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天晚上一样。

  我觉得真残忍啊,怎么会这样呢。那双因为动情而泛红的眼睛,如今却是在诉说离开。

  她问我:“非得什么都要得到才满意吗?”

  我又一次哭得喘不过气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你怎么能十几年如一日地满足我想要的一切,最终在这件事上告诉我,并不是什么想要的都能得到。

  她狠心地回房间拿了些东西,离开了家。只留我和那些被洗衣机甩干过后皱巴巴的衣服在家里,无人问津。

  那天之后,林韵声就很少在十点前回来了,家里永远都是黑暗和死寂。

  但她仍然会照顾我,她早起做好饭,或者在夜里把菜都备好,吃或不吃,就是我的事了,她好像也不在意。

  我试着再在清晨或深夜讨要一个说法,但她的拒绝无隙可乘,断了我最后一丝念想。

  我走投无路开始像小孩子一样,通过出格的行为来博取注意力,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学习,她都不再过多干涉。

  终于,我后知后觉生出了这段关系真的破裂了的实感。

  不久之后,妈妈的工地项目收尾,她没着急跟着包工头去下一个项目,而是说我高考在即,要回来照顾我。

  林韵声却变本加厉,更是绝情,以最近工作忙为由,搬出去住了。

  陈芳问她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她说,忙完了就回来。而什么时候会忙完,全凭她说。

  我开始见不到她,我心灰意冷,我这辈子从没和她分开过这么久。我的心像被人活生生剜掉一块,血流如注,无药可医。

  我有时去她的写字楼楼下等她——为了看她一眼——我还是靠着那根电线杆旁。我第一次在那里等她深夜下班时,她着急得不得了,生怕我出事。

  可现在,她看到我在那里,会假装不认识我一样,挽着另一个同事,有说有笑地离开。

  我与她之间的距离,还不及她与她的普通同事了。

  我无法在这样的事实里生活了,我在这个家、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拥有和林韵声的回忆,浪漫温暖,更遑论我那么爱她。

  我和妈妈在饭桌上长谈,我说我不想参加高考了,我的成绩上不了什么好大学,我想出国念书。

  我想走,管它出国念个什么东西,我不愿意再待在这了。

  陈芳思虑良久,她告诉我,家里的存款东拼西凑也只有不到十万,留学实在难度有些大。

  我最后说,可以问问姐姐的意见。

  我不否认我说这话时的私心,我最后那一点侥幸心理作祟,我想如果林韵声你出面留住我,我就不走了。

  但她可真狠心啊。

  她不仅没有留我,还给了我一张银行卡,里面存着三十万,密码是我的生日。她告诉妈妈,暂时只能借到这么多,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应该够了,后面她再想想办法。

  我接过那张卡。

  我觉得我好恨她。

  之后几个月里,我申校、备考、签证,我想如果赶不上秋季开学,那就赶冬季,总之我一定要走。

  结果连老天都在帮我,因为我申请的不是顶尖名校——反正我也申不上——所以过程尤其顺利,我很快就把手续全都办妥。

  直到拿到贴签护照的那天,我一共见了林韵声三次,都是在家里。两次陈芳叫她回来吃饭,我们的交流聊胜于无。

  还有一次是她回家来拿东西,我们不期而遇,我想她那时挑的时间,是指望我不在家。可碰巧那天我生病了,在家休息,她看着我,眼里有话,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我们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在我们曾经拥抱和亲吻过的屋檐下。

  那是我离开前最后一次见她。

  后来我在机场和妈妈告别。我一个人坐在候机室里,哭完了一整包纸巾。坐我隔壁的阿姨以为我是舍不得离开家的小孩,一直安慰我,说要坚强,慢慢就习惯了,以后还能再回来。

  我潦草地回应她谢谢。可我怎么再回来,我不懂曾经那么爱我的林韵声,为什么这么绝情,对我不闻不问,甚至没来见我最后一面。

  ——全都回不去了。

  我在恨意和眼泪里接受这个现实:这个世界,有些东西不是我想要就会得到的。

  这是个多美丽又多遗憾的世界。

  美丽是你,而遗憾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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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很痛苦,原本这章准备写三部分的,结果写到两部分就写满了...笔力太差就会遇到这种问题。节奏全乱了。哭。

  42 | 几时几分

  陈谨悦猛地睁开双眼,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她胸腔起伏,头上冒着薄汗,仿佛又一次经历六年前的绝望与离别。

  她在黑暗里借着暗淡月光,去看放在桌上的花和香水。碧玉佳人,伤痕累累。

  沉积在心里好多天的不安,还有好些年的不甘愿,在过去短短几个小时被暴力地撕扯出身体,情绪变得空荡,找不到依附。只剩下疲惫。

  其实她早有预感,只是不愿意面对,更没想到会如此直接。现在接受了,反而觉得一切都合乎情理。

  林韵声是抛弃她的惯犯,而自己是不长记性的傻子。

  谁会在乎深海底的裂缝呢,她沉到那一处。悲剧重演第二次,她想自己应当学会些什么了。

  她要好好结束这个故事。

  她要开始她漂亮的二十五岁,而林韵声也可以全心全意经营她的新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