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离黎月筝家很近, 原本贺浔是想送黎月筝去公司的,奈何黎月筝拒绝得干脆,根本不给贺浔机会。
为此, 贺浔还自我怀疑了好半天, 以为是自己的身份上不得台面, 见不得人。
也就黎月筝,分开前同他温声细语说了几句话,又轻轻松松把人给哄好了。
虽然今天天气好, 但耐不住昨夜落雪, 温度又降了几度,黎月筝打消了步行去公司的打算, 出门就拐进了地铁站。
拥挤的地铁车厢相较室内要温暖的多,就一站的距离,黎月筝站在门口的位置,手握着扶杆, 低头看手机。
手机有条未读信息, 是银行发来的入账消息。《周邮》的工作虽然忙碌, 但是该有的福利没少过。就在前几天, 年终奖刚刚入账。
也是章桐提议要放假出去旅游的重要原因。
记者的工资不高,不过黎月筝今年做了不少大新闻出来,年终奖还算是可观。
检查过银行软件里的余额后, 黎月筝熟练地在手机上操作。黎月筝输入了一串转账金额,在按下支付密码的时候犹豫了下,然后重新输入,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了两千块。
地铁提示到站的瞬间, 黎月筝收到了转账成功的提示。她习惯性地翻看账户余额,上面的数字相较刚刚少了大半。
黎月筝无奈地弯了弯唇。
老实说, 她是真的没有骗章桐和林思璟,年终奖是真的,但没钱也是真的。
黎月筝到公司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章桐也在。刚下了电梯,就见章桐咬着个三明治从茶水间出来。
“章桐?”黎月筝惊讶道:“你怎么还在公司,我怎么记得你今天有采访。”
章桐摆了摆手,“别提了,采访对象放了我鸽子,我这不就空出来了,来公司剪剪片子,顺便还能蹭个网吹空调。”
“不是刚发了年终奖吗。”黎月筝把包放在工位上,“这么快就捉襟见肘了?”
章桐耸耸肩,高达的个子轻松搂住黎月筝的脖子,“你懂什么,这钱啊要用在刀刃上,你那么敷衍又不愿意和我放假出去嗨,我只能找别的时间喽。”
“我哪有敷衍。”黎月筝哭笑不得,“我那是财务危机了,你跟我较什么劲。”
“平常也没见你有什么娱乐活动啊,钱呢我问你。”章桐轻哼一声,“还是说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
边说着,章桐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黎月筝肩膀上敲了两下,“反正就指着给今年年假攒一笔,能省一点是一点。”
话落,章桐把刚从餐厅贩卖机里拿的旺仔牛奶搁到桌上,对黎月筝道:“正好你来了,陪我下楼买杯咖啡!刚才我一个人实在懒得。”
还没等黎月筝回答,章桐便又挤着眉毛道:“昨天晚上熬夜看了采访提纲,结果今天还被放鸽子,我这么可怜你不会拒绝我吧。”
“……”
两个人结伴下楼的时候,电梯刚好停在下一层。电梯门缓缓开启,黎月筝看到张许久不见的面孔。
自从去年年底慈善晚宴之后,除了必要的集体会议,黎月筝几乎没怎么和薛杭碰过面。
其实她能感觉得到,薛杭应该是有意在避着她,不然怎么像他那样爱出风头的人,只要有黎月筝在,就立刻没了话声又没了人影。
不用做很多的思考,黎月筝就已经能猜到这件事和贺浔有关。
毕竟那天是贺浔专门提醒她,有人在边上偷听。
何况也是那次之后,薛杭开始在黎月筝视野里消失,想来能让他这样有背景的关系户退避三舍,黎月筝身边也只有贺浔能做到。
此刻方一看到薛杭,黎月筝没什么反应,后者倒是不太自在。
也不知是在哪里受了气,薛杭的表情不太好看,浓眉紧锁,看起来满是怒火。见到电梯内的黎月筝和章桐,薛杭先是愣了下,想上去的步子停了停,尴尬地犹疑片刻,咬牙转身离开电梯间。
电梯门再次关上,章桐偏头,“他脑子又抽哪门子风?”
闻言,黎月筝只笑,并不答话。
空气沉默了几秒,章桐突然「噢」了一声,把黎月筝吓了跳。
“我知道薛杭板着这张死人脸给谁看了!”
黎月筝没反应过来,“什么?”
章桐看向他她,表情意味深长,“我说,我知道薛杭发神经的原因是什么了。”
原本黎月筝对此没什么兴趣,不过看章桐兴致高,便顺着她的情绪问了句,“是什么?”
章桐半眯起眼睛,神神秘秘道:“小道消息,我听说薛杭负责的一篇新闻稿子出现了严重的数据失误,要不是最后校对的时候被检查出来,就这么发行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没看他刚才一副死人脸吗,估计是被他们组老大说了,不然你也不想想。”章桐凑近黎月筝,“不然就他背后那关系,谁都顾及着,也就这次,是真犯大错了。”
电梯到达,八卦也就此结束。
晚上下班早,贺浔早早和黎月筝说好会去公司接她。
黎月筝出了写字楼,环视了几圈才在路对面的商铺门口发现了那辆黑色布加迪。
夜色遮掩,又处在树荫下,不仔细找,黎月筝还差点没发现。
刚上车,膝盖上便搭了一层薄毯。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拉开车门后呼啦啦一股冷气灌进来,很快便消散掉。
黎月筝偏头,看向正低头给她整理腿上毯子的贺浔。昏暗中,他五官线条流畅深邃,眼睫压下来,根根分明,眸色极为认真。
注视了几秒,黎月筝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一会儿。”也就在这时,后者退开距离,手搭到方向盘上回应了黎月筝的问话。
不是具体时间也不是刚到,没一会儿就是好一会儿。
看来还真怕她跑了。
车子缓缓行驶,黎月筝突然想起白天章桐和她说的八卦。对于薛杭,原本就是过一耳朵的事,此刻见了贺浔,黎月筝却突然有了点询问的欲望。
冷不丁的,她开口,“你找过薛杭?”
“嗯。”贺浔直视前方,回答得干脆,“他针对你,找你麻烦。”
有害于黎月筝,所以他会帮他解决掉。
和从前一样,贺浔总是默默帮黎月筝解决好一切。
黎月筝忽而想起昨夜的贺璋,她一直没问,贺浔也没主动说,也不知道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也就是白天的时候,汤照又给她打了个电话,其余就都没管了,可能贺璋会不太好过。
就在这时,车速突然慢了下来。
黎月筝回神,才发现是车前多了辆正在过马路的小白狗。它身上皮毛干净,脖子上还有项圈,想来是家养的宠物。
果然下一刻,主人便从后面追上来。
他们走过后,车速才又重新提起来。
闲聊般,贺浔随口道:“倒是和你以前喂的那只有点像,叫什么来着。”
“对了,岛岛。”
身侧的话声入耳,黎月筝的手指不动声色蜷缩了下,眼神下移,有意回避着。
“嗯,是有点。”黎月筝淡声回答。
从前还在延水县,黎月筝曾认识过一条和方才那只很像的小白狗。
也就是那回两人偶然看到了旅游宣传单,黎月筝同贺浔说她喜欢岛,没几分钟后,宣传单被风刮走,最终落到了一条小狗身上。
或许是流浪的原因,小白狗身上有点脏,瘦巴巴地躲在角落。
当时黎月筝看它可怜,便给它喂了点东西吃。谁成想小白狗竟认了人,到后来,黎月筝也会常常看到它。
既然是因为海岛宣传单让他们认识,那就叫他岛岛吧。
岛岛向来神出鬼没,有时候一两个星期也不见它。不过只要遇到黎月筝,都会兴奋地跑过来追着她的裤腿蹭。
那个时候太窘迫,黎月筝确实没有精力也没有钱去养它。只是偶尔碰到的时候,会喂它些东西吃。
岛岛好像明白黎月筝的意思,也不缠人,不过见了她也总是笑盈盈的。
岛岛生命力顽强,那样寒冷的冬天都捱了下来。
回忆至此。
再简单不过的小插曲,很快就带过了话题。
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贺浔没着急开门。
他看向黎月筝,似乎没有上楼的打算。
“我有事要去栖坞一趟。”
“现在吗?”黎月筝惊讶道:“怎么这么突然。”
贺浔看着她,“不突然。”
原本今早就要去的,生生因为黎月筝推迟了时间,等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最迟也要乘晚班飞机赶过去。
沉默几秒,黎月筝才后知后觉贺浔许是为了自己推迟了行程。
“以后不用这样。”黎月筝温声道:“你——”
“不用哪样?”贺浔明知故问,他微微弯唇,拉住黎月筝的手同她相扣,“你是第一。”
黎月筝哑然,心间弥漫起一股浓浓的温情。
贺浔蹭着她的手指,又放到自己唇边,细细密密吻着。
边亲吻,贺浔边抬眼看她,眼尾带着意味深长地笑意,“昨天买的那些记得收好,回来还要用。”
昨天,买了一堆蓝盒子。
温情被贺浔赤.裸浮浪的话刺破,多了说不清的暧昧。
黎月筝抽回手,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一双狐狸眼一眨不眨望着他,无声勾人。
下一刻,贺浔吻上来。
勾着舌根,缱绻至极的一个深吻。
良久,两人分开。
贺浔看着黎月筝,揉搓她细白地指尖,“等我回来。”
黎月筝应他:“好。”
-
没过几天就是除夕,基层走访任务重,不过还有时间能回家吃个年夜饭。
还没到下班时间,周围的工位就已经空了大半。章桐关了电脑,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要拎包走人的时候,凑到黎月筝身边说话。
“小道消息,贺璋被抓紧去了。”章桐啧啧两声,“听说贺家的法务团队一起出手,用贺家人对付贺家人,贺老板是真狠。”
闻声,黎月筝一愣。意料之内,却没想到贺浔动作这么快。
那天贺璋突然来找她麻烦,黎月筝就已经想明白他或许已经走投无路。这些年他抑制花天酒地没什么本事,更没自己的产业,贺铭礼一出事儿,他便彻底没了依仗,贺家更不可能有他的地位。
来找她,可能是不想让贺浔好过,也可能是想借此敲贺浔一笔。
这些年的拳击训练让黎月筝的体能和反应力都强一般人不少,之前还和葛卉学过几招防身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小道消息?”黎月筝打趣道。
“嗐,我路子多了去了。”章桐挑挑眉,“说真的,你真不和我回家吃年夜饭?”
黎月筝笑了笑,“真不用,我还是一个人比较自在,不过还是谢谢。”
“说这就生分了。”章桐拍拍她肩膀,“那我就撤啦,明年见。”
刚说完,人就溜了个没影。
就在这时,黎月筝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黎月筝看了眼,就见方才章桐口中的“狠人”给她发来了消息。
[贺浔:在家?]
他出差这些天,两个人的聊天其实并不频繁,不过贺浔总是会给黎月筝主动报备,去了哪儿做什么和谁一起,桩桩件件一件不差。
黎月筝没要求,不过贺浔做得勤快。
体验感还挺新奇。
[黎月筝:还在公司,一会儿就回去。]
[贺浔:除夕还加班,怎么这么惨。]
[黎月筝:你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消息发出了好几分钟,贺浔也没回复。想着或许是他又在忙工作,黎月筝也没介意。
公司里的人不多,黎月筝也没打算多留。
乘电梯下楼,一出写字楼的大厅,一股冷风便扑面而来。
黎月筝裹紧自己的大衣,正打算快步到地铁站。然而走了没几步,一抬眼,就看到方才还在和自己微信对话的人。
贺浔穿着一身黑色商务大衣,肩膀宽阔,身型修长。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长,分明的五官在夜里更显凌厉,望过来时眼神深邃。
贺浔没几步就走到了黎月筝身前。
看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黎月筝愣了足足半分钟。
“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浔双手插着大衣口袋,垂眼注视着她,面上情绪淡,声音低磁又平静。
“看你可怜,回来陪你。”
闻声,黎月筝笑,“你陪我?”
沉默片刻,贺浔道:“你陪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