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部祖没有立刻给出她的回答,欧莱特感到缠绕着自己的枝条正在渐渐松开。

  “阿部祖,你怎么了?”

  欧莱特感觉不太妙,他的脚下并没有依托,一旦身上的枝条松开,他不知道自己会掉到哪里去,于是下意识地反手抱紧了枝干。

  “抱歉,我累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她的声音听上去越发虚弱,“很快我将陷入沉睡,不知能否再一次醒来...欧莱特,收回你的魂灵,拿走我仅存的力量,试着去找草之龙,我记得她是我的姐姐,她一定能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草之龙...你是说阿佩普?”

  阿部祖没再开口,回应欧莱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那些缠在欧莱特身上的枝条没有继续松动的迹象,伴随着阿部祖的沉默也进入了静止的状态。好消息是欧莱特不必再担心掉进某处不知名的深渊,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一时间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阿部祖,阿部祖?”欧莱特试着呼唤雷龙王的名字,“你睡着了吗?”

  确定再也无法叫醒雷龙王,欧莱特松开怀中的枝干,在木条做的囚笼中翻身,找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无奈地喃喃自语,“可是...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离开这里啊...”

  他试着掰了掰枝条,纹丝不动;又试着寻找相对宽松的缝隙,想钻出去,可两条腿全都伸出仍触碰不到地面,他意识到自己所处的高度未知,外面未必有里面安全,还不如先待在笼子里,想好对策再行动。

  可当欧莱特想把伸出的下半身缩回时,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好像...卡住了?!

  无论他怎么扭动用力,明明很轻松就探出的两条腿怎么也收不回来,具体原因说起来有些尴尬:是胯部卡住了。

  依靠留在笼中的上半身艰难地侧身,依靠上肢的力量引体向上,没想到,这回阻碍他的是臀部。

  这个动作做起来本就吃力,失败后,欧莱特气喘吁吁地扒着木条,边休息边感到困惑,他想不明白,明明出来的时候很轻松,怎么回去反而这么难?

  他很快察觉到更要命的事,当他的身体跟随重力下坠时,肋骨处也会被木条卡主,相当于进不去也出不来,完全被牵制,只能像条挂坠一样卡在半空,双腿无意义地乱晃。

  “...阿部祖,你能醒醒吗?”欧莱特对着黑暗不抱希望地喊,不出所料,无人回应。

  他不会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吧?

  欧莱特欲哭无泪,就算要枉死,难道等百年后他的尸骨被冒险家发觉时,也要维持着这样一个腰部被夹,屁股露在外面的狼狈模样吗?

  他又扭了扭腰,还试图使用元素力挣断木条,可惜都于事无补。

  欧莱特越发绝望,眼看真相大白,新的方向已经出现,他却被卡在这里,上下两难。

  “有没有人啊...”他扒着木条有气无力地喊,“随便是谁也好...只要能救我出去,让我做什么都行...”

  黑暗吞噬了他的呼喊,连回音都不远施舍。

  但在欧莱特身后很远的地方,一点星子般微弱的光芒,正缓缓向他靠近。

  欧莱特艰难地回过头,那束光越离他来越近,一路照亮了空间底部密密麻麻的荆棘,欧莱特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他要是方才从笼中不管不顾地跳下去,一定会被穿成筛子。

  那束光还在逼近,直到停靠在欧莱特面前,才展露出真是的面貌:是一只发光的方形石锁。

  “...摩拉克斯?”欧莱特一愣,“不,钟离!钟离,是你吗?!”

  石锁没有回应他,而是下降到笼子底部,劈开茂密的荆棘,停在中心,蔓延出一条条由岩元素微粒构造而成的线,像是钟表盘上的指针,很快沿着顺时针的方向划出一方圆盘。

  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后,那只石锁像是有灵气一般,又飘回欧莱特面前,静静与他相对。

  “...快、快放我出去呀...”欧莱特不安地扭着腰,不会是钟离的石锁也拿这些枝条没办法吧?

  “砍断或者是撑开,总有一招能凑效。”欧莱特给石锁出主意,“你要不先试试?别停在那儿呀...”

  “你的姿势还真是别致。”

  他的话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欧莱特下意识地向下看去,男人正背着手,饶有兴趣地抬头望向他。

  是钟离!

  欧莱特的脸颊顿时窘得通红。

  “你就这样看着吗?”他有些不忿,在他的印象里,岩王帝君并不是一个喜欢看人笑话的人。

  “只是许久未见,子爵又穿着璃月服饰,让我忍不住想仔细端详一番。”钟离露出淡淡的笑,“想不到六百年前的我,品味放到今日仍不算差。”

  “你...你没事了吗?”欧莱特想到钟离以身为封印的时,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醒来的?你的印记...还有大慈树王的印记...”

  “这么多问题,在下不知该从何答起。”

  钟离双手向下,缓缓升至半空,停在欧莱特身后,这个位置让欧莱特很没有安全感。

  “那你...你先帮忙把我放出来。”欧莱特感到自己耳根发烧,声音也变得微弱,“问题什么的可以一会再说。”

  “便依你所言。”

  钟离说罢,双手握住欧莱特的腰。

  “等等!”欧莱特一惊,被触碰的地方一阵酥麻,他回过头,“你、你做什么?”

  “帮你。”钟离神情坦然地说道。

  “...”欧莱特无言以对,他是很需要帮助,可没想到钟离会用这么原始的方式帮他。

  “你可以用元素力啊,比如用石柱把这里撑开之类的...”他嗫嚅着说道,两人此刻的姿势实在太奇怪了,哪怕此情此景并不适合发展什么暧昧的氛围,可欧莱特依然会觉得诡异。

  “你应该试过使用元素力了吧?”钟离反问道,“这些枝条是雷元素龙神识的化身,没那么容易弄开。”

  钟离说着握紧他的腰,将他向后拽。

  “等、等一下,很痛!”欧莱特急忙喊停,“等等...我的肋骨要断了...”

  “...是这里吗?”

  钟离的手顺着欧莱特的小腹向上,摸到前腹与枝条相接处,轻轻按了按,“不能再缩紧点吗?”

  欧莱特努力忽略那种被触碰后又麻又痒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你...你再试试。”

  钟离的手移回他的腰,又向后用力一拖。

  好消息是,他真的从笼中挣脱了几寸,坏消息是,他和钟离的距离更近了。

  “一鼓作气,再缩紧一点。”钟离在他身后沉声道。

  这都是什么糟糕的台词!欧莱特蹙眉闭眼,努力忽略掉脑海中奇怪的联想,又吸了一口气。

  “等、等一下。”

  又被拽出来一点后,欧莱特率先喊停——他们的身体快要碰到了。

  “你...你到侧面来吧。”他红着脸提议道,哪怕他知道钟离不会对他做什么,但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是太糟糕了,“扶住我就好,我自己可以的。”

  “现在松手可能会受伤。”

  钟离并没有采纳这个提议,他表现出的光明磊落让欧莱特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只好作罢。

  他听从钟离的指示,抱紧双臂,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一直卡在他腰上,支撑着他,把他一点一点从笼中抽出,同时,两个人的下半身也越贴越紧。

  等钟离抱着他回到地面,欧莱特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在于钟离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各种重逢的场面,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如此尴尬的情形。

  “...谢谢。”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盯着自己的脚,不敢抬头。

  “发生了什么?”钟离很好奇欧莱特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的。

  “...说来话长。”欧莱特不太想聊这个话题,这实在是太丢脸了,好在他还有很多疑问,可以用来转移话题。

  “你没事了吗?你...是怎么醒来的?”

  “子爵是在关心我?那是否该抱有起码的尊重,抬头看着我说呢?”

  钟离说的没错,欧莱特只好抬起头,对上钟离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我的印记将你带来此间,在印记回到本体的时刻,我就知道可以不必再维持封印了。”

  “印记回到本体...?”欧莱特愣怔片刻,“你的意思是,之前发生的事...”

  “嗯,无论是这六百年间空间内的变化,还是之前你我同行的记忆,我此刻都知道。”

  钟离所表现出的平静超乎欧莱特的预料,在知道了这么多事情后,他居然还能像无事发生般和自己平静地对话,这难道就是所谓神明的精神强度吗?

  “没想到子爵竟然如此关心我。”

  “什么?”

  “担心我受伤,还问我会不会感到孤独。”他轻柔地整理着欧莱特额前凌乱的碎发,笑着问,“子爵该不会是把我当做友人了吧?”

  欧莱特双目圆睁,原来自己在归离集和摩拉克斯说的话,钟离也知道了。

  他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了,下意识地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当然会担心。”

  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出口,又忍不住猜测,钟离是怎么想的?一个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的人,居然在为活了六千岁的神明担忧,还把对方当做朋友...他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吗?

  “对于神明来讲,六百年的等待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我来说,这份等待是十分珍贵的。”

  欧莱特忐忑地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论是你,还是其他神明,你们都为阿部祖和曾经的我付出了很多,你说的对,我把你当成朋友。也许对你来说这是一种僭越...可是,我只想用最真诚的心意去回应...”

  “不会。”钟离打断了他。

  “...诶?”欧莱特不解。

  “我不会认为这是一种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