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程先生顿时警觉起来,程储敷衍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嘉蓄愤怒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我能教你的不多,”程储指指对面的椅子,“况且,我没有兴趣带孩子。”

  嘉蓄冷哼一声,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孩子。”

  程储耐着性子,“商业的核心在于销售,去那里你能学很多的东西。”

  我又不是来学东西的,嘉蓄急道:“那哥哥,谁来照顾你?”

  程储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你先照顾好你自己。”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在公司,不准叫我哥哥。”

  嘉蓄不情不愿“哦”了一声,轻飘飘地走到真皮大座椅后面,亲昵地抱住程储的脖子摇了摇,“我不想去,程总。”

  程储没有拍开嘉蓄,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是何总监的意思,他是……”

  “他是程越的人。”嘉蓄抢答,心中升起一股火,“那个小王八蛋见不得我好。”

  闻言,程储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跟着我也不见得好。”

  嘉蓄用脑袋顶着程储的脑袋,撒娇道:“我不想走。”

  “你确定?”

  “确定。”

  脑袋贴着脑袋,长长的头发搔得程储的脖子有点痒,得到这个答案,程储没有特别意外,因为他看得出来嘉蓄眼中对自己的仰慕。

  慕强是人类的天性,嘉蓄崇拜自己。

  他确实不需要信仰的力量,但是嘉蓄背后家庭的力量不容小觑。如果能够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嘉蓄嗅了嗅程储身上的味道:“你不答应,我就去找他。”

  其实嘉蓄的性格就像一只猫。逆毛的时候调皮捣蛋,顺毛的时候温顺可爱。

  程储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顺了顺毛,“你想怎么办?把他再打一遍?做事情不要只用蛮力,动动脑子。”

  见口气松了一点,嘉蓄的声音像一只被揉得舒服的小猫,“你有脑子,我跟着你,你保护我。”

  滚烫的热气徐徐地呼在脖子上,慢慢地转移到喉结,那里很敏感,程储不舒服,推了推嘉蓄的脑袋。

  “你不喜欢这样吗?”嘉蓄直起脑袋,指着桌子上的照片,“我看程逞也是这样。”

  照片里的兄弟两人抱着肩膀,亲密无间。程储的眼中有了一丝柔情,“程逞是我的弟弟。”

  “弟弟就可以这样,我就不行吗?”嘉蓄的声音轻轻的,“没人要教我,更没人保护我。程总,不要把我调走。”

  这种话可怜兮兮的,程储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火苗瞬间就把指间的烟点燃,“嘉蓄,我只想保护我的家人。”

  “我是独子,从小就没有哥哥。”嘉蓄的声音低低的,“程储哥哥,那我能做你弟弟吗?我们可以做家人的。”

  “家人是风险共担,荣辱与共。”程储浅浅地吸了一口,“你可以吗?”

  “当然。”嘉蓄夺过程储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阿姨让我看着你,让你少抽烟。”

  程储没有说什么,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在程家,我只有三个家人。其他人,可以是我的敌人,也可以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嘉蓄点了点头。

  “还有,”程储又道:“我喜欢公平与效率,在这个公司你不许公开你的身份,不准炫耀你的关系。”

  “为什么?”那句“社会资源永远有限的,好的东西要靠抢,只有弱者才会坐等分配。”嘉蓄铭记在心,他想了一下,“公平不是讲给弱者的童话,他们不是坐等分配吗?”

  “分,要分的均匀。”程储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薄荷糖,“不患寡患不均。”

  顺手也递了一颗给嘉蓄,程储继续说道:“这个公司我很不喜欢,任人唯亲,没有公平,没有效率。”

  嘉蓄把薄荷糖塞进嘴巴里,“你想改变它?”

  冰凉的薄荷味盖去了口腔内的烟味,程储沉默地看了嘉蓄一眼,朝着他挥了挥手。

  嘉蓄弯下腰。

  程储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会帮你。”嘉蓄表态道。

  程储伸手揉了揉嘉蓄的脑袋,“嗯。”

  “那你不赶我走了?”嘉蓄欣喜道。

  目的已经达到,程储指了指空着的茶杯,“泡茶。”

  “好呢。”嘉蓄屁颠屁颠地跑去倒水。

  午后的阳光透过蓝天,程储接到下午程应禾要来公司的消息时正在开会,于是,他派嘉蓄下楼去接。

  风头正盛的程越笑眯眯地站在阳光底下,时不时整理着衣服的领口。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喧嚣的马路,何兆仁站在他身边,两人不知道说到什么,嘴上的笑意停不下来。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公司的门口,程越急忙往车的方向迎接,突然感觉脚后跟一疼。

  紧接着,他的脚步猛然间停住。

  嘉蓄的脚正不偏不倚地踩在他的鞋子上,鞋子被踩掉了,他现在赤脚踩在发烫的大理石上。

  如此大的事故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脸色骤变,程越瞪了一眼嘉蓄,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倒退两步,大庭广众下去穿鞋。

  车门一打开,程应禾拄着拐杖走下车。

  落入眼帘的是这么个光景。

  他皱着眉看着程越,程越尽量保持脸上的虚假的笑容。

  人群中没有找到程储,程应禾往嘉蓄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后他就派人通知董事会的成员到会议室开会。

  现在持有嘉程集团的大部分股份的人仍旧是他,他说的话分量依旧很重。

  会议上,他当着列席的高管宣布了新的人事任命,对程储的工作展开了批评,并嘉奖了程越的工作。

  程储是后面三十分钟才到的,会议室的人视线低垂,并没有说话。

  大张旗鼓的动作和昨天晚上细小的消息流出,那些自诩掌握秘密的聪明高管迎风而舞,心中已有派系。

  施压、丧权,程储看得清楚,他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会议经过了一小时,就已经制定好未来发展的方向。

  已经是明着提拔程越,明着打压程储。高管们心中的猜想变成了现实。

  临近下班边上,程应禾订了个包厢,让参加会议的高管董事一起吃饭。

  高管董事们皆欣然答应。

  散会后,程应禾在辛苦奋斗一生的公司转了转,不知不觉转到了程储的办公室。

  推开程储办公室的大门,发现就只有嘉蓄一个人坐在靠窗的茶桌前泡着茶,阳光洒在桌上的茶具上,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嘉蓄抬眼看了看程应禾,似乎说多了话,嘴角有些起皮了,脸色也不是很健康,他倒了杯茶,亲切地喊道:“喝点水,爷爷。”

  茶香四溢,程应禾走过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手艺不错,程储呢?”

  嘉蓄低头摆弄着茶具,轻声道:“程总在休息。”

  程应禾往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现在这个点休息?”

  “累了,就应该休息。”嘉蓄给程应禾的杯子添上茶水,“爷爷,你看起来也累了,不休息一下?”

  程应禾的手放在桌子上,阳光加深了手上一道一道的皱纹,“嘉蓄,你爸爸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吗?”

  “知道。”嘉蓄捏着茶碗放在唇边吹了吹,“他知道我来嘉程集团了。”

  “局面看的清楚吗?”

  嘉蓄喝上一口茶,“我应该会坚定不移地站在程总身边。”

  程应禾面无表情地喝完一盏茶,“记住你今天的话。”

  作者有话说:

  程储:押题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