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拿你这个弟弟没辙了……”
说出这句话, 不死川实弥愣了一下。
他这是……在哪儿?
随着他意识逐渐清醒,周围的一切一一落在他的眼里。
身前是握着刀做武士打扮的上弦鬼月,身后是身体自腰腿处被斩断成三节的弟弟。
在看清玄弥惨状的瞬间, 不死川实弥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 在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之前,雪柱大人和他说的话,
玄弥就要死了……
玄弥……死……
不!
他绝对不接受!
不死川实弥咬紧了牙, 一双眼睛死死地、恶狠狠地盯着上弦鬼月,
就是这家伙吧,
只要把这家伙干掉,玄弥就不会死!
他一定会保护玄弥,哪怕是梦里, 也绝对不会让玄弥死掉!
风之呼吸!
凌厉的风从刀尖喷涌而出, 化作巨大的风刃扑向恶鬼,不死川实弥紧随在风刃后面,向上弦之鬼发动攻击。
随着这一人一鬼的交手,原本整洁的墙壁和支柱上被砍出一道道凌乱的划痕,地板上深且长的缺口互相交错,除了玄弥躺着的那一块,几乎找不到能够落脚的地方。
在又一次挡下恶鬼的血鬼术后,不死川实弥落在地上狠狠喘了一口气。
他的身上多了不少伤口,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洇湿了白色的羽织。
不死川实弥放任身上的伤持续留血。
这只鬼很强,非常强, 强得超出他能对付的范畴。再这么耗下去,他一定会死。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不死川实弥吐掉嘴里的淤血。
他可是稀血里的稀血,他的血能让恶鬼进入喝醉酒一样的状态,反应迟钝、意识模糊,哪怕是上弦,初见时也很难抵抗他的血液。
等到那只鬼放松了警惕……
不死川实弥用上自己最快的速度朝恶鬼冲过去,
死吧,敢欺负他弟弟的混蛋!
“哥哥小心!”
不死川实弥眼睛一花,恶鬼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长刀挥动,眼看就要把他劈成两半。
太快了!
居然这么快就能摆脱他血液的影响!
就在他即将遭受重创的时候,大变样的玄弥突然冲了过来,把他撞飞出去,
然后,当着他的面被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扑通,
玄弥的身体掉落在地上,身下很快聚起一滩血泊。
当这鲜红的血出现在自己身上时实弥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他再没见过比这更刺眼的颜色。
“……玄弥……玄弥!”
不死川实弥抱起弟弟碎裂的身体,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就连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
“不要死……不要死……”
他哀求着,
“……我不允许你死!”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玄弥的身体逐渐崩坏,像鬼一样溃散成满地的沙砾,从他的手中滑落……
“……可恶!可恶!!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可恶!!”
从来没有过的惶恐和害怕充斥在不死川实弥的内心,即将失去弟弟的恐惧让他感觉自己正在坠入没有边际的黑暗的深渊,
“你别怕!哥哥想办法!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没有用的,
玄弥就要死了。
这样的伤势,哪怕是只鬼都顶不住,更别说玄弥只是获得了暂时鬼化的能力,归根结底还是个人。
不死川实弥能够感受到弟弟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流失,就像是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在最后挣扎了两下之后,终于彻底熄灭。
弟弟的死亡让实弥脑子里维系理智的弦“啪”的一声崩断,巨大的悲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玄弥的尸体已经化作身下的细沙,他连紧紧拥抱弟弟都做不到,只能跪在沙砾中捂着脸失声痛哭,
“啊啊啊啊……神啊!请不要把我的弟弟带走!我求求你了!”
“玄弥————玄弥————”
玄弥!
不死川实弥猛然惊醒,从矮垫上蹦了起来。
他脑袋上全是冷汗,后背的衣服汗湿了一大片。
失去弟弟的痛苦和绝望还在他心中激荡,不死川实弥身体不稳地踉跄两下,一时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而当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处境,他下意识地直奔门边,想去找玄弥,想去亲眼看看弟弟是不是还活着。
不死川实弥推开了门,然后愣在了那儿。
门口坐着一个人,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腿,蜷缩起身体靠在门边,
是玄弥。
梦里弟弟的死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让他疼得撕心裂肺,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也让他居然连玄弥就在门外边都没有发现。
不死川实弥静静地注视着弟弟,看他缩着脑袋,肩膀时不时抽泣一下。
弟弟在哭,因为他说的那些很过分的话。
临死前玄弥带着血的道歉和他对玄弥的责骂在脑子里交杂,吵得他头一抽一抽的疼。
他依旧想要保护弟弟,依旧不想玄弥遇到危险,
可他再也狠不下心,像之前那样斥责玄弥,让玄弥伤心。
那他该怎么样做才能保护好弟弟呢?
听到门开的动静,玄弥被吓了一跳,赶紧用袖子抹一把脸——哥哥本来就嫌弃他弱,要是再让哥哥看到他掉眼泪,只怕又要被赶走了。
顶着哥哥的目光,他低着脑袋站了起来,喏喏地唤了一声,
“哥、哥哥……”
不死川玄弥缩起了脖子,既害怕哥哥会揍他,又不想放过能和哥哥相处的机会。
他眼角的余光撇见哥哥抬起了手,预见到自己要挨揍,他也不躲,只是紧紧地闭上眼睛,两只手死死贴在身体两边。
弟弟瑟缩的样子刺痛了实弥,叫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用力把玄弥抱在怀里。
这是玄弥,还活着的玄弥,而不是像梦里那样,死后连一具像样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那只是个梦而已,不是真的……
雪柱大人曾对他说,“……可玄弥马上就要死了啊……”
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短暂的迷茫后,不死川实弥抱紧了弟弟,在心里发誓,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哥哥一定不会让你死!
忽然被抱住的不死川玄弥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对他的态度会变得这么快。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将头轻轻枕在哥哥的肩膀上,在心里对自己发誓,
上一次,他让哥哥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还误会了哥哥、让哥哥伤心,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哥哥一个人去战斗了!
…………
当天气逐渐转热,白昼渐长,黑夜渐短,对鬼王的作战终于拉开帷幕。
在取得炭治郎的同意之后,产屋敷耀哉先让鬼杀队的剑士们捧着青色彼岸花在外面晃了一圈,等到花落之后,就让已经克服阳光的弥豆子在鬼的面前亮了个相,紧接着紧急疏散产屋敷宅邸和蝶屋的隐和所有非战斗人员,暗中调动鬼杀队所有的柱齐聚,最后,以自己为诱饵,在产屋敷宅邸设下陷阱。
根据隐传来的消息,在弥豆子露面的当天,所有的恶鬼突然全部消失,疑似被鬼王无惨召回。
产屋敷耀哉想了一会儿,传下命令,把留在外面待命的鬼杀队剑士们全部召回,命他们在空下来的蝶屋待命。
鬼杀队的人从来都没有凑得这么齐整过。
最终大战就在眼前,趁着这最后还能有一段平静日子,为了能让剑士们的实力有所提升、好增加一点活下来的可能,也为了让柱们能找到开启斑纹的办法,由产屋敷耀哉做主,又举行了一次众柱集训,
相比起上一次,这回多了恋柱甘露寺蜜璃的柔韧性训练以及蛇柱伊黑小芭内的感知训练。
至于雪柱雪姬……鉴于她会的和风柱不死川实弥负责的基本重叠,她就不去凑那个热闹,而是担负起了保护产屋敷宅邸的职责。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产屋敷宅邸突然来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黑色西装,白色领带,脸色苍白,两眼通红,
鬼舞辻无惨。
他西装革履地站在躺在病榻上咳嗽个不停的产屋敷耀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连身都起不来的人。
谁能想到,让他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鬼杀队当主,竟然是这么一个重病缠身不久就要死掉的痨病鬼呢。
鬼舞辻无惨充满恶意地看着那人身上的伤,“……产屋敷……就算你一直和我作对,又有什么用呢……有诅咒在,你还能活多久?”
“无惨……咳咳咳……我猜你正在做一场永生不灭的美梦。”
“没错。只要得到那个女孩,这个梦想马上就能成真。”
隐忍了这么长时间,眼看夙愿即将达成,自己马上就能走到阳光下,这世上再没有能杀他的东西,而他的仇敌正在他的眼前忍受着诅咒的折磨,马上就要死亡,哪怕是活过一千年的无惨心中都不免升起了得意的心思。
“不,你错了,只有人的意志才是永恒的,才是不灭的。”绷带缠了满身的产屋敷耀哉毫不畏惧地直视这位制造无数起悲剧的鬼之始祖,虚弱的语气掩盖不了其中坚定的信念。
在两个人交谈的时候,雪姬已悄悄经摸到了最方便出手的地方。
那边,产屋敷耀哉的话还在继续,“尽管在这 漫长的时光中,鬼杀队的许多孩子们都死去了,但他们从来都没有消失!他们誓要将你这种恶鬼消灭殆尽的意志会永远存在下去!”
听到这话,雪姬微微愣了一下,身游走在身体中的力量轻微震颤着,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跃跃欲试,想要破壳而出。
这样的异常也只有一瞬间。
人和鬼的对话还在继续,雪姬静气凝神,已经做好全部准备。
她俯身蓄力,两脚在地上猛地一蹬,身体化作一只离弦的箭,直冲无惨而去。
上一次,她只砍下无惨的手而让这万物之恶给逃了,
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
雪姬整个人在空中拉出一条残影,雪亮的刀光划破夜色,干脆利落一刀将鬼王的脑袋斩于刀下。
一张嘴还在叭叭叭的无惨直到脑袋从脖子上滑落才感觉到不对劲,他一双血红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横在他和产屋敷耀哉之间双手持刀的少女,竟是一点都不慌张,
“早料到会有你在。你们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杀得了我吗?”
雪姬诚实地摇头:“杀不了。”
珠世早就给鬼杀队的柱们科普过当年无惨对战继国缘一时的光辉事迹。
能把自己炸成一千五百多块,能从此苟着不出门,硬生生把继国缘一给熬死,无惨这时候敢找上门,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依仗,光砍头当然不可能杀得了他。
但鬼杀队既然敢引鬼王上门,当然也不会全无准备。
在无惨脑袋将生未生的时候,一道极恨的女声贴着他的身体在他背后响起,
“再加上我呢……”
一只手趁他暂时没办法动弹的空档贯穿了他的身体,
是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