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 弥漫着檀木的熏香味。
檀木提神,书桌前还摆着一杯喝得差不多的咖啡,书房里两个人, 傅时毓站着,傅尚坐着, 咖啡是傅尚的, 可见他精神疲倦, 头有多痛了。
傅尚冷着脸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傅时毓确实不知道, 小学一年级开始, 苏辰就围在他身边,小学二年级,他们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 六年级, 他看到了苏辰的秘密, 初二开始, 他开始频繁做关于苏辰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了占有欲,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到哪种程度了?”
傅尚也不愿多问,但他一活了将近四十年的成年人,怎么会看不懂自己儿子眼瞳中炽热的火焰,这是把苏辰拆腹入肚的程度。
只要一回想,就伴随着震撼和后怕。
“不关他的事。”傅时毓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单恋。”
傅尚一愣, 没想到他会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
单恋不可耻, 但自己骄傲的儿子即使心里清楚, 也不愿承认才对。
“我给你办出国手续。”傅尚道:“高中和大学都会在国外读, 毕业以后, 你先熟悉国外的业务, 国内的暂时不需要接手。”
傅时毓闻言,拳头攥紧了:“你要分开我和苏辰吗?”
“难不成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傅尚眼角一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他是男人,还是双性人,没有生育能力,除了漂亮,浑身上下哪点值得你喜欢?你才初三,将来见到的漂亮男人女人多得是,数都数不清——”
“别人我不在乎。”傅时毓皱眉,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要带上苏辰。”
傅尚生出几分怒意:“人家在国内待得好好的,出什么国?”
傅时毓执拗道:“我不在身边,他有危险。”
“我看你才是最大的危险!”傅尚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喝道:“傅时毓,你真该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那双鬼迷心窍的眼睛,你刚刚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话音落下,傅时毓身体微僵。
他想亲苏辰,想抱他,想圈进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永远不要出去。
甚至,还想做更过分的事。
有一点傅尚没有说错。
待在苏辰旁边,他控制不住自己。
傅尚道:“你去国外,我会确保傅家一直供养着苏辰,没有人敢欺负他,考不进大学就读私立学校,找不到工作就去富新上班,不上班,每年我也可以给他发工资,你不在他旁边,他一样衣食无忧,健康快乐的成长。”
傅时毓抿了抿唇。
紧接着,傅尚话锋一转:“但你不出国,我就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了。”虽然这话只是威胁,苏辰毕竟是钟先生的养子,这些年来相处,感情深厚,不到万不得已不敢多做什么,但依然能看到儿子微微颤动的肩膀。
“高中我会出国。”傅时毓沉默半响,生硬地妥协:“但大学我要回国,毕业后,去哪里都一样。”
“……随便你。”傅尚转过身,点燃一根烟。
国外诱惑多得是,三年后指不定傅时毓自己不愿回来了,他何必去做这个恶人:“不过我有个条件。”
傅尚淡淡道:“想回来的话,就要考上985。”
国内的教材跟国外的大相径庭。
参加国内高考可以,但要考上985,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傅尚相信儿子再优秀,经历了国外的花花世界,也一样被迷惑双眼,无法做到。
“好啊。”傅时毓扬起下巴,高傲道:“一言为定。”
……
傅时毓走得突然,七月初,就要坐上去A国的飞机了。
苏辰中考在六月中旬。
为了不影响发挥,傅时毓没有提前告诉他,等考完才接到西装头即将远走高飞的噩耗,苏辰不相信,在庄园里一个一个问,真的吗,真的吗?当所有人回答肯定的答案后,做什么事都呆呆的。
他缠着钟爷爷问,傅时毓什么时候会回来?
钟爷爷也不确定。
可能三年后,也有可能大学毕业以后,或者直接留在国外了。
苏辰想起自己向寺庙许的愿,只是希望西装头不要睡觉的时候老贴着他,但不是彻底离开呀……
三年后,他们还会是最好的朋友吗?
会渐渐疏离吗?
曾经他和陌陌也是天下第一好。
可再见到陌陌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人了。
钟爷爷说A国的教育更好一点。
况且,傅家也有一分的产业在A国,傅时毓注定要继承家产的。
苏辰一下子没勇气要求傅时毓留下来了。
他们本就不属于一路人。
只不过运气好,在他最需要玩伴的时候被选中了而已。
傅时毓登飞机前,唠唠叨叨对着苏辰叮嘱了诸多事项。
譬如睡觉的时候不要老是踢被子,不然早晨起床肩膀着凉又要哭唧唧,上英语课不要写语文课的作业,上数学课不要写英语课的作业,不然作业全写完了,但课全没听,以后就没有他帮忙补习功课了。
苏辰垂下眼帘问道:“你暑假会回来吗?”
傅时毓沉默片刻,回答:“我尽量。”
“那你……”苏辰紧张地问道:“大学还会回来读吗?”
“当然。”傅时毓信心满满:“我会报考芜大。”
芜城第一大学,是芜城最好的大学。
“恩恩。”苏辰重重地点了两下脑袋,下定决心也要考进芜大:“我在芜大等你。”
傅时毓挑眉,想笑他八节课里有一节课要打瞌睡的小笨蛋,也想考上芜大?
话未出口,眼尾一酸。
苏辰的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
“别哭。”傅时毓撇开脸:“又不是见不到了。”
“可是、可是——”苏辰紧咬嘴唇,浅棕色的眼瞳充满了泪水:“你要离开好久……”
傅时毓冷酷的表情也要维持不住了,双手并用地帮他擦眼泪。
广播里传来通知登记的声音。
再怎么不舍,都要分别的。
等止住轻泣,傅时毓朝他挥了挥手,托着行李箱消失在人群中。
七月底,苏辰的中考成绩出来了。
成功被芜城二中录取。
这是他没日没夜拼命学习的结果,苏辰欣慰的同时,也失去了一半的喜悦。
本来打算在嘉藤高中旁边上学的,可惜傅时毓出国了。
整个暑假,苏辰躺在空荡荡的床上,难以入眠。
以前他都是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现在身边没有人,脑海里全是胡思乱想,怎么也睡不着。
苏辰抱着从小到大陪着自己的长耳朵绒毛兔,敲响了钟先生卧室的门。
钟先生七十多岁了,再怎么显年轻,两鬓都生了白发。
看见苏辰,便摸了摸他的脑袋。
刚到傅家的时候,明明只有腰间这么高,如今也长大了啊……
“辰辰睡不着吗?”
“嗯。”苏辰小心翼翼问道:“我可不可以跟钟爷爷一起睡呀?”
“当然可以。”钟先生慈爱地笑了:“小少爷不在,辰辰一个人睡觉不习惯了吧。”
苏辰点点头,垂下眼帘,心情低落:“没人陪……”
“钟爷爷陪你。”钟先生拿出新被褥,铺在床铺的另一边。
一大一小,隔着被褥躺在床上。
原以为这样就有安全感了,但苏辰翻来覆去,精神始终抖擞,以至于年纪大、睡眠浅的钟先生,也被干扰着失眠了。
苏辰只是看上去没头没脑,整天快快乐乐,实际也心思细腻的时候,他望着钟先生的背影,心里愧疚,轻轻地道歉:“对不起……”都怪他,不然钟爷爷早就已经进入梦想了。
“没关系。”钟先生轻叹一声:“辰辰,你不是因为没人□□不着,是因为小少爷不在没有安全感,对吗?”
是这样吗?
苏辰迷茫了。
从来都是傅时毓跟他一起,形影不离,所以苏辰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心情。
钟先生见他愁眉不展,建议道:“现在深夜,小少爷正好倒时差,他那边是白天,辰辰少爷要是想他,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对喔。”苏辰眼睛一亮,像个小泥鳅,从被褥中钻出,一蹦一跳打电话去了。
钟先生望着他纤细的背影,摇了摇头。
辰辰和小少爷在彼此最需要陪伴的年龄相遇,亲密无间,傅尚仅仅想用时间冲淡他们,估计要失望了。
杨枝甘露和苏辰上了同一所高中。
虽然不是同一个班级,她是提高班,苏辰是普通班。
离开嘉藤,她变得更加自信,越发出众的长相,让她逐渐开朗健谈起来。
肥肥每天放学,都会在门口等她。
换成小学时期的杨枝甘露,肯定一百个不愿意,自从肥肥帮她出了头,两人感情突飞猛进,平时除了跟新交的女生闺蜜一起玩,就是和肥肥、苏辰逛街、吃饭。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三年,苏辰十七岁,脸颊两侧的婴儿肥彻底褪去,身高停滞在一米七五,漂亮的脸蛋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再过五个月,就要成年了。
晚上同学生日会,吃到一半,语音电话响起。
杨枝甘露抿了抿唇:“又是傅时毓啊?”
这几年傅时毓人走了,魂可一点没离开,光她看到的查岗不下上百次,别说平时看不见的地方,像防贼似的防苏苏身边的人。
“对喔,他每天这个时间都会给我打电话的。”苏辰拿起手机往包厢外走:“你们先吃吧。”
“唉……”杨枝甘露双手托腮。
就是这么强的控制欲,才能隔着太平洋,在异国他乡把苏苏的桃花全给砍断了。
思及此,她瞄了一眼中心位戴着生日帽的寿星。
果然,苏辰推门而出的一霎那,“寿星”的脸庞露出失落的神色。
杨枝甘露叹息。
苏苏除了单纯一点,就剩下迟钝了。
寿星今天主要想邀请的就是他,结果苏苏一副半点没有察觉的模样。
走出包厢,苏辰接起电话,傅时毓轮廓分明的脸庞映入眼帘。
他们有着十二小时的时差。
苏辰刚吃上晚饭,傅时毓正好起床洗漱。
他在A国,一个人单独住一栋别墅,偶尔会有A国的同学征用别墅开party。
——即便再怎么喜欢清净,也需要基础的社交,好在A国人热情懂分寸,短期的相处没给他带来什么困扰。
傅时毓看了一眼屏幕另一端陌生的环境:“在聚餐?”
“嗯嗯!”苏辰道:“有同学过生日。”
“结束后早点回家。”傅时毓穿着睡衣走到靠近落地窗户的位置,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他若隐若现的胸膛上:“要是太晚就打电话给兰兰,让她过来接你。”
苏辰走神了:“你去练腹肌了呀?”
“普通健身而已。”傅时毓知道他在意总也长不大的身体,和不管怎么锻炼也难以形成的腹肌,抿了抿唇解释道:“A国湿气重,需要锻炼身体。”
“噢……”苏辰点点头,没再多问了,眼里闪烁着羡慕的光芒。
傅时毓问:“之前模拟考成绩出来没有?”
现在是五月份,春暖花开的季节,然而,下个就要高考了。
“出来了。”苏辰心虚道:“老师说,还需要努努力……”
从一开始的学渣,到芜大预备军,他已经把这辈子所有的脑细胞都花在学习上了,家里请的补课老师,表面在给他补习功课,其实大多时间是在给傅时毓偷偷上课,为了不被发现,苏辰只好把不会做的带到学校里,问杨枝甘露。
幸好,杨枝甘露也是学霸。
“没关系。”傅时毓淡淡道:“下星期我就回国了。”
苏辰一愣,猛地瞪大了亮晶晶的双眼:“你的意思是,下星期你就要回来准备高考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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