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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坐吧。”还是头一次见她扭扭捏捏,温然淡淡地说。

  她正好有事。

  李清姒目光躲闪,迟疑了几秒,还是坐在了她的对面,微垂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我不知道自己就是容绮玉,我压根儿就没往这儿想过。”温然晓得她现在的不安,率先开口。

  李清姒闻言,松了口气,心闷闷地发痛,眼眶又红了:“我清楚你不知...我也不知...”

  自己可谓是天底下最蠢的人了。

  “嗯,谢谢你这么多年为我做得一切。”温然说这话的时候,别扭得很,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作为温然,她嫉妒和羡慕李清姒的给容绮玉的爱;作为容绮玉,她感谢李清姒这十年来的付出。

  可恰恰,温然和容绮玉是同一个人。

  她不知道和李清姒再相处时,该是以温然还是容绮玉的身份?不论哪个,都很别扭和复杂。

  因为她曾经是容绮玉,也曾经是温然。

  话落地,李清姒咬住唇,没敢让泪掉下来,脸生疼,自己真是讽刺滑稽至极...

  爱绮玉时,愧了温然,爱温然时,又想抛下绮玉。

  好一个弄巧成拙!

  矛盾的不只是她,温然也同样,见她这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何说了,

  “今日辰时刚过,皇帝就下了废后圣旨...”李清姒说着,手都在抖。

  温然这才瞧见她手上的那道剑伤,蹙眉,一把拿过,问:“别动。”

  血已凝结,一道红痕,不深,好在没到要缝针的地步。

  李清姒躲了躲,已经有些害怕和她接触了,可又没使劲儿拿开自己的手,任由她握在手里。

  茯苓一直候着,见此,立刻会意,很快端来了包扎伤口的东西。

  温然拿起金创药,放在鼻尖处闻了闻,之后用药酒轻轻擦拭掉她的伤口处的血迹,又把金创药细心敷上,再包扎起来。

  “以你如今的身份,做这些都是不妥的...”李清姒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温度,忍不住说。

  武林圣君、大派掌门,哪一个都是万人之上的身份。

  温然可不这么想,挑眉:“我的身份还有大夫。”

  两人对视,李清姒望着这张脸,内里刚缓和了的难受又升起来,忙偏过头,心里的已经溃不成军了。

  “你这妖女!放开玉儿!”徐三娘一声呵斥,将手中的两碟菜放下,几个下人也跟着来,呈上剩下的菜品汤羹。

  李清姒条件反射性地站了起来,慌乱不已,因为是官家之女,徐三娘一直不待见她,更是出言不逊,几次三番唤她妖女。

  后来,为了容绮玉进宫,徐三娘才勉强对她有了好脸色,如今...又回到了从前。

  温然怔了怔,顺口就说:“娘,她不是妖女。”可说完,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意思。

  “再唤一声,让娘听听。”徐三娘听到这声,自是喜不胜收,随即忘了李清姒,轻握温然的胳膊,笑道。

  温然更不好意思了,小声地说:“咳...娘。”

  “傻丫头,叫娘有甚好害臊的,十年没叫了可是生疏?”徐三娘一眼就看穿了她,眸中含着热泪,脸上笑意不减。

  温然被戳中心思,摸了摸耳朵,站在那里,不晓得该怎么说了。

  徐三娘也不为难她,拉着她坐下,说:“快用饭,一会儿都凉了,都是你爱吃的...茯苓,呈筷!”

  “是!”茯苓把这幅场景看在眼里,打心底里开心。

  温然一直留意着黯然的人,说:“你也坐下吃。”

  “圣君大人尊贵,小女不敢逾矩。”讲礼数的人换了,李清姒行完礼,说。

  这一幕还真是怪,温然愣了一下,也知道她的执拗,于是起身,把她牵了过来,算是柔道:“坐下吃。”

  见自家闺女这般,徐三娘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面色不善地看了眼李清姒,对朝廷的人向来没什么好感。

  因是伤了右手,且李清姒实在无意用饭,只是拿着筷子,坐在那里。

  温然了解她,顿了顿,先是给徐三娘盛了碗汤,接着又给对面失神的人盛了碗,叮嘱了一句:“喝点儿热的。”

  李清姒抬头看她,眸子里的苦涩蔓延开来,羞愧难当,自己有何脸面坐在这儿和她一同用饭。

  徐三娘只道李清姒不领情,压根儿就没往别处想,暗哼一声,端起小碗来,把温然方才盛来的汤一饮而尽。

  “喝慢点儿,小心呛着...”温然注意到了徐三娘的豪放,好笑,说。

  徐三娘喜得她关心自己,答应道:“哎!娘晓得了,娘细品!”

  一顿饭吃下来,李清姒是食不知味,心思乱得如麻,在这人面前,如今都成了煎熬。

  只要一想起温然便是容绮玉,内心深处就一刻都不能安宁。

  温然见她喝汤也只是抿一点儿,明显是食欲不振,微叹了口气,给她夹了菜,叮嘱道:“多吃点儿。”

  “...诺。”李清姒咬了咬唇,小声回。

  徐三娘听到,放下筷子,义正言辞地纠正:“官家之女,不可用武林的应声。”

  朝廷上应声是遵,武林里正式的便是诺。

  这一句,让李清姒不知该如何回应了,眼里罕见地多了几分怯意。

  “没事儿的娘,她想用什么就用什么,一个应声而已。”温然说着,一脸含笑地给徐三娘夹了菜。

  以前啊,李清姒像只老虎,现在啊,分明是只连咩咩都不会叫的小羊了。

  压抑得太过难受,李清姒强喝完汤,即使不合礼数,也开了口:“感谢圣君大人和三娘的款待,清姒还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

  徐三娘的脸色果然又不好了些,圣君大人在桌用饭,起码也得等用完之后才能告退,刚想出声训斥,便见温然站起身,回:

  “我让人送你回去。”

  茯苓会意,向李清姒行了半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清姒凝着温然的脸,挤出一个微笑来,刚想婉拒,可眼前发黑,一阵眩晕涌起,耳鸣声不断。

  温然看出她的不适,忙扶住,接着就是蹙眉把脉,典型的弦脉,沉细无力,胸阳不振,气虚血瘀:“你这个心脏供血问题,比以前严重了。”

  说着,又抬起她的下巴,观唇,果真是泛着黑。

  “我给你开的药方,你这几天有好好服用吗?”

  李清姒说不出一句话来,摇头,她这几日哪有心思在自己身上啊。

  温然早就猜到她这几天没好好吃药了,转头吩咐:“茯苓,丹参四钱、三七两钱、冰片三钱,研磨成丸,大小跟小拇指指甲盖差不多就行。”

  “诺!”

  之后,温然一把就横抱起了怀里的人,又说:“娘,你先吃,我把她送到房间里。”

  徐三娘还沉浸在刚才绮玉把脉开药方的事情里,眨巴着眼睛,愣在那里。

  这才想起,绮玉失踪的十年里,认了一个老大夫为师。

  “你别...”李清姒头一次被她这么大摇大摆地抱起来,面颊微红,推了推她,自是知晓这番举动不妥。

  被人看到,更是成何体统?指不定怎么编排这新的圣君大人呢?

  而且,怎的,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呢?

  温然可不在意,心里只想着治病要紧:“身体好了再回去。”

  难怪她这几天经常犯病,体重轻了不少,肯定没好好吃饭,不吃饭哪里来的力气。

  “你不能这样...被人瞧见不好...”进了屋,李清姒见候着的下人少了,小声说。

  温然挑眉,把她放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回:“好与不好,现在是我说了算。”

  有了身份和地位,确实能对人的心理产生变化。

  而且,对变成小羊一样的人,她确实生出了很多...和以前不一样的想法。

  李清姒咬了咬唇,不知该怎么反驳她,也不敢去反驳她。

  “圣君,柳掌门来了,邀您去水云间。”

  温然顿了一下:“你让她进来吧。”

  “诺。”

  柳南宫先是给徐三娘行了礼,两人笑着寒暄问候了几句,就被邀请去了里屋,一抹柔笑染在眸中。

  可看到床上的人,笑意又尽数褪去了,她以为李清姒羞愧难当早就回去了,没成想,是在这儿。

  “圣君。”

  温然说着,回头看了看床上不知所措的人:“免礼,坐下说...你睡你的。”

  李清姒瞥了眼柳南宫,虽不好意思,但也夹杂着几分得意,毕竟,她是能躺在温然床上的人。

  可是别人在谈话,自己在睡,怎么看怎么不妥。

  柳南宫知道她宠李清姒,可没想到竟会宠到如此地步,一股酸涩难言,侧过脸,尽量避开目光,忽视床上的人。

  “圣君,再有两月便是神武榜重新洗牌之际。”

  李清姒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凌厉,柳南宫说这话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温然去争榜?

  温然回忆起当初书上写的:“我听过神武榜,流传已有两百余年。三年一度,正月举行,各派适龄弟子皆要上去打擂。只有前十名,才有资格被写入榜内。”

  容绮玉18岁时,便排神龙榜第一,是当中唯一一个练不出真气的弟子。

  “正是。”

  温然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那你的意思是?”

  “如今圣君也不过三十,正在神武榜规定的年岁内,若您去争榜,拔得头筹,一来能示威武林,二来能震慑朝廷。”柳南宫一字一句地说道。

  武林和朝廷的关系,近来极不安稳,尤其李清姒已被废后,武成简因此得了不少势,而武林圣君又刚上位。

  现在的温然对打架的事情极不擅长,也并不感兴趣,蹙眉:“我去参加?可我把所有武功都忘了,而且两个月要练出榜首的武功,这明显不现实。”

  “南宫有法子能给圣君大人恢复记忆,也有把握让圣君在两月之内,夺得榜首。”柳南宫的眸光意味不明。

  听到这儿,李清姒再也忍不住了,一掀被子,就下了地:“柳南宫,你居心不良!若温然出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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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温然:啥?让我打架伤人?whaaat?我是大夫!

  李清姒:不行,绝对不行,我说不行!

  柳南宫:太好啦,恢复记忆就能想起我啦!一石三鸟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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