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郁楚离开，整个屋子又重新归于宁静，苏清予起身打开暂停的电影，坐回餐桌前，拿着筷子的手颤抖不止，一口一口吃郁楚买给她的汤包，第一口还没嚼完，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进碗里。
她用指腹抹了把泪，继续吃，就算吃得发撑，还是强忍着呕吐的感觉，自虐般把盒子里的汤包全塞进嘴里。
苏清予觉得自己有病。
是真的医学意义上的有病，她应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
机械地咀嚼，麻木地吞咽，吃完洗干净筷子，苏清予跑进卫生间吐了，大约把刚才吃进胃里的吐得一干二净。
她也想问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连续看三部电影，苏清予仍然没有睡意，回卧室找到那瓶褪黑素，这次苏清予直接倒出五粒就水喝了进去，喝完她又窝回沙发里，卧室已经不能给她安全感，她必须要在能看到四周每个角落的房间才能闭上眼。
药物的发作加重了她胃部的负担，令她不适感更为剧烈，回了苏季听几小时前发来的日常短信，她闭上眼睛。
这次她真的睡着了，也见到了梦里的常客苏楠和她的父亲，梦境回到她们吵架的那一天，她安静地坐在一边看。
坐着睡了很久，睁眼的那一刻她已经忘记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是父母。
苏清予按了按酸痛的肩膀，屋子里仍有些昏暗，她看了眼窗外，漫天白茫茫的雨雾，看不清楚。
她想，可能比起精神科医生，她更需要去拜拜神佛，要么睡不着，睡着了就是见苏楠，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被鬼缠上了，痛苦至极。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没想到已经八点整，苏清予起身收拾好沙发去洗漱，一个小时后她还约了陆律师见面。
陆律师人如其声，长得也温婉柔弱，没有苏清予高，穿了身黑色西装，涂着淡色的口红，如果苏清予不知道陆律师师父刑辩第一人的名号，也要在心里怀疑一下她的业务能力。
坐在咖啡厅里，陆律师见她面色不好，贴心地帮她点了一杯热饮，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很有职业素养。
陆律师说她主要接刑事案子，民商事业务能力也不差，这次是朋友请她帮忙，所以让苏清予放心，她一定尽心尽力打这场官司。
接着她向苏清予了解了基本情况，列出几项需要她提供的证据，最后才与她签了委托合同。
陆律师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一点眉头都没皱，说这是个毫无悬念稳赢的案子，赢面在于苏清予她们想要分走多少财产。
苏清予要求很低，她和苏季听商量过，只想要那套房子。
陆律师这才皱起眉，问她清不清楚母亲名下有多少财产，苏清予摇摇头，她不清楚苏楠还有多少积蓄，但苏楠以前有编制，退休金也不低，这几年应该攒了不少。陆律师说她会去调查，但如果存款数额远超房价，她们姐妹只要一套房子会不会有些少。
苏清予再次摇头，说别的都不要了，如果只有一套房子，那她们只要一半就行。
陆律师笑了，说苏清予是她见过最佛系的当事人。她解释如果要继承，会先从中抽出一半属于苏楠现任丈夫的夫妻共同财产，但房子按照苏清予的描述属于婚前财产，只要能证明这一点，完完整整继承过来问题不大，只是需要苏清予不放弃继承权。
苏清予说她曾经承诺过放弃，陆律师笑着宽慰她，无法证明的承诺是不作数的。
时间接近中午，她们的谈话也进行的差不多，苏清予邀请陆律师一起吃饭，陆律师说不用了，她女朋友马上来接她。
苏清予心里微微讶异，原来陆律师也有一位女朋友。
出于礼貌，她陪陆律师等一了会儿，直到门口开过来一辆奔驰，陆律师与她辞别并上了车，车门打开的时候苏清予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一个长相清冷的美女。
她握紧手中的提包，其实很多优秀的人选择另一半都没有很看重性别，这在当下已经不是多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如果今晚还能见到苏楠，她就要对她这样讲。
苏清予回家简单煮了袋方便面果腹，还有一周的休假时间，现在她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解决今晚的入睡问题。
想来想去，苏清予想到一个好去处——酒吧。
郁楚也睡得不算好，第二天上午的课翘了，下午的专业课才姗姗来迟。
她现在知名度不低，在校园里行动多有不便，基本都是让徐颖帮忙占好座，快上课她才入座。
徐颖和赵简简的重重矛盾仍然没有解决，半个月来心烦的不行，上课都没什么好脸色，谁知今天郁楚也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徐颖好奇地问：“跟你家那位吵架啦？”
郁楚点头。
“感觉要入冬了，下完雨真冷。”徐颖打了个哆嗦，“因为什么吵架？”
这次郁楚不想多谈，摆了摆手：“本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徐颖竖了个大拇指：“诗背的真好。”
郁楚叹了口气。
“晚上有空吗？小孟他们喊咱俩出去喝酒。”
郁楚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都快十二月了。
“去吧，去哪喝？”
“老地方，下课吃口饭一起走。”
“好。”
课间郁楚去卫生间，又接到了云昭的来电。
“在上课？”云昭问。
“课间，怎么了？”
“昨天其实有件事没告诉你，但我考虑过后还是觉得你应当知情。”
郁楚潜意识觉得此时有关苏清予，紧张道：“姐，别卖关子。”
“上周有几张你和清予的照片被在公司群里大肆传播，公司里舆论风向不好，清予受到了许多谩骂。”
郁楚呼吸一窒：“怎么不早和我说？”
“之前我不知道你们分手，以为清予会主动跟你说。”云昭顿了一下，“不过这件事已经平息。”
郁楚握紧了手机：“她没告诉我。”
云昭又安慰了她几句，并说以往公司里也有她与苏清予的流言，就算这次风波很大，但苏清予仍能冷静处理，而且苏清予抗压能力很高，所以她认为这应该不是主因。
挂了电话，郁楚靠在走廊的墙上，这不是苏清予状态不好的主因，但这是不是她提出分手的主因？
郁楚的心渐渐沉下来。
郁楚戴了个黑色鸭舌帽，脸上还戴着口罩，穿了件长款皮衣和紧身牛仔裤再搭配短靴，好在这一群人都个高腿长，穿搭时尚，她在其中不算扎眼。
郁楚勾住徐颖的肩，小声问：“你没说还有温迎雪。”
徐颖往这么冷的天穿短裙的女生那边看了一眼：“我哪知道她也来，谁叫的啊？”
郁楚捶了她一拳：“问谁呢。”
同伴凑过来：“楚楚，人家听说你来才跟来的。”
郁楚咬牙道：“姐有老婆。”
同伴惊讶地看向徐颖询问。
徐颖点头肯定，大拇指指向郁楚：“确实，她有老婆，上次跑山小孟见过。”
同伴嘘了一声，戏谑道：“三年没动静，我们还当你只喜欢国外金发碧眼的呢。”
他们这边聊着，另一边挽着同伴手臂的温迎雪眼神往郁楚身上瞟了好几眼。
到酒吧，七八个人去了卡座，郁楚先去了趟卫生间，一回来不知怎么，只有温迎雪身边有空位，她看看徐颖，徐颖也冲她摊手。
郁楚把外套脱掉，对徐颖身边的朋友指了指温迎雪身边的位置：“你坐这儿吧，我跟徐颖有要事相商。”
朋友通情达理起了身，顺口问：“什么要事？”
“小组作业，我俩一个组。”
朋友已经走出来了，郁楚一个闪身坐了进去，一桌人无语地看着她：“来这儿商量小组作业？你俩干脆边喝边拿出电脑写码算了。”
徐颖无奈地扶额，对面的温迎雪脸上闪过一瞬的失望。
“那我也去那边坐吧。”温迎雪出声。
“你也有小组作业？”朋友调侃问。
“不是。”温迎雪笑了笑，站起身，“我想跟楚楚坐一起。”
一桌人知道郁楚有女朋友的没几个，此刻闻言都开始起哄。
温迎雪如愿坐在了郁楚身边，她往郁楚身边贴了贴，小声对她说：“楚楚，有点冷。”
“你穿少了。”郁楚不为所动。
“你外套不穿能借我披一下吗？”
郁楚看了眼她：“徐颖说她肚子疼，抱着呢，你让小孟把她的给你。”
又有人听到她这句话，插嘴道：“徐颖好虚弱啊，一会儿能喝凉的吗？”
徐颖内心：“……谢谢你，我的好朋友，郁楚。”
游戏过了两轮，郁楚和徐颖都没怎么喝，旁边的温迎雪倒是喝了不少，靠郁楚越来越近，都快要倒在她身上。
郁楚本来想痛痛快快喝醉一回，谁承想会碰上温迎雪，此时不禁打起退堂鼓，想找理由早早开溜。
徐颖那边也心不在焉，一会儿看一次手机，很显然，在等赵简简的消息。
温迎雪一杯一杯下去，脑子大约都喝成了浆糊，叫的点数越来越离谱，逢开必喝，桌上的人又有心逗她，温迎雪这会儿半趴在桌上，又被开了骰盅，端起酒杯来，郁楚都快看不下去。
大家好心让她喝一口就算了，温迎雪却还是坚持喝了半杯进去，等她喝完有人去卫生间，大家便提议歇一歇。
郁楚本该排遣的情绪没得到释放，更是心烦意乱，端起自己那杯一口闷了。
温迎雪趴在桌上看她，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郁楚。”
“嗯？”
“你真的有女朋友了吗？”温迎雪眼睛一眨不眨，手也不松开。
郁楚坦然道：“真的。”
“上次院庆你追出去的那个学姐？”
“是。”
温迎雪没再说话，把脸埋进臂弯里。
突然，徐颖撞了撞郁楚胳膊，指着身后吧台的方向：“诶，是不是你家清予姐姐？”
郁楚转头看去，果然是苏清予，因为一直背对着她，郁楚根本没发现。
苏清予没化妆，穿了条蓝色碎花连衣裙，外套是一件敞开的羊绒大衣，胸口白皙的皮肤都露在外面，她似乎已经醉了，头发撩向一侧，单手撑着脸，眼神朦胧，双腿交叠，上面那只脚勾着快要掉下去的高跟鞋轻晃。
郁楚深深蹙眉，捞起衣服就起身：“让让，我去看看家妻。”
朋友们还没反应过来，朝着她的背影问：“她干嘛去了？”
徐颖努嘴：“找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