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榆仔细看了镜子中的自己,忽的想起当初那个男人,难怪影影会没控制住。她在脸上小动了几下,除去脸上看起来油腻的的臃肿,胡子也卸下来。邋遢大叔瞬间变得面目清朗起来,像个眉清目秀的落魄公子。

  影影看到她的改变,不由得心间一动。秦榆对自己的易容之术信心满满,还能为她说的几句话改变,让她感觉到被在意。

  这张脸与秦榆本来的面目有几分相似,却又像另一个人,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怕是哪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她见过的人可多了去了。

  事实可不太是她以为的那样,秦榆怕她看到她的脸想起阿柱,大半夜起来把她刀了。

  现在她们是两个人,她不能那么随意。

  影影是第一次和她一起出门,她的戒心很强,哪一天看到陌生的脸,要是没认出来她可就没命了。以她的三脚猫功夫,她不敢保证自己快得过她的刀。

  影影下楼向掌柜要了几身男人的衣服,两人正式出发。

  听秦榆说远忧原很远,这也是她不愿意回去的原因之一。

  马车轱辘轱辘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进,她们好似是来游玩的,并不着急赶路。

  影影没有关上车帘,秦榆转头叮嘱别生病了。她驶得又不快,这么些风还吹不倒她。

  秦榆笑了声,一甩马绳,马儿撒开蹄子跑起来,影影因这突然的加速向后仰去,倒在床榻上。

  秦榆调侃道:我什么速度?

  真是受不了一点揶揄。

  她坐在马车中,看着车前的秦榆。她带着厚重的帽子,不会被风吹坏脑子,帽下绸缎似的长发在脑后被一根粗糙的绳子随意束起。她全身上下都是一副男子装扮,唯独荡漾在身后的秀发,与她不宽也不厚的肩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像个姑娘,但她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不论是什么人秦榆都能模仿个一二,扮个驾车的少年更是不在话下。

  先前她初出茅庐,因为是个女子出行时总会遇到许多麻烦,后来她扮作男子,遇到了奇奇怪怪的麻烦,再后来她扮成各种形形色色的人,遇到了形形色色的麻烦,到最后她用自己炼制的毒让所有人对她避之如蛇蝎,让她得到了一段很长的安宁。

  渐渐地,她的名声越来越大,神医之女的身份被拔出来,麻烦自然也跟着来。有招揽也有觊觎,一些人出于‘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对她展开了追杀,一些人得知她身上有老前辈留下的钥匙也对她进行追逐。

  她每一天的脸几乎都不重样,原本的模样都快忘得差不多了,直到邢家主家的人为邢明玉夺宝剑做礼物迎接邢明玉归族而到来,为她清理了那些杂碎,她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说起来还得感谢邢明玉,现在为影影解毒也算是帮她一个忙吧,她的侄女都赔给她了,她也不欠邢明玉什么了,反倒是邢明玉还欠她一笔娶黎月韵的彩礼,到时候把影影放回去必须提一嘴。

  到了深夜,两人来到下一站,在客栈停留,让自己歇息也让马儿歇歇。

  这一次只订了一个房间,方便两人相互照应,虽说两人分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以防万一。

  宝剑虽说已经回到黎月韵手中,但消息还没传开,许多追逐秦榆的人还不知道这件事,麻烦自然当避则避。

  因为邢家收到了邢明玉书信,退出了夺取宝剑的行列,那些因惧怕邢家而不敢动手的人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现在的人比以往翻了几倍不少。

  秦榆进到房间倒头就睡,没睡多久就被饭香勾引得醒来。她的声音有气无力:“饿死了,快拉我起来。”

  “看你困成这样,还以为你不吃了呢。”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带了秦榆的份。

  饭菜放上桌,影影转头去拉秦榆起来,这个女人竟然趴在她的肩上,没有很重,就是有点像死猪。

  秦榆坐到位置上,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眼睛直放光,可美食的诱惑敌不过精神的困倦,没吃两口就含着红烧肉睡了过去。

  影影走过去抬起她快砸到桌子上的脸,她有一点回神,神色仍然迷离。

  影影无奈道:“要不你先去睡一觉,饭菜我给你存放在食盒里,屋内有火盆到时候可以热一热,不急这一时。”

  秦榆嚼起肉来,“你喂我啊。”

  影影掐了一把她的脸,试图让她清醒,“喂什么喂?我看你是脑子不太清醒了。”

  她这辈子没给人喂过饭,给人喂毒药的手法倒是娴熟。

  秦榆感觉不到疼似的,自顾自把肉咽下去,又睡了过去。

  影影心道,就这意志力,还想着吃饭,那不得噎死。

  她叹了口气,给秦榆擦了擦嘴,将人抱到床上,脱鞋脱衣盖被一气呵成。站在床前,她探了探她额前的温度,真是生病了。

  她不会,便下楼去找上夜班的伙计支个招,他收起账本给影影悉心解答,然后影影端了一盆温热的水上去。

  回到房里锁好门关好窗,给秦榆擦拭身体,给她的肩上好药后帮她掖好被子,她受的风寒,最是怕冷。

  她能理解秦榆的担心,秦榆现在就像一个靶子,还带着伤没好的她,遇到的所有人都需要小心注意。

  影影确认秦榆被包得不露一点风,这才去打开窗,翻出窗去,把窗轻轻关上。

  不多时,一只乌鸦从门缝飞出,见乌鸦平稳飞起,门缝被关上。

  细小如蛛丝的针密集的飞了过去,穿透信鸦喉咙,眼睛,肺腑,将它钉在客栈牌匾上。

  “去把它带过来。”

  信鸦被几只小虫虫抬回来,影影拿下信筒中的字条。

  推开窗户一条缝,借着光看清了上面的字,上面大致写着:有疑似秦榆的人出现,但身边跟着一个没见过的姑娘,暂还不确定,询问是否需要拦截。

  影影戴上斗篷的帽子,等了一会儿,她跳下楼,回忆着乌鸦发出声音的节奏敲响客栈的门。

  里面传来急促的步伐,似乎没想到探查的人会来得那么快。

  房门打开的瞬间,伙计随即低头让开道路,“人在二楼右侧最后一间。”

  影影站在门口没有动。

  伙计狐疑地抬起头,他没见过那么矮的高层,但她知道高层的暗号,迟疑道:“你是……”

  刀锋反映着屋内的烛光,在他眼中闪过此生见到的最后一抹光亮。瞬息间,喉管被割断,整个人被拽得摔出门,倒在雪地中抽搐,死亡。

  没人能阻止秦榆给她解毒。

  影影将人丢在院落,大雪会为他做坟,若是没有人发现,他能留到来年开春。

  关上客栈的门,她回到房间,用剩下的温得发凉的水清理了一下沾染上的血迹,她的技术还是不够成熟,居然让血溅出来了。

  血气影响食欲,她没有离秦榆那边太近,闻着味道差不多了,剩下的用香囊熏一下便可以了。

  一切做好,她回到床边搬来小板凳坐下,再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太大变化,但呼吸平稳她已经在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