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蜉蝣症【完结番外】>第65章 64百年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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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渣色的黎明,圈起郊野的天。

  山雀没精打采地窥一眼拂晓的天色,躺回鸟巢继续睡它的回笼觉。数九隆冬的山头,少了多数人类的烦扰,有种出尘远世的僻静感。

  但今天貌似来了个存心找茬的家伙。从十分钟前开始,整片林子都是她的叫苦声。

  “啊——走不动了——”

  何夕一屁股赖在半山腰的石阶上,腰酸腿软,气喘如牛。

  “小姑娘,加把劲儿啊,快到顶啦。”晨练大爷笑着给她打气,然后三步并两步,“噌噌噌”地拾阶而上。

  时雨帮缓不过气的她谢过大爷,俯身把人扶正:“何夕,再坚持下。你不是要看日出吗,等会儿太阳都出完了。”

  她指了指云端的旭日。

  “还看什么日出啊……”何夕咳声咕哝道,“快猝死了好吧。”

  她昨晚立下雄心壮志的时候,肯定没想过道阻且长,而自己体质太差,爬个小山丘,难于上青天。

  时雨忍笑,说:“就你这个破续航,还敢跟我吹牛,说什么小学秋游爬山第一名啊?”

  何夕歪歪嘴:“辩证地说,不是我变弱了,是这山长高了。”

  她数了数剩下的路,也就几十级台阶了,视觉上却看着很远,仿佛将延伸到天上去。

  ……不想动腿。

  何夕直接坐在山道上开摆:“时雨,我累,怎么办。”

  一般脾性的人,看她冷脸嘴欠,应该很难遏制一脚踹她下山的冲动。何夕“欺软怕硬”,也就敢和时雨耍耍赖。

  要治何夕,得对症下药。时雨想了想,浮笑道:“充个电好了。”

  何夕:“怎么充?”

  时雨敞怀:“随你抱。”

  何夕:“……诡计多端。”装完倔强,她乖乖中计。

  初日翻越山岭,人间天光大亮。

  “身残志坚”的二十岁老人和她的专用充电器,成功登上了山顶,在凉亭里吃起山脚下买的早饭。

  “空腹登山也没什么难的。”何夕嚼着包子,腮帮鼓鼓,“饭要饿了吃才香。”

  时雨吃着嘴里的,盯着何夕手里的:“你这个什么馅儿?”

  “梅干菜。”

  “让我尝一口呗。”

  何夕看看娇小的包子,忍痛割爱。

  时雨一下咬掉她半块心尖肉。

  “再一口。”她拢着眼,轻轻地求,语气像抓痒痒。

  “……不给了,我要没得吃了。”何夕护食,但霸总式宠道,“下了山给你买,十个。”

  时雨:“谢官人。”

  何夕:“不谢……”

  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称谓了,脸颊蓦地打着了火。

  下丘脑来不及调温就算了,偏偏时雨还一脸流痞气地歪头笑,火上浇油:“你想叫也可以叫,我不介意。”她挑挑眉,老道得像街头混的。

  何夕别脸嘀咕:“学点好的行不行……”

  偶尔一两次还好,天天这样她怎么受得住。

  “正要学呢。”时雨翻开一本从家里带出来的漫画书。

  “学你。”她淘气地眨眨一边眼。

  何夕被她可爱到,忍俊不禁。

  环城的山陵中,就数这座矮山最受剡里人的欢迎。离城区近,攀登没难度,老少咸宜,登高望远的性价比也是不错。

  何夕小时候,没少被爸妈拖来呼吸新鲜空气,一路走一路闹,脑袋七荤八素,嚷嚷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有宝藏哦。”

  哥哥背着她,面朝晨曦,唇侧扬起清润的笑。

  “送给我们何夕的宝藏。”

  他没骗人,尤其不会骗她。

  昔日时光从脑海中渐褪,何夕不动声色瞄了眼倚着她右肩看书的女孩,悄然抬手蒙在了对方眼前。

  “书先放一放。”她说,“我要送你个礼物。”

  时雨提亮音色,好奇问:“礼物?是什么?”

  “跟我来就知道了。”

  她搀着时雨走出亭子,到一片更空阔的地方。

  指缝里漏进一缕朝霞,淋漓尽致描画时雨的满眸期许。千风拂岗,路经她耳畔,携来似有若无的松柏香。

  “我放手了,你自己看吧。”何夕移开手掌。

  视野豁然开明,秀美的景色荡魂摄魄。

  她望见青山下的一座城,古旧而祥和,不似大都会那样浮夸。

  山围水绕,寒烟袅袅,满城浴薄曦,浮云望无际,天地间一派清寒,像一幅返璞归真的水墨画,恬淡且胧明。

  城关的楼房低平,街市沉静,喧闹像是被永久禁了言,唯留平凡年月细水流长。干路上的车鸣睡醒了,人们在晨晖中秩序井然地,开启新一天悠然往复的生活。

  何夕挨人背后,稍稍低头靠上她的肩,吐息微灼,熨帖在玉颈一侧,瞬而烙红了垂耳发下的肤雪。

  她附耳低言,仿佛在分享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它叫剡里,是我的城市。”

  “从今往后,也是你的。”

  《诗经》有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时雨送过她数不清的此生难忘,因此这个人情,得还。

  何夕贴身环抱,把住时雨的手比了个仿照相机的方框手势,举到半空,聚焦于小城的人生百态。

  “时雨,我很笨的,不会给人选礼物。”

  “所以我从我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东西里,挑了一样最好的。”

  她不由笑了,嗓音泠冽如檐下风铃。

  “您的回礼已送达,请签收。”

  她们在城里转悠了一上午,期间顺路去拜了拜那栋空屋前的邮箱。何夕管这叫“圣地巡礼”。

  “这房子挺气派的呀,修缮一下就能住了,怎么没人肯买?”何夕迷惑地站在屋檐下,嗟叹资源浪费,“莫非是凶宅?”

  复式小洋房,临街区位,出门就是一整条梧桐路。20XX年了,房产这种抢手货,居然还有剩的,真不合理。

  铁皮信箱掉完了漆,一丝不挂。时雨给它拍了几张写真照,毫不见怪地说:“因为早就是个人资产了啊。”

  她笑:“不然查林街被别人占走,故事怎么写得下去呢?”

  此言刷新了工薪阶层的固有认知。

  “额,不会是……?”何夕猜到也没胆信。

  时雨:“自信点,把问号去了。”

  何夕:“……我天。”

  她知道师傅财大气粗,小县城的房价于他无关痛痒,但这买房和买菜一样的豪举,确有些许超乎她的想象了。

  何夕再一想到,她老总定期打飞的往返两个省会城市,不谈业务又不干正事,就说去度几天假,可疑指数堪比携款潜逃。

  好在现在破案了。他只是当了六年快递员,最昂贵的那种。

  这样算下来,单冲何夕背的这一身巨债,她生是银舟人,死是银舟鬼,没跑。

  ……万恶的资本主义,和资本家。

  何夕“恩将仇报”地在心里把黄新鸿骂了个爽。

  信箱盖的扣锁是坏的,可以直接开合,所以何年才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取到妹妹每个月的信。这条路僻静,没什么人走,不担心被人误拿。

  “何夕,你说,你哥哥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何夕查了查记忆,说。

  “如果我没记错,大伯家以前的房子就买在这一片……他可能经常回来吧。”

  城里很多路线,都是何年带她走的第一遍。

  “何夕,不管你跑多远,想回家的时候,按这么走就对了。”

  “这么走,就能到家的。”

  她走过的路,都印着哥哥的足迹。那她的剡里,又何尝不是哥哥的城。

  何夕把手放在信箱顶上,五指轻敲,敲开通往查林街的魔法门。

  “何年就是个大傻瓜。”

  她笑得淡,语气全然不是埋怨。

  “他不知道,想圆一个谎,就要再撒更多的谎吗?嗬,累不累啊,对自己好点不行么,犯得着……为我。”

  “简直……像个白痴。”

  课业那么繁重,他还练字,写信,一趟趟地跑来投送,上了大学也不例外,想想就累得慌。

  “拜托,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嘛,我又不是,非要收到信……”

  眼眶承着泪的重量,慢慢酸肿,何夕赶紧仰起头,若无其事地笑一下。

  喉咙还堵着,有点闷涩。

  “可惜啊。”

  她依依难舍地朝箱内看去,叹出的白气遇了冷,沉落地上。

  “以后,里面就只是空的了。”

  午餐在街口的小吃铺解决,点了两碗热腾腾的手工馄饨,加一屉豆腐小笼。

  时雨吃完,盛赞店主阿嬷好手艺,一通天花乱坠地夸。

  何夕边帮她擦擦嘴,边充当口译。她心想,这可比什么日语好翻多了。

  老嬷嬷喜不自胜,拿走两只空碗,给她们免费续了馄饨。

  “赚大发了,一碗七块呢。”何夕瞥眼墙上的价目表,笑说,“物价涨得真快,小时候五块钱能买两碗,现在只能买一叠擀好的皮。”

  时雨知她心思,接道:“哪儿都涨,就你工资没涨,对吧?”

  何夕两手一摊:“涨了好,不涨我也没意见。反正都签卖身契了,期望不能太高。”

  时雨:“信我,黄先生不会卖你。”她言之凿凿。

  “……”何夕看她满眼钦慕地提及老师,心里不是个滋味,便切换话题问,“晚上想吃什么?”

  聊天转得如此刻意,她自己都怕露馅。

  “随便。”幸得时雨没在意。

  “嗯……你看咖喱行不行,我照着菜谱做,争取能吃。”

  “行哟,做出来我给你试毒。”

  超市调料区,何夕接完一通妈妈的电话,随手选了个牌子的咖哩块扔进篮子,转身去找时雨。

  后者正推着购物车练习科目三,何夕让她靠边停,说:“咖喱明天吃吧。”

  时雨:“有情况?”

  “刚接了个圣旨。我爸朋友的儿子结婚,他们晚上本来要去喝喜酒的,临时有事去不了,叫我们代一下。”

  婚宴六点多开场,她们在宴会厅门口*上份子钱,到里头与何浔安的老同事们坐同一桌。

  何夕对着那些叔叔阿姨礼貌假笑,实在记不得谁是赵钱孙李,谁是周吴郑王,只能在他们大谈特谈她小时候气昏老爸的光荣事迹时,尴尬地附上两声干笑。

  “何夕,这你朋友?”

  “嗯对,她……她是来蹭饭的。”

  时雨暗地里往她腰上掐了一把。

  何夕不敢皮了:“咳嗯,来撑场面的,撑场面……”

  仪式就绪,打光换色,全场变成粉色海洋。音响放起婚礼热歌,LED屏轮播着新婚夫妻的婚纱照。

  几个伴郎伴娘都在厅门边待命。

  “欸何夕,那个小哥好像在看你。”时雨小声说道。

  “是吗?”何夕也早注意到了,伴郎团里有个人总往这边伸脖子看,“我怎么觉得他在看你。”

  时雨:“问问不就知道了?你看他走过来了。”

  男生小跑着靠近,何夕有点不知所措:“这……”

  她看他像是冲着时雨去的,“唰”地起身,准备迎敌。

  谁知小哥停在她面前,喜出望外地说了句:“何夕?真的是你诶!”

  “我在登记册上看见你爸的名字,还想是不是什么同名同姓……”他想握个手,被何夕谢绝。

  她抽一抽嘴角,问:“……你哪位啊?”

  上来就报大名攀关系,新型诈骗套路吗?何夕不禁提防。

  “你不记得我了?”男生稍微惊讶,“是我啊,小胖!小学跟你一个班,坐你斜后桌的那个。”

  何夕费了些工夫,想起那张胖乎乎的圆脸,和他接地气的名字:“……钱大壮?”

  男生火速认领了他的曾用名:“对对,不过我早就改名了,‘大壮’现在就是个绰号。”

  “哦……”何夕漠然打量他,客套道,“那你可真是……脱胎换骨。”

  胖子果然都是潜力股。

  小胖墩一朝成年,西装穿得笔挺,梳了个油光炯亮的背头造型,准一个浓眉大眼的帅小伙儿。

  “也没变多少,就是减了个肥。”钱大壮脸红,不好意思地搓搓后脑勺,“倒是你,还跟以前一样……”

  他莫名其妙傻乐起来,搞得何夕没法接话了。她无助地瞟向时雨,发现她正嗑着瓜子看戏,笑得有滋有味。

  何夕被迫紧急自救:“那个,你亲戚结婚吗?”

  男生迅雷般抬头,应得飞快:“是我大学师哥,他今天是新郎。”

  世界真小。何夕默默吐槽地球就是个村:“噢。”

  “你一个人来的?”他还记着何夕父母的长相,望了一圈没见着人。

  “不是,有家属。”何夕侧了侧眼,算作对时雨的介绍。

  傅璟明确表意,想收时雨当干女儿,所以“家属”一词用在这儿,没什么毛病。

  不知钱大壮怎么理解。但他见何夕身边有人,眼神略为黯落,好像个睡过了头没赶上校车,上学迟到挨老师训的小男孩。

  新人要走红毯了,一个伴郎匆忙跑来喊他回去。

  “我先去忙了,你们吃好喝好啊。”男生腼腆地退下去,连声“再见”也没敢要。

  何夕若有所想,叫住临走的昔日同窗。

  “钱大壮。”她淡神,语调平平地问,“你妈妈还好吗?”

  男生在第一刻是讶然的。但几秒后,他展颜笑道:“她再婚了,继父对她很好。”

  “谢谢关心啊,何夕。”他显然没想过,何夕能把他的家庭状况记这么久。

  她微点了下头,目送他走:“不客气。”

  何夕甫一坐下,听时雨问道:“是那个你在信里写过,父母离异,天天挑事惹你还不肯换座位的男同学?”

  “嗯,看来我当年把人揍得太狠了。”她喝了口橙汁,靠着椅子刷天气预报,没个坐相,“他还挺记恨我的吧,快十年没见了,还能一眼认出来。”

  她的话惹来时雨一阵低笑。

  “何夕,你的反射弧是塑料做的吗,不导电啊?”

  “照你这么说,某人,别说十年了,下辈子我也认得出。”

  何夕:“你恨谁啊?”她脑子又关键时刻掉链子。

  时雨戳戳她眉心,顽皮道:“不告诉你。”

  婚礼进行曲的播放打断了她们的交头接耳。

  才子佳人在来宾的祝福声中走向证婚人,宣读他们的誓言,交换戒指,喝合卺酒。最后,新郎掀起新娘的头纱,他们相视一笑,旁若无人地热吻。

  台下爆发热烈的掌声与欢呼,何夕心若止水地看完全程,滥竽充数鼓了两下掌。

  她饿了,只关心什么时候开饭。

  “时雨,吃饭了。”

  旁人依旧盯着台上出神。

  “时雨。”何夕上手拍她的肩,“你没见过结婚啊?”

  注意力被扯回,时雨顿了两秒打理心绪。

  “见过……演的。”

  她稍显怀念地说。

  “小时候其他孩子都玩,新郎新娘什么的都是轮着当的,没有戒指就用易拉罐的拉环替。结果有次,女孩子戴上拉环却拔不下来,把院长都急坏了,最后请了消防队破拆。”

  时雨噙着抹笑,远远瞻望新娘子的一袭白婚纱,脸上现出浅显的梨涡来。

  憧憬尽在不言中。

  后面进入了抛捧花环节,主持人幽默地呼吁在场未婚男女都来争个头筹。一批人涌到台前,摩拳擦掌,目光锁定在新娘手中的花束。

  时雨收了心,起筷想给何夕夹菜,却发现人没影了。

  “何夕……”

  她唤出口的同时,捧花被高高抛起,飞越泡泡机制造的浪漫,凌空划出一道优弧。

  人群争先恐后往前推挤,互相牵绊,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排在最末的瘦高女生缓步迈向捧花的落点,坐收渔翁之利。

  何夕弯腰捡起她的战利品,细心拂去花瓣上的灰尘。

  满座高朋哄闹几声“恭喜恭喜”,菜香酒香便在碗碟拌磕的喧响声中溢满了宴客厅。

  她携花入座,被热心的叔叔阿姨一番问讯。

  “说起来,何夕多大了?”

  “……二十,快二十一了。”

  “嚯嚯,那年纪是到了。谈对象了没,估计你爸挺急吧?大学里有中意的男孩子不?”

  “还,还没……”

  何夕尬笑,敷衍地接下了一个又一个刁钻的问题。

  被集火十多分钟后,大人们东拉西扯议论起了别的话题,她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

  时雨笑望着她的窘样,看了老久。

  她等何夕朝自己这侧靠过身,近耳悄言,距离把控精确,檀唇差一厘吻上耳沿。

  时雨:“我看有人春心荡漾了吧?都敢去抢捧花了。你就不怕被拉上台致辞啊?”

  何夕那闷油瓶样的性子,竟在众目昭彰的场合以身犯险出风头,太不符合她的人设了。

  “……才没抢呢。”

  傲娇鬼讪讪地搓了搓生烟的耳朵。

  “上厕所回来,顺手捡的。”

  夜深,喜宴散场,宾客们一簇簇地离了酒店,各回各家。

  十字路的街灯发散柔润的橘光,亮晃晃地笼着两个等车人。

  何夕迎风为时雨挡着寒,斜目觑向月亮,哆哆嗦嗦伸出握花的手,漫不经心地将花束转赠。

  “拿好了哦,别掉。”

  她捂住冻红的鼻子,以防匹诺曹的诅咒在自己身上灵验。

  “家里刚好缺束花。”

  客厅没点灯,暗幽幽的。

  电视放映着画质粗糙的老电影,每一帧都充斥着突兀的颗粒感,又抖又糊,看着格外催眠。

  茶几上一瓶橘子汽水,内置两根吸管,已喝空了。捧花插在水晶花瓶里,几枝鲜嫩淡雅的洋桔梗,被晚露幸宠。捆束用的缎带绣了四个小字,写作“百年好合”。

  两人依偎于沙发上。

  何夕本在默背第二天宣讲要用的稿子,可背着背着没了电,一秒切进休眠模式,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时雨把绒毯全盖她身上,然后聚精会神看电影。

  剧情演到了求婚,玫瑰花雨漫天铺陈。

  她眼微微一红。

  唇启声弱,和着女主角的念白,答语湮没无音。

  ——“Yes,I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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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来自亲妈的盖章认证:-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