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时璋注视下,卓霈宁将最后一口海鲜焗饭吞进肚子里,从叶时璋手里接过水和纸巾,擦了擦嘴,灌了口水,道一声谢谢。

  “喜欢的。”

  他抱起Ryan给自己壮胆,然后就挤出这三个字。

  他在回答方才叶时璋问他的,喜不喜欢这份礼物,尽管回答来得颇为滞后。

  用的是他最喜欢的蓝宝石,选的是他最喜欢的品牌亲自设计,送的是他最喜欢的叶时璋,他不可能不喜欢这份礼物。

  叶时璋了然笑了笑,柔声道:“我让他们做了一点改动,宝石二次切割,改成眼泪形状。我说过,你的眼泪都是宝石,现在我把眼泪都收集起来送给你了。”

  那不过是无心之言,却被他记在心里,付诸实现。

  卓霈宁心头一热,下意识捏紧Ryan的肉垫子,又道:“我都不知道,那原本是结婚的时候打算送给我的。”

  “蓝宝石是你的生辰石,而你也很喜欢蓝色,甚至你跟我结婚也是为了拿回妈妈留给你的蓝宝石项链,”叶时璋徐徐道,“所以我想,也许我能投其所好,让你也为我笑一笑。”

  他突然贴近,在卓霈宁唇边落下很轻的一吻,分开时才道:“听说世界上有一种小鸟,特别喜欢收集闪闪发光的东西,然后带回鸟巢里送给他的伴侣,我想我应该我也是一只小鸟。”

  “谢谢你收下我的礼物。”

  他眯起眼睛笑笑,语气温柔得要把人彻底融掉。

  卓霈宁感觉嘴唇是烫的,心也是烫的,他抿了抿嘴唇,低着头酝酿了许久,总感觉有些话是必须说的。他又看了叶时璋一眼,才支吾道:“我当初跟你结婚,也不只是为了妈妈的蓝宝石项链,虽然你可能不相信……”

  没等叶时璋回应,他就一股脑接着说下去,将自己藏了多时的想法一难得都抖出来:“我非常讨厌霍连山,他这个人嗜权如命、冷血虚伪,最爱就是他自己,不仅婚内出轨还抢占卓家的一切。你跟他有来往合作,看你们之间有说有笑我就很生气。你们也许本质上是一类人,也许之前我们几次遇见你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甚至是蓄谋跟我扯上关系的。”

  “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就连带你一起也讨厌了。”

  好不容易说完,他终于放下心头大石,暗舒了一口气。

  在喜欢的人面前如此坦诚,对他来说还真是一桩高难度的事。不过对比以前打死不说,他这算某种程度上的进步。

  哪怕拿回卓诗筠的遗物是他结婚最主要原因,但如果不是对叶时璋心存一点点喜欢,他大概也不会应下这婚事。只怪他那时候太过别扭拧巴,想到叶时璋跟霍连山为利益联手就生气,凡是跟霍连山沾上关系的他都无条件讨厌,以至于上来就忍不住给叶时璋冷脸看。

  叶时璋耐心听完,问他:“那现在呢,宁宁还讨厌我吗?”

  卓霈宁很轻地摇了摇头。

  叶时璋捏住他下巴,认真道:“宁宁,我要听你说出来。”

  “……我不讨厌你,”卓霈宁不得不直视着他的眼睛,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说过在你这里我不是筹码,我也相信你的。”

  说罢,仿佛褪去最后一丝力气,他将怀里的Ryan放走,然后冷不丁就扑进叶时璋怀里,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将迅速升温的脸贴住他的脖子,闷声道:“我今天就说这么多,你要好好听进去。”

  叶时璋抬手回抱住卓霈宁,无声笑了笑,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开口道:“宁宁,你能对我坦白这些,我很高兴。”

  “你向来是想的比说的要多得多的性子,心里头总闷着事,就连离婚原因也要让人猜,”他又说,“意识附身Ryan这件事却好像是个很神奇的契机,让我们有机会朝夕相处亲密接触,你变得愿意依赖我,愿意对我说许多事。”

  卓霈宁从叶时璋怀里脱离,对上他一双含笑的眼眸。

  他必须承认,自己是个挺麻烦的人,嘴硬爱说反话、动不动拧巴,但要真正鼓起勇气全部说出来,貌似事情也并没有他想象那样的复杂,而且心里头似乎也如释重负轻松许多。

  附身变猫这件事的确在无形之中扭转了他和叶时璋的关系,让他在不察觉间暴露自己的真心,让他们能够有机会靠近彼此。

  那么,叶时璋的真心呢?卓霈宁一直猜测他的真心,一直害怕答案并非想要的,但如今似乎也到了纠结的极限了。

  “那你呢,你说袒露真心是危险的,”他提着一颗极度忐忑不安的心,一鼓作气抓起Alpha的手,“你现在也能对我做这件危险的事了吗?”

  叶时璋低头看着他,没说话。

  四目相对,这些天的暧昧渐浓的相处似乎给了他更多的勇气和信心,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将最想又最怕知道的问题拿出来。

  “叶时璋,你这段时间对我只是好心帮忙、暧昧上头,还是其实你对我一直都是……”他语气满满是犹疑不定,说到结尾处竟有些不知如何继续。

  叶时璋道:“一直都是什么?”

  卓霈宁挤出最后一丝勇气,盯着他,很明确问道:“叶时璋,你喜欢我吗?”

  叶时璋却反问他一句:“宁宁,你觉得呢?”

  卓霈宁还能怎么觉得,他觉得主动权始终被叶时璋牢牢握在手里,叶时璋宛若他世界里的国王,控制着他的想法思绪、他的心跳节奏,甚至连坠入爱河的时机也由不得他选择。

  他不由得羞恼起来,愤愤控诉一通:“这些天你所做的、所说的都远超过好心帮忙或单纯暧昧好感的层面,你经常说令我误会的话,做令我误会的事,这一切都太过了,也太真了,就好像你已经喜欢我很久很久了。我不想再猜你的想法了,过去两年我已经猜够了。”

  “我想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他直直看着叶时璋,“我只要你的一句话。”

  叶时璋也报以回视,在一片令人焦躁的沉默中,终于缓缓地笑了:“喜欢。”

  卓霈宁微愣了一下,旋即从脖子到脸颊都红透了,在叶时璋要将他圈入怀里的时候陡然爆发,双手往他胸膛锤了好几下:“那你为什么要我问了才说!你说我总让你猜,你自己还不是老让我猜吗?!我离婚的时候为什么不挽留我!过去两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偏要兜兜转转到现在才肯说!坏人!混蛋!”

  一颗飘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情绪随即如洪水缺堤一发不可收拾,卓霈宁骂着骂着还带上了哭腔,鼻尖很红,眼眶更红,眸里盈着一汪清泉摇摇欲坠,却又拼命忍住不掉眼泪,令人不禁生出一阵怜惜之情。

  “别哭,宁宁。”

  叶时璋将他轻轻拨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后背安慰,叹息声如一个绵长的吻。怀里的Omega一触及他的气息和温度,眼泪终究如断线珍珠滴落。

  “我没你想的那么无所不能或高高在上,”叶时璋揪着心,坦承道,“你说的一切我都会信,过去你说讨厌我我会信,现在你说喜欢我我也会信。”

  “在你面前,我会害怕,会怯懦,会卑微。”

  他以为他早已铁心石肠,没想在卓霈宁面前却不堪一击。但他并不讨厌这份脆弱或破碎,因为这是与卓霈宁有关的情绪。

  他害怕让卓霈宁看到他的阴暗,也不确定他的爱是否得到回报,在看似游刃有余的背后,藏着的不过也是忐忑而沉默恋着爱着的另一颗心。

  卓霈宁渐渐止住眼泪,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看他。叶时璋低头对上他的目光,用拇指指腹揩去他眼角和脸颊的泪渍,眼神多了好些卓霈宁不曾见过的情绪,温柔的,易碎的,小心的。

  就这么恍惚一下,卓霈宁想,原来他高贵的国王,也是只孤独又不安的小猫。

  然而这样的叶时璋只会让他更加喜欢。

  他喜欢叶时璋的强大,也喜欢他的脆弱,喜欢到只要是他的一切都会无条件喜欢的盲目程度。

  这么想着,他抬起手,慢慢抚平叶时璋眉间的皱褶,抚过叶时璋的眼眶,像一阵格外温柔的晚风,叶时璋将他那只手握住,放在唇边吻了吻,言语真挚诚恳:“宁宁,我喜欢你,喜欢你很深很深,喜欢你很久很久。”

  “或者说,我爱你。”

  不期然的三个字,卓霈宁听着,心底一池春水被彻底搅乱了,甚至连耳朵都情不自禁抖动了一下。

  叶时璋很轻地笑了起来,卓霈宁后知后觉,羞赧又恼怒。这人方才说自己并非游刃有余,可说起情话怎么一套又一套,几个字就把他迷得不知所措,现在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可能看出他很不好意思,叶时璋笑了笑,将他重新拢入怀中,低头吻住他的嘴唇,代替任何难以形容的言语。这一吻不带任何激烈的情欲,只是轻柔摩擦,像是两只受伤的小兽互相抚慰,确定彼此心意。

  旁边几只小猫似乎有样学样,也跟着钻进两人怀里,尤其是Ryan跟卓霈宁亲得不行,卓霈宁无奈从叶时璋怀里撤走,将Ryan抱入怀中安抚。

  卓霈宁对叶家的猫咪各种照料,天天好吃好喝伺候,还洗澡清洁之类的,现在叶家的猫咪都很喜欢卓霈宁,动不动就挨在他身上撒娇卖萌。

  叶时璋就这样被晾在一边,倒是被他家的猫“冷落”了。卓霈宁也发现了这点,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哼哼,我也不想的,但你家的猫貌似都叛变了。”

  “不仅是他们,我也叛变了。”

  没想叶时璋也不生气,反而也跟他家的猫一样,黏糊糊地凑到卓霈宁怀里,将他很轻易扑倒在床上,他的嘴唇顺着他的锁骨、脖子、耳朵,一寸寸向上游移,学着小猫舔舐亲吻,没几秒就将皮肤白皙的卓霈宁蹭红了、熟透了。

  “宁宁,现在我也是你的小猫,”他带着好听得耳朵酥麻的笑腔,贴着他耳边很轻地来一声,“喵——”

  明明是国王却说自己只是小猫,但卓霈宁对叶时璋这套又无比受用。

  他要叶时璋喜欢他,就像他喜欢叶时璋一样,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他是叶时璋的小猫,他也希望叶时璋是他的小猫,这样他们就是彼此的。

  叶时璋这只小猫,在这场“争宠”中从一开始就是唯一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