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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孟明海带梁帆跟几位工作人员正式道别。其实他觉得该说的话早已经说完了,没必要再来一轮了。可是梁帆说他很喜欢这个展览的设计,想跟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什么的。
于是就有了现在。孟明海以伴侣的身份介绍了梁帆,然后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梁帆适时接起话茬,说自己算是半个文化工作者,对布展也感兴趣,想学习怎么更好地服务多样化人群……
他们一群人聊得挺热络。
孟明海听着听着就走神了。他无所事事地四处打量,看到工作吧台上有盘橘子,颜色鲜艳。很好吃的样子。
他慢悠悠走过去吃橘子。
橘子的确很好吃。充盈的酸甜汁水和芬芳气味让他满足的眯了眯眼。
再来一个。
孟明海心情很好地扒橘子,看梁帆与人交际:他西装革履,英语带着混合口音,很流利,举手投足间大方又自信;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昨晚那副疲惫粘人,还动不动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了。
孟明海咬破两瓣橘子,汁水在嘴巴里溅开,他认真钻研这个睡醒后又是一脸精英的人——他身上的西装熨帖挺括, 西装下是被好好锁起来的阴茎。
‘复杂的人,’孟明海咽下软烂的果肉,暗暗感叹:‘难搞。
告别同事们后,孟明海牵着梁帆,带他去吃秘鲁菜。
傍晚天气比较冷,但步行街人还是挺多的。
孟明海注意到了梁帆下意识般的退缩,但依然抓紧了他的手。
然后,他带着几分帮梁帆转移注意力的心思,开始介绍起秘鲁菜跟中餐和日料的渊源 ,说他上次吃了姜味的凉拌生鱼片和辣辣的炒牛肉,都很好吃……对了还有很赞的甜品,小圆饼配蛋黄果冰激凌,老板说冰淇淋是她从秘鲁进蛋黄果过来自己做的,因为市场上的蛋黄果冰淇淋都没有新鲜的风味……是真的很好吃,今天咱俩点三个球吧……
梁帆静静听着,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他们路过一个公交站点,看到有人戴着皮革狗头罩在等车。那人只戴了下半张脸的,鼓出来的仿狗嘴设计很鲜明好认,但那人仿佛只是在把它当日常的口罩戴。
不愧是洛杉矶。孟明海和梁帆迅速交换眼神,不自觉又靠近了对方一点点。
放松模式下的梁帆总是很好的玩伴。
俩人心满意足的一顿饭吃完,拎着额外打包的冰淇淋,继续牵着手去星光大道当观光客,顺带消消食。
路边商店的橱窗设计都很前卫大胆,尤其是一个门口挂了很大彩虹旗的成人用品店,橱窗里赫然摆着一个戴着狗面罩的人体模特,跪在一个满身皮革手持鞭子的模特身旁。
孟明海和梁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色彩。
两人走进店内,不出所料地发现了丰富的bdsm道具陈列。
孟明海拿起一条项圈,对着梁帆的脖子比划;一旁的店员适时告诉他们,店内有免费的消毒服务,喜欢的话可以即买即戴。
梁帆点点头,视线落在柜子里的一个狗狗头罩上。
孟明海随他看过去,顿时也被吸引了:头罩设计精致,黑色皮革银色铆钉,还有一双大大的,看上去就质感很好的黑色垂耳。
等消毒的那十分钟里,梁帆坐立不安的,一个劲儿围着孟明海绕圈圈,边绕边不停找话说。
孟明海好脾气的应和着他,自己在心里也很期待。
做好消毒后,梁帆坐在椅子上,盯着孟明海摆弄头罩,眼睛眨也不眨的,嘴上却还在犹豫,“真的可以戴出去吗?影响会不会不太好……”
孟明海没说话,他搞清楚头罩的构造后,直接把它按在了梁帆头上。然后熟练地扣好各处皮带,用手指试完松紧,拍拍狗狗头,“乖,仰起头来。”
梁帆喉结颤了颤,乖乖照做。
然后又被戴上了项圈,系上了狗链。
链子的另一头当然在明海手上。他把链子的尾端在自己手掌上绕了几圈,然后轻轻拽了拽。
梁帆乖乖站起来,凑近他。下巴被安抚性地轻挠了两下。他听见明海跟店员道谢,说他的狗戴着很合适也很漂亮,他很喜欢,下次再见。
的确是很漂亮,他身上是成套的银灰色西装配同色系单排扣鱼骨纹大衣,肩膀以上则被黑色的皮革包裹,只露出丁点皮肤和一双很有神采的眼睛。明明是带有性隐喻的装扮,但他自带一身社会精英的底气,整体的感觉反而不会太色气。
明海则是毫不讲究的帽衫夹克牛仔裤,手里却牢牢牵着他的链子。
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力道,梁帆耳朵很热,身体内部血液流动的声音仿佛在耳边轰鸣,心脏也砰砰直跳。
说不清是更紧张还是更激动,他被牵着出了门。
明海走在前面,链子不长不短的坠连在俩人之间。
梁帆盯着他的背影,眼里只有他的背影。
一步一步又一步。
紧张和激动都缓缓褪去,潮水一样层层冲刷上来的是纯然的快乐。
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
走出游客扎堆的区域后街上就没几个人了。
寂静的街道上规律的脚步声清晰可闻,金属材质的链子也随着俩人的步伐叮当作响。梁帆戴着头罩,外界声音闷闷的听着不怎么真切,但所有响声都正正挠在了他心上。
他越走越热,冬日的冷风刮过,也没能给热浆糊脑袋降降温。当他看着明海的背影,胯间的胀痛和麻痒也成了某种享受。
强撑着早已发软的腰回到酒店,刚进房间,梁帆就再也忍不住地跪了下来。
明海摸摸他的头,帮他也脱了大衣和鞋子,又将它们一一放好。
他没有解开狗链,而是直接牵着人往屋里走。
梁帆跟他身后,四腿着地的往前爬,兴奋得直想汪汪叫;不过他有好好忍住,还不忘在心里检查自己有没有保持主人最偏爱的姿势。
明海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自动在他脚边摆出跪式狗姿的那个人:就算这样做狗,他身上的西装竟然还是很服帖,仿佛站起来拍拍灰就能给人讲ppt了。
一身完美假皮。明海想,真是不顺眼。
他探身解了梁帆的裤子,故意弄乱布料,然后在他的呜咽声中慢条斯理检查他被锁起来的器官。
梁帆的喘息越发的按捺不住了。
孟明海却坐回沙发上,不轻不重踢了踢他在白色锁里胀红的那根,问道:“想做爱?”
梁帆急切点头,狗耳朵在头上飞得呼啦作响。
孟明海看得好笑,伸手捏捏大耳朵,然后给他摘了头罩。
满脸通红,头发乱糟糟的人看上去顺眼多了。
孟明海看着他。看着看着,他叹了口气,“是不是觉得重新在一起就算万事大吉了啊,小帆?”
这久违的亲昵称呼……梁帆却愣住了。他暗自构想过无数次重新在明海口中听到它的时刻,甜蜜的,激动的,甚至是无奈的,但从来没想过是语气里带着冰的诘问的。
孟明海也愣了愣——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刻就看到梁帆这样的表情。好像一秒之内按照什么空洞的模版重新安排了五官的位置,眼神都板板正正,没有丝毫灵魂。
孟明海心脏莫名发紧。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快速过了遍解离的基本知识,决定先跟他沟通一下试试。
他轻轻拉拉狗链,声音尽力平和,“小帆。”
梁帆闻言立刻看向他,可是眼神还是木木的,苦苦的。
“我说想再次和你试试看是很认真的,”孟明海观察着梁帆的反应,慢慢道,“但是,‘想’,并不代表我们能。”
梁帆点点头,周身好像有放松一些。
“我也喜欢跟你做爱,但是不能否认的是,以前我们靠做爱强行忽视的问题,到头来只困住了我们自己,”孟明海看着梁帆的眼睛,斟酌语气,“我想,如果我们能慢慢来,试着来多理解我们自己,多理解我们的关系一点,就能少伤害它一点。这次我们慢慢来,好吗?”
“好、好的,”梁帆点头,“慢慢来,好的,好的。”
孟明海听后心里疑惑,但又不知道自己在疑惑什么,便追问道:“你怎么想?”
“首先,要明白不能靠做爱强行解决问题,”梁帆流利回答,“然后,要多理解我们自己和我们的感情。”
孟明海有些拿不准他这是不是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而已。
可能是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梁帆不安的追加道:“我需要正视我们之间的问题。”
孟明海暗叹口气,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梁帆的回应好像很对,但为什么他感觉处处都是违和感?
还有,他以前是怎么把所有的这些全都忽视掉的?
“**我**也需要正视我们之间的问题,”他把梁帆拉到沙发上坐着,“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啊……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梁帆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双手抓着自己的裤子,小幅度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孟明海这时反而松了口气。他牵过梁帆的手,一边想,一边慢慢道:“我的意思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我们两个,嗯,先说我吧,我——我尊重你,尊重你作为独立自由的个体,有主见,能思考,会为了我们的感情而努力,也愿意做出改变。而你,你也要尊重我,就如我尊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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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believe, that if we understood ourselves better, we would damage ourselves less.”
—James Baldwin, from “The Creative Process” 海有化用他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