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
“雪柱大人!”
富冈义勇和锖兔赶到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结束。
雪姬背对着他们蹲在雪地上,她脚边的雪地上是一摊发黑的血,血泊的中间躺着一只断手。
富冈义勇提着刀走过去, 目光粗略地在雪姬的身上扫过。
没有受伤,
他的视线一顿, 移向雪地。
富冈义勇看到了一个穿着粉红色和服的长头发女孩倒在雪地中,大约八九岁的样子, 衣服上有血迹, 可能受了伤。女孩的身下还压着一个更小的孩子,看上去不过三四岁, 同样失去了意识。
看这场景,应该是这两个人突然遭到袭击,女孩将小孩子压在身下, 企图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弟弟。
雪地很冷, 两个孩子又太小,放着不管一定会冻出问题,富冈义勇收起刀,半蹲在同伴的旁边,准备搭把手将昏迷的姐弟分开。
凑得近了,他察觉到了女孩身上的异样:“这个女孩的身上,有鬼的气味。”
富冈义勇眼神一变,立刻就要拔刀。
他握在刀柄的手被人按住了,
是雪姬。
富冈义勇没有坚持自己的动作,但也没有放弃,保持着握刀的姿态用眼神向同伴投去一个问号。
为什么要阻止他?
沾染上鬼王血液的人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 不如在新的鬼伤人之前利落的把它送走,这是整个鬼杀队所有猎鬼人的共识。
“她不一样。”
雪姬摇头。
在她的视野中, 女孩的样子十分独特且醒目。
如果说普通的鬼杀队队员的样子是隔着毛玻璃看人只有个轮廓,担任柱的各位就是去掉毛玻璃还加了柔光滤镜的清晰版,那这个失去意识的女孩不仅有着极致8K的超高清画风,滤镜打光全部拉满,她甚至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再简单粗暴不过地向雪姬说明她到底有多特殊。
被女孩护在身下的小孩子身上的金光要更弱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红到几乎发黑的血色光芒。
再联想一下已经逃走的鬼王无惨,雪姬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个孩子,原本应该会死在今晚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象征厄运的腥红色血光逐渐散去,露出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
雪姬把小孩塞进富冈义勇的手里,自己抱起还在昏迷中的长发女孩,转身走进门户大开的农户家里——无惨虽然已经逃走,可难不保他不会杀个回马枪。为了保护被鬼王盯上的这一家人,他们今晚还是暂时住在这里比较好。
更何况女孩的情况还不明确,需要进一步观察。
她刚一脚踏进屋,躲在门后的人立刻向她发起偷袭,闪着金属光泽的铁铲呼啸着划过半空,眼看要招呼上她的后脑勺。
雪姬头都不回地向侧边跨出一步,毫不费力地躲开袭击。
或许是因为雪姬无害的外表,又或许是因为看清了雪姬怀里抱着的人,偷袭者没有再一次发动攻击,她“咣当”扔掉铁铲,好听的声音里满是惊惧的泣声:“弥豆子!”
雪姬抬眼看过去。
面前的人样貌温婉,扎着低低的发髻,头上包裹着一块白布,身上穿着紫色市松纹的和服,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方领口长衣,她看着粉衣的少女,紫色的眼睛里扑簌簌掉着眼泪:“弥豆子!”
这是女孩的名字?那这个人就是弥豆子的母亲了吧。
雪姬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反应的弥豆子,试图安抚对方:“鬼已经被打跑了,你们安全了。”
同样走进屋的锖兔没眼看地别开脑袋。
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面无表情,声音冷的快要掉冰渣子,明明是安慰的话,说出来硬是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胁。
雪姬对她“不太擅长安慰人”的事实同样有着深刻的认识。
要是这个时候杏寿郎在的话,肯定很快就能让受到惊吓的无辜者平静下来,而在杏寿郎不在身边的现在,她选择往旁边走两步,把身后的富冈义勇露出来,并企图把交涉的重任丢过去。
本来就抱着孩子浑身僵硬差点同手同脚的富冈义勇:“……”
锖兔看着加在一起三天说不出一个字的两个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神啊,如果他做错了什么,请让上天来惩罚他,而不是让他对着这样的场面用脚趾头抠地板。
但很神奇的,弥豆子的母亲听出了雪姬的安慰,也相信他们两个不是坏人,尽管自己被吓得不轻,却依旧勉强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将两人迎进屋:“快进来吧。”
“打扰了。”
富冈义勇弯了弯腰,将小孩子还给对方,顺手关上房门。
肆虐的冷风被木门隔绝在屋外,燃烧的炉火一点一点驱散屋子里的寒意。
“我叫灶门葵枝,这是灶门弥豆子,还有灶门六太……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孩子们。”灶门葵枝眼眶通红,抱紧了失而复得的孩子深深地鞠躬。
雪姬摇了摇头:“我是雪姬,他是富冈义勇。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夫人不用道谢。”
杀死恶鬼、拯救无辜者,这是每一个猎鬼人的职责。
葵枝正想说什么,却见眼前的两人眼神微变,都往她身后看。
“妈妈!”
“……姐姐!”
“六太!”
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身后接连冒出三男一女四个半大的萝卜头,手里拿着菜刀木棍,一副要和谁拼命的样子,在看到平安无事的母亲和昏迷不醒的姐姐弟弟之后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我不是让你们躲起来吗……”葵枝脸色微微一变。
“妈妈有危险!哥哥不在,我要保护妈妈!”
“……就是就是!”
“……我们才不怕坏蛋呢!”
“……妈妈妈妈,六太和姐姐这是怎么了?”
“……有没有受伤?”
“……妈妈……”
叽叽喳喳的声响在一瞬间把葵枝淹没,也将空气中残余的冰冷驱散。
灶门葵枝艰难地看向两位恩人兼客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去安顿好他们。”
抱着弥豆子的雪姬眯起眼睛:“一起去。”
她被满屋子血红血红的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葵枝,还有新冒出来的四个小孩,他们所有人的身上都闪烁着六太同款凶光,明晃晃地昭示着这一家人原本的命运——被鬼王无惨杀死在今夜。
但这只是原本,
随着时间的流动,代表不祥的血红光芒散去,显露出被遮蔽了的浅淡金光——这一家人也全都是滤镜打光拉满的独一档超高清画风。
这个姓式为灶门的农户身上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雪姬注视着葵枝将六太放进柔软的被窝,盖上厚实的棉被,在她想要接过弥豆子时摇了摇头:“我来。”
六太也就算了,弥豆子的状况不明,随时都会化身成鬼暴起伤人,绝对不能交给其他任何人。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能够看得出、也能够感觉得到,这是幸福温柔的一家人,身为母亲的葵枝深爱着她的每一个孩子,这些孩子们也深爱着家人。
弥豆子也一定深爱着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不想要伤害到她的家人。
葵枝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坚持,给弥豆子铺好新的被褥,然后把自己的孩子们挨个赶去休息。
雪姬将依旧没有意识的弥豆子放进被窝,盖好被子。
葵枝返回雪姬的身边,看着好像在熟睡的女儿,想要帮女儿理一理头发,却在回忆起刚刚雪姬的拒绝后选择了放弃。
她能够感觉的出来,无论是这个银色长发神情冰冷的少女,还是穿着半半分羽织神情冰冷的青年,他们都是好人,没有恶意,不让她触摸弥豆子一定有什么原因在。
作为一个母亲,她没能保护好她的孩子,危险关头反而是弥豆子站出来保护了她……弥豆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的错,无论如何她都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来敲门的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弥豆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本来还算是宽敞的房间在躺了五个人之后变得有些难以下脚,富冈义勇灵活地绕开各个“路障”,跪坐在角落里的弥豆子和其他人之间,深色的眼睛无声但固执地盯着雪姬。
他依旧在等一个解释,身为雪柱的少女为什么要放过鬼?
没有实体的锖兔轻松穿过蒙着被子偷看的小萝卜头们,在好友的身边坐下来。
他同样攒了满肚子的问题想问,比如屋外雪地上的那只断手是谁的?雪柱大人的日轮刀去哪儿了?他在雪地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连个断刀残片都没有,就好像日轮刀突然凭空蒸发一样……在他和义勇到达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限城。
舍弃了部分躯体才没让自己被黑红色的火焰活活烧死的鬼王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地盯着雪色的日轮刀,刀身上“恶鬼滅殺”四个字就是对他赤裸裸的嘲讽。
被迫逃跑,被迫断肢,被迫重温刻入骨髓的恐惧,再生的躯体仿佛还能感受到火焰灼烧时尖锐的痛苦……
该死……
无惨忽然甩出一根鞭子,重重鞭影之下,没有主人操控的日轮刀瞬间裂成一地碎片,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只要一闭眼,他就能看到凌空俯冲过来的少女,火焰纹的披风猎猎作响,鲜艳的火焰纹路几乎要刺痛他的眼睛——
真是……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那个人,
那个银发的恶鬼,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