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纪凌抱着昏迷的燕秉扬回宫,将他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一直守到天黑,燕秉扬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苏瑾再次到来时,怒不可遏的谢纪凌猛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解药呢?!”

  苏瑾看着自己被揉皱的衣领:“放手。”

  谢纪凌加重力度:“解药拿出来。”

  苏瑾抬起手指:“不放手,我现在就杀了他。”

  谢纪凌倏地松开十指,苏瑾整理着衣领,垂下眼帘:“我说过,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可以给他解药。”

  “不过,是定期的。”

  谢纪凌强迫自己咽下杀了他的冲动。

  “你好像很关心他?”苏瑾不阴不阳地笑道:“下贱东西,爬了北朝皇帝的床,现在又要爬八皇子的床?”

  谢纪凌紧握双拳,额角青筋隐约暴起。

  从前,暗卫营的其他人就是如此辱骂他的。

  他怎么受辱都没关系,他唯独不想让燕秉扬听见这些话。

  “闭嘴。”

  苏瑾凉凉道:“我奉劝你换个目标,八皇子不怎么受先帝待见,燕陵尘也没把他当兄弟,哦对了,当初他被赶去边关,还是八皇子出的力,燕陵尘不会放过他的。”

  谢纪凌的眼中掠过一抹深深的忧虑。

  苏瑾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燕陵尘因为燕秉扬的关系遭到驱逐,如今他坐上皇位,难保不会打击报复。

  燕秉扬根本没有权力,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儿。

  苏瑾神秘兮兮地凑上来:“要不,我帮你……”

  “废话少说。”谢纪凌打断他,“你想让我去死牢做什么?”

  苏瑾:“你先服下我给你的药。”

  谢纪凌依言照做,苏瑾看着他的模样点了点头,附到他耳畔,吩咐几句,谢纪凌惊疑不定,心中微微打鼓。

  要是真的按照苏瑾的吩咐去做,他必死无疑。

  只是……

  余光落到昏迷的燕秉扬身上,谢纪凌忽然一横心,咬住牙关:“好,我会让你满意的。”

  谢纪凌走到床边稳住燕秉扬的手。

  “八皇子,我很快就回来。”

  燕秉扬微微掀开一条眼缝,视野模糊,他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只能痛楚万分地嚷道:“谢哥哥,你别走……”

  “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谢纪凌将脸埋进他的掌心,强忍着湿润的泪意。

  本想亲亲他,想想还是算了。像他这样不干不净的人,只会玷污燕秉扬。

  ……

  “殿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大太监张福惊慌失措地跑进殿中,燕陵尘紧闭双眼,支着额头假寐,闻言只是冷冷问道:“什么事?”

  “狱卒送来消息,燕长澜逃跑了!”

  燕陵尘倏地睁开双眼,张福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哆嗦着声线:“丞相和其他大人都在外头等您,杨将军已经带兵去追了。”

  燕陵尘声冷如铁:“是谁做的?”

  张福眼神躲闪,燕陵尘双目如箭,钉在他身上:“快说!”

  张福苦着脸:“据狱卒回禀,那人带着您的令牌,是……是摄政王!”

  燕陵尘霍然起身,周身瞬间聚拢起寒意,狭长凤眸杀气滚滚,眼底翻涌着的情绪格外浓烈晦暗。张福腿肚子直打战,两只手差点下意识去扶自己的脑袋。

  他在屋中站立许久,被突然的打击压弯的脊背慢慢挺直,逐渐挺拔,如一杆翠竹,又如一只孤鹤。

  “让丞相等人到议事堂,再找人控制国师府,将苏瑾带到朕面前。”

  张福连忙拿起一件斗篷,刚要披到他肩头。就被燕陵尘一脚踹开:“滚远点!”

  张福不敢叫痛,拎着斗篷颤颤巍巍跟在他后头,燕陵尘心如乱麻,思维却格外的清晰。

  这段日子他派大量兵力搜寻,依旧没有成珏与暗风的消息,虞慕枝更是音信全无。

  好不容易找到虞慕枝,结果他却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燕陵尘猛地立住脚,唇齿间有铁锈味徐徐蔓延。既盼着能和虞慕枝相见,又怕真见面了,却是一个异常尴尬的境地。

  不是虞慕枝干的就好。

  如果他真的承认了……

  燕陵尘抿了抿唇,下颌线冷硬如铁。

  议事堂大门紧闭,张福站在外面,听候差遣。

  徒弟小刘小跑到他跟前,压着嗓子问:“师傅,陛下又发脾气了?”

  张福无奈叹气:“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能不急,能不气吗?你就盼着你师傅保住这颗脑袋吧。”

  他擦擦冷汗,后怕不已。

  谁让他当初给燕陵尘送过毒酒,虽说是假的,燕陵尘登基后留着他的性命,已经格外开恩。

  “你们都小心点,陛下正在气头上,谁要是不长眼撞上去,我也保不了你们的小命!”

  侍从们一凛,纷纷抖擞了精神,不敢出一点差错。

  张福望着暗沉沉的天际,怕是要下雨了。他吩咐小刘去准备雨具,以备不时之需,自己揣着双手自言自语:“这摄政王好端端的,先是闹失踪,现在又放走逆贼,真不怕陛下砍了他的脑袋?”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急匆匆跑了进来:“请张公公通报陛下,杨越将军来报,他刚刚发现了摄政王的马车。”

  张福悚然一惊,“好好,我这就去通报。”

  半个时辰后,燕陵尘率领一支精锐部队,风驰电掣般赶往杨越所汇报的地点。

  ……

  虞慕枝望着一枝干枯的虬枝走神,长窗洞开,灌入的冷风带着凉意,吹得他脸颊生疼。

  他合住窗扉,旁边的侍从劝道:“殿下,您吃些东西吧。”

  虞慕枝摇摇头,前几天听见宫里敲响了十三声丧钟,老皇帝薨逝,不知新皇是谁,苏瑾不放他出去,这些日子也再没有出现。他无从得知消息,急得团团转,如同一只困兽。

  收不到燕陵尘的近况,他根本无心用膳,小童劝了半天,虞慕枝态度坚决,只好端着饭菜下去。

  他走了没多久,又折返回来。

  “殿下,国师备好了车马,您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现在?”

  虞慕枝怔忡半天,愣在原地。小童麻利地替他收拾好包袱,一直到坐进马车,虞慕枝仍是迷迷瞪瞪,抱着包袱不知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