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琵琶轻响, 无人的空地上逐渐显露出一道人影,
粉色的头发,青色的刺青, 鎏金的眼睛里清晰地显露出“上弦”“弐”这三个字,
这人正是童磨死后新晋的上弦之二, 猗窝座。
他睁开眼睛,随意打量一眼无限城的景象, 一边在心中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前的一百多年里, 鬼王无惨对他们这些上弦鬼月一直是放养的态度,只要能够完成下达的任务, 其他时候基本都随他们去,唯一一次召集所有鬼月还是在一个多月前,
上弦鬼月接连被杀, 暴怒的鬼王亲自清理掉几乎所有下弦鬼月, 并对还存活的上弦鬼月好一番警告。
这么短的时间就再次被传召,难道……
猗窝座的眼睛猛地瞪大,
难道又有上弦鬼月死在猎鬼人手里了吗?!
六个上弦的位置还没来得及补全,不知道这次死的又是哪一只?黑死牟?不不不,黑死牟大人的实力深不可测,绝无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是半天狗?像他那样恶心的弱者,死了也是活该……
这时,一串琵琶声响起,猗窝座眼前的景色骤变,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 已经换了个地方,站在他身边的鬼正是上弦之三半天狗。
猗窝座无视掉凑上来打招呼的半天狗, 皱着眉看向跪坐在平台上的琵琶女,新晋的上弦之四,问:“鸣女,无惨大人呢?”
鸣女低着头,没有说话。
长长的头发遮住她整张脸,猗窝座只能看到鸣女的下巴。
没有得到回答,他不耐烦地移开视线,这一看,让他发现了无限城中不对劲的地方。
他脚下的一个房间似乎是经历过一场大火,房间内原本的摆设被焚烧一空,墙壁和地板上到处都是被灼烧后的焦黑痕迹。
猗窝座瞳孔猛地紧缩。
无限城深埋在地下,是鬼王的大本营,具体位置连他们这些上弦鬼月都不知道,按理来说应该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这些痕迹到底是怎么回事?
“猗窝座。”
鬼王的呼唤传入耳中,猗窝座猛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单膝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垂下去:“无惨大人。”
在他的身边,是五体投地快要爬在地上的半天狗。
猗窝座能够听到有清脆的脚步声在昏暗的无限城中响起,逐渐靠近。
随着鬼王的现身,一股压抑的、狂暴的愤怒如同狂风暴雨一样一股脑朝他涌过来,冲得他身体不稳地晃了晃,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被冲垮。
这股情感并不属于他,而是源自他身体里属于鬼王无惨的细胞。
不仅是愤怒,猗窝座感觉到自己浑身僵硬,肌肉紧绷,精神极度兴奋的同时紧握的两只拳头在止不住的轻微颤抖——这些反应都是源自冲击着他内心的恐惧,来自鬼王的恐惧。
鬼王,恐惧,烧痕……猗窝座把头埋的更低,控制着大脑思维一片空白,不去探索隐藏在背后的秘密。
“猗窝座,青色彼岸花找到了吗?”
猗窝座保持大脑放空,恭敬地回答:“十分抱歉,属下搜寻了富山一代所有传言盛开着彼岸花的地方,没有发现青色彼岸花的踪迹。”
无惨居高临下地看着上弦之二,本该让他感到气愤的答案现在却在他的心里翻不起半点波澜。
这群废物花了一百年的时间都没有找到一丁点线索,短短一个多月,能找到才奇怪。他这次叫猗窝座来,本也不是为了这个,“上次我说的那个银色头发红色眼睛、穿着火焰纹披风、日轮刀是白色的少女,猗窝座,你和半天狗一起,去查清楚她的来历。”
无惨面无无表情地下达命令。
可惜消息最灵通的玉壶被杀了,否则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是。”
“是,无惨大人。”
挥手让鸣女将两人送走,准备离开的无惨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瞥到了已经被完全烧毁的房屋,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尖利的犬牙危险地探出嘴唇,蛇一样的竖瞳收缩成细线,猩红的目光凝滞……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黑色的鞭子划破空气,狂乱且毫无章法地抽在那间房屋上,直到整个屋子连带着周围的走廊楼梯都被抽成碎片。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总是和他过不去!
无惨发狠地挥舞鞭子,溅起一地木渣碎屑。
在他出生之后不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当他好不容易摆脱先天桎梏成为强大又完美的鬼王之后又几次三番找他麻烦,
先是和他作对一千年的鬼杀队,像个打不死的蟑螂一样烦了他一千年,
之后是四百年前的继国缘一,那个红头发的魔鬼,只是一招就险些要了他的命,
等他好不容易熬死了所谓的“神之子”,银色头发的怪物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可是鬼王!
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最强大的存在!
他是绝对不会屈服于这该死的命运的!
雪山上的小木屋里,面对葵枝的疑问,雪姬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讲,她在脑海中组织了半天语言,然后蹦出一句:“这件事说来话长。”
富冈义勇附和地点头。
就在锖兔实在是看不过眼准备撸起袖子自己上,教雪柱大人怎么解释的时候,从烟囱里飞进来的兵卫门扑扇翅膀落在雪姬的面前,代为讲解:“嘎嘎,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被称作‘鬼’的东西……”
兵卫门简单但周全地向葵枝解释了什么是鬼,什么是鬼杀队:“你的女儿弥豆子被鬼血污染,很有可能会变成鬼。”
“……变成……鬼……?”
葵枝呆呆地望着沉睡中的女儿,眼中蓄满了泪。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妇,在丈夫死后独自一人拉扯着六个孩子长大,今晚发生的事情,无论是最开始出现的男人要杀死他们,又或者弥豆子为了保护她而受了重伤,还是突然出现的两个猎鬼人和他们带来的惊人的消息,都已经超出了她能够理解和处理的范围。她的脑袋乱糟糟一片,对女儿的担忧压倒了其他所有的一切,
她的女儿,会变成吃人的怪物……
“你胡说!姐姐才不会变成怪物!”
本来该睡觉的四个小萝卜头围在葵枝的周围,出声的是其中最大的那个男孩。
紧接着,是除了弥豆子之外唯一的那个女孩:“就是!姐姐那么温柔善良,才不会去吃人呢!”
雪姬早早发现了这些孩子的动作,却沉默地选择了由他们去。
面对这些孩子的指责,富冈义勇说:“成为鬼的人性情会发生巨大的转变,就算保留着过去的记忆,也已经不再是你们熟悉的那个人了。你们的姐姐在变成鬼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
变成鬼的父亲吃掉了想要保护的女儿,成了鬼的妻子咬死保护着她的丈夫……作为鬼杀队的队员,作为一名猎鬼人,他见多了这样的事情——
所有的理智和人性都抵不过对人肉的渴望,所有对鬼的宽容最后都会变成一场悲剧。
这个名叫弥豆子的女孩苏醒之后,第一个会攻击的就是这些孩子。
“你骗人!”男孩提高了声音,坚定地把姐姐和母亲护在身后。
哥哥不在,姐姐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必须要站出来,保护他的家人!
“竹雄、花子。”葵枝勉强打起精神制止这对兄妹对客人无礼,她的心中还存在有一丝希望,“弥豆子……还能变回来吗?”
“很抱歉。”富冈义勇照实了说。
鬼杀队研究的是怎么杀鬼,怎么更快、更利落、更轻松的砍断鬼的脖子,关于把鬼变成人,没有这样的经验,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在葵枝即将绝望的时候,雪姬举起一只手:“或许,珠世小姐会有办法。”
她的直觉告诉她,弥豆子的生命不会在这里结束。
如果说香奈惠身上血色的红光代表了厄运降至的话,那她所看到的弥豆子、葵枝、这一家人身上的金色光芒绝对有着什么特殊的含义,
她的感觉从来都不会出错,金色或许是奇迹的颜色也说不定。
但无论如何,被鬼舞辻无惨袭击过的灶门一家都没有办法继续在这里平静的生活下去。
“明天一早我的同伴们就会赶来,他们会带葵枝夫人和孩子们去往安全的地方。”
葵枝愣了一下,焦急地说:“我还有一个孩子,叫灶门炭治郎,他去山下卖炭,还没有回来。”
“请放心,他会和你一起离开。”雪姬伸出一只手,将兵卫门托到自己的肩上,站起身来,“今晚,就请好好休息吧。有我们在,不会再有危险了。”
话虽然这么说,灶门一家却没能休息好。
先不说受到惊吓的孩子们根本睡不着,年纪最小的六太惊吓加上吹冷风,半夜直接发起了烧,葵枝照顾了一晚上,临到天亮体温才降下来。
第二天是个阴天,层层叠叠的云将阳光遮蔽起来,明明在白天,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
一串脚步声被掩盖在寒风的呼啸声中,雪姬和富冈义勇同时将目光投向木门,提高警惕。
“……妈妈……弥豆子……六太……大家还好吗……弥豆子……妈妈……”
风中隐约传来男孩的呼喊,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夜没睡显得有些疲惫的葵枝一下子打起了精神,“是炭治郎回来了!”
她拖着迟缓的身体想要起身去开门。
门外确实是活人的气息,不是恶鬼,
富冈义勇收回放在刀柄上的手。
雪姬朝葵枝点了点头,站起身,将门打开——
她差点被门后的金光闪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