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破无妄>第二章

  冷静过后祝愉才惊觉自己都发了什么疯,他与四人大眼瞪小眼,支支吾吾地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我推,凌烛雀犹豫问他。

  “还有一事,小愉如何得知小寒水性不好的?这一路我都未听小寒提起过,至于‘我推’……”

  凌烛雀在巫玦山随外祖母修的是窥天祈福之术,神鬼山灵也算遇过,她面色肃重:“小愉口中念的我们听来像胡言乱语,加之又哭又笑,方才莫不是起乩?”

  这是以为他鬼上身了,祝愉欲言又止,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算……对啊,他灵光一闪,这可是本玄幻文!

  “不是起乩,”祝愉脑子飞快胡编,“爹,娘,实不相瞒,我两个月前昏迷醒来后,无师自通了占卜和算命,不过有得必有失,代价就是会时不时失去理智逮个人边哭边疯。”

  虽然逮的这个人大概率是我家小千,祝愉默默吞下后半句话。

  祝荭与陶韧之神色一言难尽,祝愉又可怜巴巴地轻拽他俩衣角,自责道是不是给将军府惹祸了,祝荭一心疼,哪还顾得上黑心肝的勤昭王会不会报复,揉揉祝愉头顶哄他祸来自有娘亲挡嘛。

  陶韧之斜眼睨这卖乖的傻儿子,道:“既如此,愉儿便算一个给我们开开眼吧。”

  这不正撞书迷下怀,祝愉当即对着沈悟寒和凌烛雀装模作样地掐起指来,两人缩在祝愉身影下挤眉弄眼地想给好友提示,陶韧之重咳一声,吓得他俩立马正襟危坐。

  祝愉一副神棍做派,来回踱着步慢悠悠道:“小寒是北纥子民,从小和师父一起生活,师父是隐士高人万极仙,水性差是因为小时候被大鹅追到溺水有了心理阴影,小雀从巫玦山下来先到北纥,也是因为外祖母云神预言宣朝有一大劫,必须你来算小寒来解,小雀才去找小寒一同到了大燕城对不?”

  “怎知这不是小寒小雀早就告诉你的?”陶韧之缓声质疑。

  凌烛雀惊愕反驳:“不是的陶大人,我们只告诉小愉是来进城游玩的,小愉怎会……连我族的预言之力都能算出?”

  沈悟寒更是好像被雷劈过,不敢置信道:“被大鹅撵到水里是真的,不过万极仙是啥?我师父叫李四,是个菜农,教我的武功也是从路边捡的破烂武书学的。”

  “他骗你玩的,”祝愉怜爱地拍拍沈悟寒肩膀,“等你再回北纥就能撞见他在天上飞了。”

  这边两个少年瞳孔地震,那边祝荭却蹙了眉。

  “愉儿,你说宣朝会有大劫?是何大劫?”

  祝愉沉默片刻,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这个我算不出来,只有小雀预言才准。”

  大劫就是元歧岸造反篡位了……祝愉暗自打个激灵,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凌烛雀摇摇头:“我来大燕城时日还短,四域风水都尚未摸清,外祖母也道此劫一环扣一环,并非一日之功,要说最近,我观宣朝秋末风象,今年应是有……”

  祝愉猛地想起书里时间线,与凌烛雀异口同声。

  “雪灾!”

  ·

  刚进十一月,宣朝迎来了今年的初雪,雪势并不大,白点悠然飘洒,天却骤冷,让人较以往提前翻出了棉衣,隐隐预见冬日怕是不好过。

  祝愉晃落发上雪花,又原地蹦了蹦,家仆劝他俩去马车里等,他笑着让人去歇息,与沈悟寒仍杵在皇宫大门外等候陶韧之与凌烛雀。

  自从听两个孩子说今年有雪灾,祝荭与陶韧之半信半疑,祝愉在现代对雪灾没有直观认识,还是听爹娘从农牧收成分析到百姓取暖,沈悟寒又道北纥一场大雪就能要许多人的命,他才慌了,也不管外人眼中自己像中邪,直念叨大家必须尽快防灾才行。

  可防灾不是他祝家一家力所能及,祝荭先去跑军营安置粮草兵马,凌烛雀精通堪舆命理,陶韧之干脆带她去了司天台当场演算,雪灾之象浮现,司天台监大惊,赶忙随礼部尚书和这小姑娘入宫禀报。

  不知爹和小雀面见宣帝顺不顺利,祝愉叹口气,寒风刺骨,他今日戴上了自己织的棉白毛线手套,搓搓耳朵捂捂脸,沈悟寒却跟不知冷似地,穿了件湖蓝棉缎收袖长袍,毛边都没滚,腰身挺立,如待展翅的朗鹰,祝愉一面哆嗦一面羡慕不愧是以后要下九寒冰窟的男主,抗冻。

  “小寒,”他问,“你和小雀除了我,还结识过其他宣朝的人吗?”

  沈悟寒寻思道:“唔,是有,小雀曾在长拾居当场算出了一起案子的凶手,官府走后有名男子替我俩结了饭钱,自称张三,时不时还请我俩游玩,想与我俩交个朋友。”

  “看上去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他恨恨记仇,“说不定张三这名字就跟师父说他叫李四一样是骗我的。”

  ……还用说嘛这俩名字一听就是唬人的啊!

  张三就是宣朝三皇子了,按原著主线,应当是三皇子得知凌烛雀的预言之力推算出雪灾才将她引荐宫中,为宣帝预言几次都应验后被封为神女,沈悟寒也因缘际会救下宣帝当上了御军统领,可现在领小雀进宫的人成了他爹,祝愉发愁,他的穿书不至于是那种偏离主线就会世界崩塌的设定吧。

  揉了会脸,祝愉破罐破摔,管他呢,横竖没耽误小寒小雀的剧情,反正三皇子在书中处处与小千作对,就让他错失发现神女的机会吧。

  想啥来啥,一行朝官自宫内渐行渐近,祝愉一眼锁定鹤立鸡群的青年,他喜不自胜,伸长胳膊朝人挥手。

  “小千……啊不,王爷!”

  不止沈悟寒,连宫门守兵与道上朝臣都不禁瞥了眼这笑得跟朵花似的秀气少年,心道外头传小侯爷对勤昭王情根深种到失心疯看来并非都是虚言。

  元歧岸老早注意到了浑身软白像只雪地里小兔子的祝愉,他与同行官员作别,又屏退撑伞侍从,只身踱到祝愉面前。

  沈悟寒对勤昭王心有怨愤,转身去了宫门另一头等人,也怕小愉再像上次抱着人发疯,他好装不认识。

  “王爷还记得我不?”祝愉碰上元歧岸满心满眼都是他,哪还注意得到周遭探询目光。

  元歧岸一笑,颔首道:“祝小侯爷。”

  “哎呀你叫我祝愉就行,”祝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上次让你见笑了,我那是,呃,犯病了,把你吓坏了吧。”

  “无妨,祝愉身体无恙便好。”

  元歧岸话音未落,就觉眼尾被人指尖轻触了下,那团软白退回原位,沁入鼻间片刻的清香复被冷意驱散。

  “本来就够好看了,沾了雪更是漂亮得我心跳都快。”祝愉望着化在指尖的水迹自言自语,心想小千今日的滚绒暗红大氅和雪景好配,玉珠金冠束发也不俗气,整个人更贵了。

  唉,他也就养养棉花娃娃,真的小千可养不起。

  元歧岸眸中漆深,他不知这样与人亲近算是非礼吗,还是说,他与谁都这般亲近?

  莫名忆起那晚这小孩紧紧抱着自己,身量小得自己一低头就能将下巴搁在他发顶,软弱无害的,好似又对他一往情深,或许不用什么手段,就能拿捏祝家命门。

  祝愉可没发觉元歧岸被碰了下睫毛就开始头脑风暴,他啊了声,脱下手套交到元歧岸手里。

  思绪被打断,元歧岸望着掌中的绵白手套发愣,就听祝愉笑道这是他自己织的,正巧遇到了,送给王爷做那晚他救了沈悟寒的谢礼吧,还小声嘀咕这么好看的手别再冻伤了。

  “王爷肯定什么都不缺,但我织的手套可是宣朝独一份!”生怕小千嫌他寒酸,祝愉心虚自吹。

  元歧岸不动声色捏了捏,毛线蓬松柔软,尽管落了几粒雪,余温却尚存,他抬眉望向祝愉,难得语气打趣。

  “你戴过的送我?”

  祝愉红了脸,咕咕哝哝道今天太冷了嘛就戴了一会那算了还给我吧。

  不经逗,元歧岸避开他的动作将手套揣到袖中:“谢礼我收下了,确实天冷,早些回去吧。”

  他向祝愉身后望去,祝愉转身才发现爹和小雀已在马车旁等他了,小寒还在喊他,他挥挥手,又面向元歧岸,冻红的小脸几分急切。

  “今年会有雪灾,郊外山林那种地方很危险,你千万千万记得不要去啊!”

  话落,不等元歧岸发问,他就一路小跑回到三人身边,蹦蹦跳跳地抖落身上绒雪,对着陶韧之笑得一脸傻气。

  元歧岸站着未动,就听那蓝衣少年问白团小兔手套怎不见了,小兔答说送人了,异族少女哎呦两声,他便讨饶笑道本来就是要给大家都织的,小狐狸爪样式的小雀喜欢不。

  笑声消散,尹霖此时撑伞为他挡去渐浓雪势,元歧岸收回目光,顾自低语。

  “原来真的与谁都这般亲近。”

  尹霖道:“若王爷无意,大可拒绝。”

  “宣帝重用祝将军,城防都由她陈兵,今日陶尚书又领了技压司天台的奇人面圣,日后祝陶风头无两,交好总没坏处。”

  他掏出绵白手套饶有兴趣地比量了下自己手掌,果然小了,将一只手套整个拢在掌中,元歧岸笑意染寒。

  “不过,一个深居府中的娇贵小侯爷,怎觉得本王会去郊外山林?”

  ·

  初雪拉开序幕,此后一个多月老天像破了个口子倾雪不断,雪灾如司天台举荐的奇人少女所预言那般降临,宣朝早做准备,防灾救赈有序推行,免了一场兵荒马乱。

  但乱象难免,米粮煤炭高价逐攀,民众无力负担,荒野雪埋冻死骨,陶韧之与祝荭囤下府中和庄铺的物资,开仓搭棚救济贫民,三名少年自告奋勇来到大燕城外西郊帮手。

  在棚前排起长队的农户实在困苦,沈悟寒与凌烛雀近乎白送地低价卖出煤炭米面,原本对银钱没概念的两人这几日秤砣算数越发熟练,房屋田地被积雪压坏无家可归的人也不在少数,祝愉添着柴火熬粥施粥,冬日小雪连绵,他却累出薄汗,广袖都卷到手肘上方。

  马蹄声从城门行至西郊善棚时,三人已差不多忙完今日的活,祝愉刮净锅底最后一点热粥正小口喝着,棚前阴影落下,他抬头看,竟是骑在战马上的元歧岸,武服轻甲,凛然俊毅。

  见祝愉捧着碗呆呆地嘴都合不上,元歧岸淡笑开口:“听闻祝府开仓救济百姓,我正好途经此处,便来看看祝愉,今日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祝愉从花痴中回神,望见他身后还有一队十几兵马,好奇道,“王爷你这是去哪啊?”

  “西郊军营也遭了灾,我去安置兵马迁营。”

  “不过,”元歧岸面色思忖,“官道积雪堵塞走不了,得从前方山道翻过,倒真应了你之前那句郊外山林。”

  祝愉猛一心颤,他连粥也不喝了,冲到马前仰头焦急道:“你、你不要去好不好?”

  “上次便想问,为何不让我去?”

  “因为……对,对了,雪还没停,要是在山上遇见雪崩不就糟了!”

  元歧岸一笑:“尚未发生之事何必担忧,兵马遭灾才是紧要,城防让有心人钻了空,可不亚于雪灾危害。”

  祝愉知道自己嘴笨劝不动,他咬咬牙,竟拉住战马缰绳。

  “那我和你一起去!”

  沈悟寒和凌烛雀愕然,忙问祝愉到底发什么疯,队列领头的尹霖也道无诏令者不可随意入军营。

  谁料元歧岸出人意料答了一声好。

  他翻身下马,将祝愉卷起的衣袖整理好,祝愉因他答应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全是原著剧情,没留意到这举动的暧昧,反而下意识顺着元歧岸的动作伸好胳膊。

  众人却是目瞪口呆。

  “会骑马吗?”

  元歧岸低声问,见人摇头,他细致地扶着祝愉坐上自己的战马,随后轻巧跃上,拉起缰绳将祝愉整个护在怀里。

  “小寒小雀,”祝愉顿了下,朝他俩镇定道,“麻烦你们告诉爹娘,我会尽快回家。”

  “本王亦会派人给祝将军送信,放心,定护小侯爷周全。”

  缰绳一甩,列队兵马扬长策远,事情发生太快,沈悟寒和凌烛雀相对傻眼,当即撇下救济棚,飞速赶往城里去寻祝荭和陶韧之。

  ·

  “如今可以说实话了吗?”

  一行人踏入山林,祝愉正紧张地左顾右盼,忽听耳边元歧岸沉声问他:“究竟为何得知我会来此山中,又为何阻止我来。”

  祝愉犹豫了会,往后贴近他,悄声道:“其实我会算命,算到今天有杀手埋伏在这要暗杀你。”

  温热吐息扰得颈侧轻痒,元歧岸低眸静了须臾,又问:“谁要杀我?”

  那可多了去了他招人恨的反派小千啊。

  不过山林这场暗杀……

  “是三皇子,”祝愉忧心道,“你武功高,那群杀手没伤到你就被逮出来挨个放血了,主要是动静太大震得山里雪崩,你掉进山洞困了三天三夜才得救。”

  若说一点不惊讶是假话,怀中这少年不知是胡言乱语还是真有神力,元歧岸素来冷静慎重,照祝愉这单纯心思,他明明能接着套问出更多更紧要的事,可此刻只有一个困惑充斥脑海,令他无心再理智考虑其他。

  “既然你明知我不会受伤,最后也会得救,为何还要跟来?”

  祝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的也是,我不会武功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只发凉的小手悄悄覆上元歧岸牵着缰绳的手背,不带旖旎,只消散了那些文字隔开的遗憾。

  “但我知道你怕雪,三天太久了。”

  祝愉傻傻地想焐热比他自己掌温还要高的手,轻声道。

  “我舍不得你一个人。”

  元歧岸骤然心神震荡,他眼眸墨色愈浓,向来温雅有礼的伪装都忘了,外露出几分可称真实的迷茫,他应当回些什么,但半个字也记不起。

  搓了搓元歧岸手背,祝愉发现倒把自己手心搓热了,讪讪收回手,话都说开,他倍感轻松,闲聊道:“上次送你的手套有没有戴上试过啊,应该还可以吧,小寒小雀都说挺暖和的。”

  元歧岸终于出声,只是嗓音莫名哑。

  “小了。”他道,语气不易察觉的委屈。

  祝愉啊了声,元歧岸将刚被他摸过的手翻转掌心向上,诱哄似地:“不信你比比。”

  祝愉嘀咕织的是男士均码啊,他张开五指贴上元歧岸手掌,发现人家手指比他长了一个指节多。

  “……我给你重新织一双吧。”

  少年泄气收回手,掌心相对的酥麻感退去,元歧岸缓缓虚拢了下,意犹未尽地重握缰绳。

  风雪渐大,嗒嗒马蹄声间隐隐一丝穿林破空的杂音,元歧岸眉目寒凛,抱紧祝愉狠力扯起缰绳侧转马身,战马嘶鸣,祝愉眼前天旋地转,脸颊霎时像烈风划过一道。

  是一支弓箭自林中凌厉飞出,深入树干之中,尾羽微颤,祝愉惊魂未定,再偏一分那箭就要射中自己的脑袋。

  “伤到了吗?”元歧岸呼吸微急,祝愉连连摇头。

  “尹霖,去捉弓箭手,”他冷声道,“要活的。”

  尹霖领命策马奔去,元歧岸利落抽出长剑,淩光淬雪间,蒙面杀手自林间跃出,将兵马团团围住。

  “抓紧缰绳。”祝愉大脑空白,机械地按元歧岸的话照做,抓着缰绳不住发抖,温暖大掌此时握住他的手与他一同驾马。

  “莫怕。”元歧岸附在祝愉耳边轻语。

  “祝愉,闭上眼。”

  祝愉慌忙闭紧眼,战马颠簸踏破风雪,刀剑铮声四起,他鼻间全是弥漫冲脑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