的又如何?”

  仿佛重石砸下,祝愉脑中直发懵,他傻傻地捏着卷宗。

  “可是、可是小千为什么……”

  “何须缘由,”元歧岸像嘲他天真一般,“为夫大权在握,碾死几只蝼蚁罢了,愉愉若不愿见你余下那两个好友有何不测,便该知趣少与他们来往,乖乖待在为夫身边,说几句好听话,要为夫饶他们不死亦非难事。”

  祝愉猛然捂住耳朵要缩进床角,元歧岸却捉他手腕继续自虐似地剖白。

  “为夫从来都非良善之辈,愉愉如今懂了,怎么?后悔与我成亲了吗?”

  “若无那道赐婚诏,我大抵都入不了愉愉的眼,愉愉又怎会心甘情愿嫁予我?”

  “知我这般不堪可憎,愉愉是不是要逃?可惜你这辈子都会是吾妻,为夫死也不会放你走。”

  他愈讲嗓音愈低沉,一时不察,忽被大力撞开,祝愉抱了个枕头从他怀里脱走,元歧岸骤然慌乱,踉跄去追,祝愉却没往大门奔,反而闯进书房眼疾手快锁了门,元歧岸哪肯放过,扒着窗棂便要跃进,祝愉抱着枕头背对人出声。

  “不准进来,”他哭腔隐隐,“我、我现在生气了,不想看见小千,小千硬要进来的话,我就真的、真的离家出走。”

  元歧岸一顿,窗扇砰地在他眼前合上。

  一连几日,祝愉窝在书房恹恹伤心,元歧岸每日都来敲门,他不理睬,元歧岸也真听话不敢硬闯,吩咐陈婶将吃食从后窗送入。

  不只有长拾居的山楂排骨,还有食肆新进的菜肴,糕点也一应是祝愉爱吃的。

  祝愉忍不住吞了三碗饭,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最后难过地得出结论。

  他没救了。

  明知小千心思深沉,明知小千也许作恶多端,明知自己一见钟情的温润少不得掺杂伪装,他还是……喜欢小千。

  夜里雷电震响,风雨密密,窗间叶影扑落,祝愉捏了捏枕头,几番挣扎后,推开了书房的门。

  一道挺拔人影静立眼前,早被雨水浇透,满身狼狈。

  祝愉惊愕,连忙将元歧岸拽进屋内,尚未开口,他冰冷指腹便已轻触祝愉脸颊,似是松了一口气,勉强勾唇道。

  “还好,愉愉不怕打雷。”

  祝愉顿时胸中堵闷,他捉紧元歧岸手掌,直直望他:“小千今夜是以为我怕打雷才来的吗?”

  “或是,小千每夜都守在门外。”

  他语气笃定,元歧岸却不答,只低着头,像被遗弃的狼犬。

  “并非我硬闯的,愉愉莫要离家出走好不好?”

  祝愉眼圈渐红,咕哝着快去沐浴更衣,他一哭,元歧岸便毫无办法,细心地将枕头带上,任由祝愉将他推回卧房摆弄。

  连生气分房睡都要抱着自己的枕头,元歧岸酸涩后悔,自己当日怎会连“入不了愉愉的眼”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洗漱后祝愉也躺进被窝,见他仍无声掉着眼泪,元歧岸心尖抽痛,珍重拥人入怀,吻他眼尾:“是为夫混账该死,不求愉愉原谅,只求愉愉莫难过,不哭,不哭了,好不好?”

  许久未闻温柔哄声,祝愉眼泪掉得更凶,委屈涌上,话也颠三倒四。

  “我没有把王府当客栈,我也没有那般贪玩,入山打猎、是练习、是想秋猎时能同小千夫君一齐去不拖你后腿,我也想整日在家黏着你,可是小千好忙好忙,我怕你嫌我烦……”

  “好友出事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我有在努力成为配得上小千的人,才会凭自己双手去查案,小雀小寒只是为了帮我,你不要、不要伤害他们……”

  “没有赐婚诏我也愿意嫁给小千的,你不喜欢我出门,我便不出了,但是不要关着我好不好,我想每日接你回府……”

  “与你成亲,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一日都未曾后悔过……”

  祝愉努力一字一句说清。

  “我真的好喜欢你,小千是坏人也罢,我连你坏的那一面都喜欢,是不是也算我和小千很般配?”

  死死抱着他的人半晌都没动静,只胸膛内灼烫叫嚣。

  元歧岸魂神剧颤,仿若于这夜断了骨、换了血。

  倘失祝愉,他亦不存。

  ·

  往后时日恩爱平淡,直至成亲第二年的冬季。

  新年伊始,祝愉满面喜气,在庙中祈福时许下身边人来岁平安的愿望。

  没过几日,一封秘信呈上大殿,信中揭发祝荭将军通敌叛国,所附证据确凿周密。

  宣帝盛怒,将祝氏一族打入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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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