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其实不是很爱戴饰品, 滴沥桄榔很累赘。
周易在一定程度上和我也是相似的,但她喜欢各种各样的耳饰,准确来说是耳钉。我们的耳洞是一齐打的, 在刚在一起的那个寒假,寒冬中的邺城很是要命。我和周易来到了在当时还很是繁华的西单明珠百货,一层, 无痛穿耳。
这无痛穿耳就是个骗局,那个姐姐趁着周易在和我说话,趁我不备, 直接拿银针串了过去。我当时就“嗷”的一声, 引来了周易的轻笑。
我痛成那样,可周易就好像没事人一样, 或者说她不太能允许自己像我一样叫出声来。反正那天我很是狼狈,甚至觉得有点羞于见到周易。偏偏周易鲜少的恶趣味都显露在了我的身上, 她挽着我,不让我偏头,目光贼像狗狗一样, 水濛濛地望着我。
没办法,我只好妥协。在她近乎是撒娇耍赖的挽着胳膊的情况下,和她去了街对面的菜百。
白金色的豆豆状耳钉,是我和周易第一对情侣耳钉。
而后在和周易在一起的很长时间里,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有意无意地给周易带个耳钉做礼物。就连我自己都数不清自己究竟送给周易多少副耳钉了,我就记得离婚分家的时候, 周易的首饰就占了一个20寸行李箱之多。
周易很喜欢我给她买的首饰,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岁的渐长,我给周易买的耳钉也愈发符合她的身份。比如, 今天周易耳朵上的这幅。
Diamants Légers 耳环,18K白金。
算不上多贵,但也还算衬得上周易的身份,很不巧的,我今天戴的也是同品牌的另一个系列的。
“耳钉是我给你买的那个吗?”我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趁着电梯内只有我们两个人,低声问她。
周易垂眸直直地看着我,不同于在车上那样的深情款款,许是密闭空间、二人独处,给了她机会,她现在的眼神极具侵略性,那双减龄的小鹿眼雾蒙蒙的,似是蕴着危险的光。我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眉头微蹙,正色地看着她,脚步动了动,有些不耐地咬了咬自己的唇角内侧。
“是。”电梯门打开,有人进来,周易回答。
城里面的商场就算是工作日也全部都是人类小怪物,坐在车里呜呜喳喳的,很是恼人。我的眉头没有舒缓地意思,侧了侧身,令自己离小孩子远一点。
“戒指也是我们的婚戒。”
我听见周易这样说。
上行的电梯里除了小怪物的声音就是周易方才的那句话,在场的人目光均落在了周易的身上,我瞪大了眼睛,她在说什么?
我的视线落在周易的左手无名指上,的确,她戴着的是我们的婚戒。
我不明白,她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的目的是什么。
周易太会了,她的每一句话我都得好好想想。然而我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在这群我一个都不认识的陌生人中间说这样的话。近些年对于性向确实放松了很多,但社会大环境在这里,人口生育率在这里,同性恋合法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就算是在邺城,也多的是的人对性少数群体讳莫如深,就连比重那样大的gay都无人提及何况是人数少关注度更少的les。我不明白周易的目的。
当众出柜好玩?
算了,比智商我是不可能比过她的,不变应万变吧。我脸上没有任何多于的表情,甚至连公式的笑容都消失不:“烂大街的款式算什么婚戒。”
是,我们的婚戒并不是周易设计的。而是很普通的卡地亚love系列镶钻的那款,是周易从I国出差回来,在睡梦中戴在了我的手上的。这枚戒指本就是公开发售的普通款式,被一个爱豆带货后,更是成了烂大街的“经典”。对此,我一直颇有微词,只是当时所有的心绪都在“周易和我结婚啦啊啊啊啊啊啊啊”上面,所以短暂地压下了这股子难受。现在被周易提起来,我整个人就有些不爽。
周易并没有因为我的话神情有一丝的变化,甚至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她的发尾散落在前胸,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我能够看到她交错的发丝,就算是发尾也是精心保养过的,没有一丝分叉。
周易还是那个周易,我倒也不必如此,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会重新给简臻设计好对戒的。”电梯终于到了我们要去的那层,一同走出电梯的时候,周易在我耳边低声。
我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既然想要给我设计,那就设计好了。反正她天赋点那么多,不能光给郑歆设计吧。反正也没说是什么的戒指,就是平常首饰而已。嗯。
餐厅是很普通的砂锅粥,我海鲜过敏,吃不得海鲜。所以周易只是点了野菜,点单完,我静静地看着她,只觉得有钱人神经病真多。跑这么远来,吃个野菜粥?图什么图什么?我赚钱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大鱼大肉吗?为了个野菜?那我不如春天的时候跟着我的老母亲去河边挖蒲公英的幼苗,回家蘸酱吃!
“多吃点菜,对身体好。”周易笑意吟吟地看着我一脸的菜色,劝慰着。她的神情过于的温柔,就好像坐在她对面的不是她的前妻,而是她的娃一样,还是一个极其不听话的娃。
我呸!
“Viola最近的动作和你有关吗?”粥这玩意没啥技术含量,没多久就上来了,周易一边给我盛着粥一边无意地问我,“最近她手底下的人可都不怎么加班了,有点稀奇。”
我接过周易递过来的菜粥,勺子搅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你们不加班就很稀奇了?你们公司的这种事也问不到我身上吧。”
“简臻不是在和Viola约会吗?我想,以你的个性不会完全不提工作的吧。”周易将自己的那碗粥放在一旁,她拄着腮帮子看着我,神情似笑非笑。她过于了解我,自然是知道我对于今年她说的调令事件有多上心,或者说,说不定她早就知道VREa有问题的事情就等着我去找她。因为久等我也没有消息,所以这才主动来问。
我心下一沉,不太喜欢这种被揣测心意的感觉。我放下手中的勺子,装作生气,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怎么?没了你们,我就做不到今天的位置了?”
“毋庸置疑,简臻很出色。我只是问问,毕竟,Viola不光是我的竞争对手还是我的情敌,难免我会过于关注她和你一些。”周易耸肩,好像完全不在意我的怒火一样。
她这样就给我一种我要发火,但对面却是一团柔软的棉花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不爽,我开始理解庄亦清为啥看周易不顺眼想搞她了,我也想了。
深呼吸,我没再说话,喝着自己面前的粥。
“唐纳德保不住齐安冉了。”我的手机忽地响起,我拿过,看到新闻的推送,和周易第一时间分享这个消息。
周易的思绪好像并不在这,她低着头,静静的近乎是机械式地喝着粥,根本就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没办法,我又叫了她一声:“周易。”
听到自己的名字,周易这才回过神,她抬眸看向我,下意识地张口道歉:“对不起,简臻,我刚才不是……”
“你看这个!”我打断她的话,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周易,手机页面上正是一条新闻消息。
JPM大众华区首席执行官发表不当言论
这年头,不光欧美的政治正确越来越严重,国内的爱国情怀也逐渐显露出来,现在这个媒体这样发达的时代,不谨言慎行就会被人抓。唐纳德这句不合时宜的玩笑,很显然被人拿住了把柄,若我是齐安冉的老婆,就一定会在这种时候把齐安冉在办公区偷情的消息爆出来,拉整个JPM下水。
自家公司出了这种负面新闻,而我却这样兴奋,周易好笑地看着我,她顿了顿,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我接过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庄亦清的消息弹窗消失。显然,周易看到了庄亦清给我发的语音。我没有避着周易的意思,当着她的面点开了庄亦清的语音。
【庄亦清】:可靠消息唐纳德回A国过圣诞
【庄亦清】:接替唐纳德的人选Kelleher推荐了一个华裔
【庄亦清】:王薇
庄亦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外挂,这种消息我们公司内部还没有动静,她却已经知道了。真是不知道她都是从哪来的消息源。我象征性地回复了一句,将她这几条语音都删掉。
“王薇之前在瑞银做,她一直主张提升亚洲财富管理业务并通过更多数字化产品寻求提高效率,和你算得上契合。”周易没有否认自己听到了庄亦清语音,反而接着庄亦清的话和我分析。
公司内部的高层管理名录我翻了800次了,对于可能会接替唐纳德的人更是看了又看,王薇的确是最佳人选,毕竟总公司今年明确提出了要缓解董事会中缺乏性别多样性的问题。但她来JPM的时间不长,瑞银的性质和MS也不太一样,说实话我并不了解她。甚至可以说,我拿不准她上台,对我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我知道一点,唐纳德离任,对李航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简臻想过跳槽到GS吗?”周易忽然问我。
这是什么意思?
这行不大,我起点就在MS,跳槽到JPM这几年也算得上受重视,虽然不乏有政治正确的因素,但一定程度上JPM还是给了我个机会的。这才三年不到,周易问我要不要跳槽?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风声?
“GS集团的邹浩想挖你。”周易说着话,推给我了邹浩的联系方式。
“你知道什么?”
周易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犹豫,顿了顿仍是摇了摇头,她抿唇笑了一下:“多条后路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