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莱特下意识地看向钟离，四目相接的瞬间，慌忙错开视线。
意识世界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在欧莱特的认知中，尽管那个钟离是他臆想出的，可结束时的吻那么逼真，甚至嘴唇上还残留着某种奇特的触觉，实在无颜直视真正的钟离。
“新的身体如何？”温迪问道，“虽然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区别。但真实体验，也只有你自己知道啦。”
“我...”欧莱特费力地组织语言，头有点发蒙，说话也不那么连贯，“手和脚...还没有知觉。”
“这很正常。”钟离说着，手放在他光裸的小腿上，轻轻抚摸，“除了原本塑造你的元素力之外，我还融入了一部分我的力量，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全然适应。”
欧莱特脸上一红，钟离的动作在他看来过分暧昧，但配上对方那张写满凛然的脸，倒显得是自己内心龌龊。
“谢、谢谢。”
“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钟离不经意地抬眼，视线在他脸上扫过，又垂眼继续帮他按摩双腿，“多揉一揉，会更快一点适应。”
欧莱特被那一眼扫得心跳过速，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换了个身体，连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不同？
“既然如此，我也来帮忙吧！”
温迪说着去抓欧莱特的手，却被钟离不着声色地打断，“你去拿点水，他应该渴了。”
“诶？”温迪先是一愣，而后了然，起身时还不忘连连称是，“啊，对对对，还得是摩拉克斯，就是比我周到呢。”
欧莱特疑惑之余，还很惶恐，毕竟他可没那个胆子让风神端茶送水。
不过比起这个，显然当前还有更“严峻”的情况需要他面对：温迪走开，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他和钟离两人。
狭小的空间，自己一丝不挂，只有腰间披着条毯子，而钟离就坐在几尺之外，手中握着他的一只脚踝。
这太诡异了。
“那个、要不...我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欧莱特提议，哪怕给他披一件斗篷，也比这样坦诚相见强。
“好。营帐中应当有教令院的备用制服，我取来帮你穿。”
帮帮帮...我？
“等一下！”欧莱特急忙叫住钟离，“也、也没那么急的。”
穿衣服是为了避免坦诚相见，而不是为了更加深入的坦诚相见。只能怪自己失策，忘记了还没适应新安装的手脚的事实。
“话说...这个适应期，大概要多久？”他硬着头皮问。
钟离转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半晌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是害羞吗？”
“什...什么？”欧莱特被问到哑口无言，很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理由，只能红着脸僵坐在毯子上。
“其实，在我面前没必要害羞。”钟离坐回他身旁，无比自然地握住他的一只手，揉搓着掌心的软肉，低头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安慰他。
“因为，我都看过了。”
都看过了...看过了...
\"或者，不应该说是看过。\"仿佛还嫌欧莱特不够震惊似的，他举起欧莱特的手，拇指沿着指缝根根扫过，“这些，都是我制作的。”
“从头到脚，每一处的尺寸，恐怕我比你还要清楚。”
这就是神明吗？用不知道多少度的嘴巴，理所当然地做出如此惊人的发言？
欧莱特长了长嘴，半晌，还是没说出一句话。此时，钟离已经拿了一件湖蓝色的外袍，为了照顾欧莱特的情绪，特地没有拿裤子。
“恐怕无论如何，此刻你也不好意思让我帮你穿裤子。”他拉起欧莱特的一条胳膊，穿进袖管，“那下面就先不穿了吧。”
“你、你别把话说得这么奇怪！”
欧莱特认命地把身体交给钟离，袍子的尺码稍大，他穿起来并不费力，只是胸口太大，松垮垮地几乎要露出肩膀，因此有些漏风。
就算如此，欧莱特已十分知足，如果没有教令院在这里存放的衣物，他此刻还得光着膀子和钟离共处一室，再结合自己在意识世界中的所作所为，一定会羞愤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是温迪去取水怎么还没回来？
营帐中静得可怕，连帐外的风声都呜咽得格外清晰。欧莱特听了一会儿风，又偷偷打量起帮自己揉手的钟离。
如今冷静下来，他想起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钟离，比如...
“...为什么要救我？”
钟离指尖的动作稍停，很快又恢复，脸上更是不见一丝一毫的异色。
“你还需要一个选择的机会。”
听到他的答案，欧莱特内心五味杂陈，钟离不知道意识世界中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如今他又重新获得人类的身体，再去讲什么自己打定主意要做孢子，也没什么意义。
“牺牲，是没有选择的选择。”钟离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而你，还有得选。”
“如果没有你...我应该已经没得选了。”欧莱特自嘲地笑笑，“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如你所说，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总之，我会珍惜。”
“嗯，这样便很好。”钟离点头道，“只可惜，那时你体内的元素力所剩无几，而先前封印在石锁内的力量又无法取出，我只能用岩元素加以固定。两种力量的融合速度很慢，因此四肢的知觉才一时无法恢复。”
他的话让欧莱特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也就是说，阿部祖大部分的力量，都在石锁内？”
钟离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地摇头道，“这石锁也是我血肉的一部分，虽然我可以确保不去使用，但也没办法归还给阿佩普。”
“诶？居然是...居然是你的一部分吗？”欧莱特震惊地睁大眼睛，石锁也是血肉，摩拉也是血肉...真正的摩拉克斯，究竟是什么形态？
“不过，这部分元素力，你可以使用。”
“我？为什么？”
“因为你的体内...”钟离点点他的胸口，“已经可以识别和吸收我的力量了。”
“所以有很多种办法，能把这部分元素力还给你，应该也是有利于帮助你恢复知觉的。”钟离顿了顿，清清嗓子，“不过你的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暂时承受不住。”
欧莱特不明白钟离为什么突然变得欲盖弥彰起来，只是这部分力量无法还给阿佩普，终究有些遗憾，他承诺阿佩普的事，终究是做不到了。
“其实，就算石锁能够转移力量，阿佩普也应当不会再接受。”
“不再接受？为什么？她明明...”
“诶嘿！聊完了吗？”
温迪突然从帐幔间探出一个脑袋，亮晶晶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一圈，抱着一罐水闪进来，“哎呀呀，找水可真是耗费了我不少功夫呢，没想到储备箱没多大，里面的的东西可真不少，对了，你们在聊什么呀？”
“在聊阿佩普说过，她不想再看到我们。”
钟离背过身看一眼温迪，留下一个让他自行体会的眼神。
温迪自然十分默契地接过话题，“呃...啊对对对！是这样没错，她说再见到我们一定会把我们打的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呢。”
“...这样吗...”欧莱特低下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话说，这里的事也差不多告一段落。”温迪抱着水壶坐下，“那么，接下来你们都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
欧莱特一愣，他显然还没来得及想这些。
“唔，对你来说，适应这副身体才是现在的第一要务吧？有关未来的打算，的确有些遥远呢。”温迪撑着下巴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先在须弥修养？那位书记官先生应该可以帮你安排。”
“不，也...也不遥远。”欧莱特摇摇头，“我想...我应该会回一趟枫丹，把我经历的事情，都告诉那维莱特。”
“对哦，审判官大人在我们离开枫丹这件事上还帮了不少忙呢，现下应该在等你回去。”他看着欧莱特露在外的双腿，“只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送你。”钟离道。
“诶？我还说帮你买一架机械轮椅呢，看来这个问题也完美解决了嘛，省下的前应该够买好几瓶冷浸蛇酒呢。”
“等、等一下。”眼看事情似乎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定下，欧莱特急忙摇头拒绝，“如果、如果有轮椅，我自己也可以的，而且我还可以托教令院写信给那维莱特，我们之前约好过，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会派人来接我...总之，你们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不想再...”
“好啦好啦，就算不好意思，也没必要对我着我说啦。”温迪摆摆手，“要送你回去的只有我身旁这位，至于我嘛，抱歉哟，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回蒙德处理呢。”
“是指喝风花节新酿造的蒲公英酒吗？”钟离抱臂问道。
“诶嘿，没错！这对我来说，可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钟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转向欧莱特正色道，“有我在一旁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无需感到愧疚，左右我也无事，陪你走这一趟也无妨。”
“什么什么？左右无事？”温迪眨眨眼，“哦~我知道了，等我路过璃月，一定会把这句话转告给我的诗友胡堂主...哎呀，开玩笑的嘛！”
被钟离眼神告诫后，温迪急忙转移话题，起身走到入口，拉开帐帘，“对了，你们看，今晚的星星是不是很亮？忙了这么久，都没能抬头好好看一眼沙漠的星空，就这样离开多遗憾呐。”
欧莱特借着拉起的帐幔，看到了一角深紫色的天空，大小不一的星星密布其上，争先恐后闪烁着星光。
有人说，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可此刻，欧莱特却感受到一种无以轮比的真实。
他真的又看到了星空，他真的又闻到了夜的气息...他真的，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
“想出去看看吗？”钟离轻声问。
不等他回答，钟离已俯身横抱起他，走到帐外，十分稳当地把他放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
这一幕，像极了在意识世界中做好准备告别的自己。
不同的是，天空万里无云，夜风干净凉爽，漂浮的砖石与荒木被顽强生长的刺葵取代，温迪坐在树梢，变出一架声音清脆悦耳的七弦竖琴。
他也不再是孤零零地坐着，他的身边，是真实的钟离。
意识到这一切的瞬间，被钟离紧握的手，有了一丝知觉——那是一股温暖的力量，充满坚定和安全感，每一分温度似乎都在说着再也不会松开
“...钟离？”
“我在。”
欧莱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
“我发现，提瓦特的星空...真的好美。”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正文完结了！【长吁一口气
至于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有一部分算是支线的真相，会在番外中放送！
番外俺要猛猛撒糖！也会准备一些申鹤大人允许的自行车，嘿嘿~
最后，按照惯例谢谢大家的支持！以及在评论区留言、灌溉营养液和砸地雷的大宝贝们！真的超爱你们！
下一本应该会开《沦为报废机器的我》，宝贝们可以去主页看看爱不爱吃，然后...看完尾声的大家，也别忘了抬头看看天空哟，祝你们都能见到美丽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