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谨悦拿起那束花和礼物,晚上十点半,登上她生日的末班车,带着决绝的心,敲响了姐姐的房门。

  「咚、咚、咚——」

  门锁被拧开,开门的人好像并不惊讶深夜的到访者,没有过多的为难,侧过身让对方进来。

  陈谨悦第二次进入这间房,也或许会是最后一次。

  林韵声似乎总习惯把自己抛入黑暗里,她总是不开房间的照明灯,此刻也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堪堪让人看清这间房的陈设,和眼前人的轮廓。

  主卧房间自然比陈谨悦的要大一些,床、书桌、书柜,还有一个全封闭的小阳台,摆着两个单人沙发。

  而那张床,上次她睡在那里,和林韵声同床异梦,如今梦终于破灭,显得尤为嘲弄。

  陈谨悦背靠着门,没有放下手里拿着的东西。林韵声离她几步之远,手背过去撑着书桌,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陈谨悦想,或许她需要做这个先开头的人,毕竟林韵声已经决定往前走了。而心里还念着给故事一个结尾的人,是自己。

  “林韵声……”她低低开口,没叫对方姐姐,想要一场平等的对话。

  “嗯……”

  “是真的吗?你和江海涛。你可不可以亲口告诉我。”

  林韵声低着头不回答。

  “你放心,我不会大吵大闹。很晚了,妈妈需要休息。我也……我也很累了。”

  “我不会像六年前一样吵着要一个说法了。”

  “你放心……”

  她好像真的长大了,变得礼貌又识趣。

  林韵声却被这份懂事刺得心痛。

  “干嘛啊,林韵声。敢做不敢认啊。”

  “我只是要一个结果都不行吗?”陈谨悦轻轻一笑,尽量让这气氛轻松点。

  哪管这笑比哭还难看。

  “嗯。”她终于肯出声。

  陈谨悦抿着嘴唇,用力捏了下手里的拎袋挂绳。

  “‘嗯’是什么意思呀?” 她追问得好可怜,像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小丑,唱这一出独角戏。

  林韵声深吸一口气,握紧放在身后的手,说:“在一起了。”

  “哦……是真的呀。”

  “我晚上说替姐姐开心,也是真的。”

  她还挂着笑,调整了一下怀里满天星的位置,往林韵声那里走去。对方见状,移开身往后退了几步。

  陈谨悦只当没有看见。她走到桌前,把花和香水放下——一旁仍然是那捧漂亮的玫瑰。

  她甚至刻意让两束花挨在一起,配角就要有配角的自觉,不然怎么衬托?

  “你别紧张。”

  “你还记得我说想和你聊聊吗?”

  “嗯。”

  因为往前迈出的几步,陈谨悦得以看到窗外高悬的明月,月球近地面和环形山同时在她的眼前。而晒在月光里的林韵声,却像死寂的白矮星一般,幽静又沉默。

  “那你还愿意听我继续说吗?”

  “说吧……”她终于愿意给自己妹妹一句回答,而不再是一个音节。

  陈谨悦想起她写在纪念册上的那些字。还有她当时心里那句「这两本都是你的,我以后会念给你听」,只是可惜,纪念册只是纪念册,而那些话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开头是什么来着,她想了想。

  ——「我需要向你坦白,我回国全都是因为你。」

  “嗯……其实我是因为你才回来的,我当时以为你要恋爱了。”

  “不过没想到,误打误撞,真的见证你要重新开始了,也算……没白回来吧。”

  ——「我看月亮升起的时候想你,潮涨潮落的时候也想你。」

  “其实我在国外经常想你,毕竟你是我的姐姐嘛。”

  ——「我不明白该怎么度过没有你的每一天。」

  “我一个人生活了才知道好多事情做起来不容易,你照顾我这么久,应该挺辛苦的呢。”

  ——「我想和你谈谈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你愿意吗?」

  “六年前的事,我知道我不成熟,你做事有你的原因,就像今天一样,我一定让你为难了。”

  ——「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对不起啊,林韵声……我那时候太不懂事了。希望你不要怪我,反正你都要开始新生活了,就别和我计较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