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印象里的冬天，于是染上了一层白色。
师父死得静悄悄的。
白术没有请往生堂的人来进行葬礼，而是独自将药庐闭门了三天之后，几人合力将师父安葬了下来。
雪早就停了。
仔细看，似乎也能在地上看到淡淡的新芽颜色。
“春天要到了呢。”
“你想好了？”长生一如既往懒洋洋地问道。
但是仔细听，似乎也能从中听出少许的期待之情。
她同样在期待这个漫长契约结束的时刻。
这一路上，她已经告别了太多朋友啦。
“嗯。”
白术轻轻点头。
绿色长发的青年站在那块刚立的墓碑之前，似乎也是在对着师父诉说着他的回答。
“我决定了。”
“我会成为最后一任的契约者。”
“毕竟，即使是追求不死，也是凡人特有的妄想不是吗？”
白术慢慢半蹲下身子，然后将手按在了墓碑之上。
他的目光温柔。
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回忆起了无数过往。
从出生开始，父母隐约带血的咳声；跟随师父行医多载，病人们的悲苦愁容；到如今的寒冬，冰凉的尸体长眠于地底。
他看到了无数因生老病死而离开的人类，也看到了为挽救这些生命而死去的医者。
扪心自问。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就有人真的该死呢？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下一秒，青年睁开金色的眸子。
无边的春色便以墓碑为中心，逐渐往外蔓延了开来，元素的力量汇集在此处。
一枚神之眼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绿色的宝石。
温润和煦的生机力量。
像是代表了神明的认同，也像是师父温柔的期许。
白术伸手握紧了那枚神之眼。
“哼。”
白蛇拍了拍自己的尾巴，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蛇的神色却难掩得意。
它极为灵活地从手腕上一路爬到白术的脖颈之上，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旁边的景象，说道： “你看，花都开了呢。”
“我们回去吧。”
白蛇说的话永远一锤定音。
平安还在旁边看着神之眼发呆的时候，就已经被白术和长生顺手带回了药庐去。
但是回到药庐之后，她还在继续神游天外。
“平安，你发什么呆呢？”长生伸长了尾巴尖，隔空戳了戳她的脸颊。
“哎。”
梦中惊醒的少女摇了摇脑袋，但是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我好像……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她这么说道。
神之眼。
“……你说，你把自己的神之眼弄丢了？！”长生大为震惊。
这个东西不是自带跟随装置的吗？
平安的头越来越低。
她似乎很苦恼。
“也对啊。”
“平安既然是三眼五显仙人的话，本身确实应该有一枚神之眼才对，你竟然到现在才想起来……”长生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你不是也没想起来……”
平安有些着急，她忍不住反驳。
“那能是一回事吗？”
长生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让她努力回忆一下丢哪了。
神之眼。
一般来说，失踪的场合只有一个。
那就是——确认身死。
平安：
她唯一有印象的是，那是一枚同样绿色的宝石。
“不知道，完全想不起来嘛。”
红发少女唉声叹气的，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欢闹。
就连点心时间，也提不起精神来。
“因为总感觉那枚神之眼，是非常重要的人的礼物。如果想不来的话，会对她感到非常抱歉。”她在床上自闭，红发少女抱着自己的脑袋，咕噜咕噜，像金鱼吐泡泡一样地说道。
“……所以说啦，你这家伙，东西乱丢的。”
白蛇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
最后还是晚上的时候，白术伸手拉开帘子，端了一碗甜汤进来。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吧。”他轻声说道。
医师说的话，让平安感到有些心虚。
红发少女扑腾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摸着自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
她脸都红了起来。
“抱歉……”平安呜呜地说道。
淡绿色长发的青年弯起了眼睛，然后将手中的甜汤放到桌子上，接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刚刚出炉的甜汤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手上，能够感受到白术的手是暖洋洋的。
“我倒是无妨。”
“但如果平安实在找不到的话，也不能太过心焦，弄坏了身子……反正平安是仙人，以后有的是时间吧。”他轻声宽慰道。
“对啊。别着急啦。”
长生也说道。
呜。
他们越是安慰，平安就越感到羞愧。
“你羞愧啥？白术都没羞愧呢。”长生口无遮拦地说道。
下一秒，她就被医师捏住了七寸。
白术：
“白术要羞愧什么？”平安疑心地问道，“难不成，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哈哈。”
两人打着哈哈忽悠了过去。
暖洋洋的甜汤。
味道很美味。
半夜来一碗这样的夜宵，终于让人又打起了精神来。
看到她恢复原本元气的样子。
很高兴。
平安还好好地跟他们道谢了。
“不用这样。”
“毕竟，之前平安也是这么安慰我的呢。”
白术半低下金色的眸子，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但是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是温柔地笑着说道：“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道谢呢。”
心思百转回肠。
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是极为平常的安抚。
嘶。
真是笨蛋的人类。
长生嘶嘶了两声，这么吐槽道。
春天很快就来了。
风最先带来了春天的气息，随后便是绿色的小草从雪堆下面冒了出来，雪水化作乱糟糟的泥水。
“今天……吃春菜吗？”
平安从屋外回来的时候，随口这么说道。
外头正在举行社祭之类的活动。
她已经眼馋地望了好几眼。
红发少女手里还拿着一个篮子，里面已经装了不少的春菜。
白术正在屋子里坐诊。
屋子外面是晾晒着的草药，阳光正好，照得草长莺飞，也照得长生在屋外晒太阳打盹。
远处的孩子们有的在放纸鸢，有的则是在斗草。
平安前几天带着作弊武器的长生一起去，可是从孩子们手里赢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
今天虽然是自己去的，但看起来也赢得不少。
“咳咳。”
白术轻咳了两声，他低下头，给病人写完了最近的药方，并且叮嘱他平日里要饮食清淡一些，这次就是因为绝云椒椒吃多了才开始胃疼的。
“多谢，多谢白大夫了。”
病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看起来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
“春菜啊……”
“小平安，你带什么回来了？”
长生睁开了眼睛，抬起蛇身懒洋洋地问道。
药庐继承了以往几位师父的贤名，在十里八方的村庄里都有着不小的名气，哪家的头疼脑热都会来这里看看，再加上白术看病的价格并不高，所以药庐的工作量也不能算小。
等到白术出门给人问诊的时候，平安就留在药庐里给人看诊。
要是那天他们回来地晚了，红发少女通常也就在家里看看医书，留了一盏灯默默等着晚来的两人。
很有家的感觉。
每次看到药庐暖黄色灯光的时候，长生都会抬起脑袋，张望着家的方向，白术也会不经意地加快了脚步。
“总是我在等别人呢。”
不过回去的时候，平安偶尔也会这么嘟囔道。
就好像她以前也总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这种留下来的感觉会让她感到有些寂寞。
白术整理行装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他又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放下身后的行囊，然后从包裹中找出给平安带的小小礼物。
有时是可爱的不倒翁，有时是美味可口的点心。
“抱歉，是我疏忽了。”他轻声说道。
绿发青年身姿如竹，但是却清瘦了不少。
一开始研究不死的时候，平安都翻出了自己曾经学过的知识。
“把身体替换成机械的试试？”她提出了类似的建议。
但是这样的话，就不能与长生共享生机。
“这样吧。”
“还是优先篡改一下人体的机制试试。”白术叹气说道。
两人一蛇提出的不死方向写了好几十个，但是真正能够保险起见实施的却寥寥无几。
一开始，平安和长生都不太赞成这种举动。
但是后来长生被他说服了，平安也只好叹了一口气，同意了这个方法。
但是每次往自己身体转移病痛的时候，白术都只能独自忍受这些感觉，拜托平安给自己煎一些药。
这些苦涩的药汁通常白术都是一饮而尽的。
他有时也会喘息着，忍不住这种痛苦的感觉，睁大了瞳孔，然后紧紧地拉着平安的手，不肯放下。
平安有时会去打一盆热水，擦拭着青年苍白的额头。
这种样子有时也只有她才能看见。
长生团成一团，在旁边修养。
等到他慢慢缓过来后，绿色长发的青年才虚弱地开口说道：“说不定现在，他也开始等你了呢。”
他悄悄，不经意地将少女揽在了怀里。
平安小小的。
他还在说刚刚的事情。
但平安实在想不起来。
她只好摇了摇头，继续嘟囔道：“还是算了吧。”
“……毕竟，不知道是有人等我的感觉比较寂寞，还是我等别人的时候感觉更寂寞呢。”
红发少女握着他的手，看着窗外的流萤想到。
没有第二章了吧，我去看小说了，小说真好看（满意地拍拍肚皮）
枫丹我看上了菲米尼，小男孩好可爱嘿嘿，等我看完小说看看能不能做个饭
①是等待的人痛苦？还是让人等待的人更痛苦？无论如何，我以无需等待了，这才是最令人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