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私人专属信息素【完结】>第21章 没关系

  班朔垂眸, 没有继续动手。这几下踹下去连个大喘气都没用上,他后退半步脱下医用手套,踩上旁边的垃圾桶开关, 随意地将东西一丢,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脸颊上的血迹,抬眼扫过地上趴着不动的夏琢和哭都不敢大声哭的女人。

  他又面无表情地甩手扔掉脏纸,看看一边全程光动嘴呵止却不曾有任何实际行动的亲爹, 眼中残余的情感彻底碎裂干净,一双远比平时更加漆黑的眼眸另班正威心底发慌。

  他看得出,班朔对他似乎丢弃了一些东西, 像是父子血缘牵扯出的所剩无几的尊敬, 又像是多年间始终暗含的憎恨。有时不恨了反而更加可怖。

  班朔不再看他,对地上的人说:“既然你选择私了, 那就收拾东西,三天之后有人来接你们。”

  夏琢本打算趴着不动,等着看班正威教训班朔, 却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

  夏之柔也愣了, 哭声戛然而止了一瞬, 睁着婆娑的泪眼不解地抬头。

  班朔伸展几下手背上的关节,上面捶打间落下的红痕随着动作时淡时深,他说:“签证和手续已经给你们处理好了, 生活费不需要你操心,房子会给你安排在医院附近, 方便你随时去看他。”

  夏之柔察觉到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硬是没明白, 心底禁不住生起惶恐, 磕绊着问:“什, 什么签证?你要把小琢送出国?”

  班朔不想开口说太多话,连栖宁适时走近儿子,从茶几上的手包里抽出一沓折叠好的纸,两指一夹下递给夏之柔。

  班正威暗自咬着牙,大约猜出了这母子二人的手段。

  夏之柔戒备地接过纸,抖着手展开,背后的夏琢也头晕目眩地撑起身,手臂搭在膝盖上,低垂着头,一时半会儿没有力气站起来。

  “你……”夏之柔越看颤抖得越厉害,丢掉第一张纸看第二张,忽然就开始急喘气,声嘶力竭地喊:“你凭什么!你这是犯法!你这是犯罪!”

  凄厉的声音惊了夏琢一下,他几乎从未在妈妈身上见过这样激烈的情绪。他忍痛捡起脚边的A4纸,彩印,外文,下面还贴心地印着英文翻译。

  莫迪拉精神异常看护中心。

  夏琢眼眸一僵,难以置信地来回看了三遍,目光狠厉地仰头死盯班朔。

  夏之柔甩开所有的纸,想扑班朔,却意料之内地扑个空,她挣扎着跪坐站起,大喊:“你凭什么?!啊?!你要是敢把小琢送进精神病院,我的联系人就会立刻将那些事情抖落干净!到时候谁也别想好!”

  夏琢又捡起其他几张纸,越看心越凉。

  精神鉴定,发病记录,伤情鉴定,签证回执,医院接收确认信。

  所有的手续和准备齐全得连夏琢都要怀疑自己真的有了什么精神病。

  班正威几步跨过去,劈手抢过那些东西挨个迅速阅过一遍,惊骇又紧张地看着班朔。

  班朔对他们所有人的眼神视而不见,轻蔑地瞥过夏之柔妆面晕花的五官,这女人分明惧怕,却还要强撑着威胁两句。

  他平淡解答:“没关系,那些鉴定也会随着其他事一起曝光出来,是会有些损失,但比起班正威私生子□□未遂,私生子因精神分裂影响治安似乎……”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继续道:“更容易淡化下去。”

  “你!”

  班朔没打算听她说完,道:“至于犯法。”他睥睨着扶住墙壁想站起来的夏琢,说:“我说了,是你们选的私了。”

  夏之柔慌乱地转向身后的班正威,又无措地拉住踉跄的儿子。

  “报警。”夏琢头晕得想吐,心里的怒火和恐惧更加难以控制。

  他从小就看不惯班朔,也从小就知道班朔性格深处的残忍。

  以前他被妈妈硬塞进班朔的少年班所在学校的小学部,一方面是不甘心输给号称天才的“正房”儿子,一方面是想提醒班正威他还有第二个好儿子,最重要的,她希望夏琢能想办法接近班朔,借机干扰他顺遂的校园生活。

  夏琢脸皮够厚也够早熟,入学就潜移默化地向别人透露自己是班朔的弟弟,还伪装出一副两人感情很好的假象,他知道当面对峙班朔只会给自己难堪,到时他再作出委屈隐忍不敢反抗的样子,起码在同学年幼的认知里,他是可以成功给班朔添堵的。

  但是班朔没理会这件事,反而单独找到他,约在教学楼后面的小木桥上。

  那时夏琢还以为班朔会偷偷打自己一顿,然后给他扔到不过膝盖高的小水洼里,结果对方只是用尚且青涩的嗓音说:“明天你就会转学去别的城市,小心思收一收,显得很蠢。还有,你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场算计,明面上没有人想承认你的存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你,你可能还不知道继承法之类的概念,没关系,总之,即便你有继承我爸遗产的权利,最后能继承到多少也是我和我妈说了算。”

  临走前,班朔状似善意地提醒道:“有本事就别做一个寄生种,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变数更小。”

  毫不夸张地说,班朔的一番话对年仅9岁的夏琢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从没有人从出生和存在上严格否定过他,也从没有人明晃晃叫他寄生种。

  最令夏琢咬牙切齿的是,自那之后他真的被妈妈带离松川,往后长达十年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班正威面前,只能等着这个父亲主动来探望他们,如同探监一样。唯一的优点大约就是不缺钱了。

  时隔多年,他面对的是更加成熟的班朔,同样的一句“没关系”,包含着同样的说到做到。

  他抓住夏之柔的手臂,即便知道无济于事也低吼着:“妈,报警!”

  班朔轻笑一声。

  夏之柔比夏琢更慌。

  她知道泄露八卦这步棋走得很臭,可如果不这样,她一个多年依附男人且人脉稀薄的女人,有什么资源能够阻止儿子判刑?她原本指望着这次先达成目的,之后再慢慢哄着班正威,连栖宁那边反正早二十多年前就得罪透了,大不了以后手头紧点罢了。

  可她没想过,班朔会用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式回敬他们。

  她利用连家的只手遮天救出夏琢,现在却要反过来溺毙在这份只手遮天里。

  连栖宁好整以暇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翘起腿,优雅地目睹夏之柔手足无措地满身翻找手机。

  “手机……”她跺了跺脚,哭着晃动班正威的手臂,“手机还给我啊!班正威!你不管你儿子了吗?”

  班正威动了动唇,说不出话。

  他惯常爱面子,对夏之柔母子隐瞒了很多有损威严的内情,比如他在连氏集团的话语权已经趋近于无,比如他现在最大的资本就是集团的公关花架子和一些股权,再比如班朔此时此刻那双暗含戏谑的眸子里到底是何深意。

  仿佛在无声地对他说:爸,这些可都是你给我的灵感。

  连栖宁也笑容收敛,阴鸷的眸光刺进班正威的空壳皮囊。

  那年出轨露馅后,夫妻两人有一段时间闹得最凶,连栖宁确实魔障了,总是想着既然自己难受那你也别想舒服,于是就三天两头用尖锐的言语和忽冷忽热的行为折磨班正威,将他心底剩余的愧疚消磨一空。

  没过多久,班朔就在他的办公室发现了精神疾病住院相关的咨询痕迹和鉴定手续。

  班朔在父亲出轨后没有过言行过激,甚至一直都是一家三口中最为冷静理智的那一个,但那天他看着还没落实的材料,勒紧的弦忽然崩断,大晚上拎着一桶5升装的阻隔抑制混合剂,在家里的车库中拦住刚约完Omega归来的班正威,给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

  由于药剂浓度过高,班正威突发急性眩晕被送急诊,救护车上,班朔在他耳边气声说:“我妈要是进了精神病院,我会想办法让你去陪她。”

  班正威学医出身,长期错误使用过量混合剂会造成腺体器质性病变,极大概率影响身体和精神健康,这是腺体学这门课的必背常识。

  5升,是一次明目张胆的轻微警告,也是父子首次撕破脸对抗的警钟。

  连栖宁也是因为这件事彻底大彻大悟,连带着对班正威的恨都淡化许多,残留的只有利益上的冷血算计和利用。

  如今时隔十二年,班正威没做成的事,班朔只用了三天就“圆满”落实。

  夏之柔见班正威没反应,气急败坏地拍上他的手臂,咬着大价钱修整过的雪白牙齿说:“是你给小琢授意这么做的,现在你想不管了?!班正威,今天这件事你必须处理好,别想像以前一样含糊过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班正威活似被踩了尾巴,一把甩开手边的人,将人直接甩坐在地。夏琢微佝偻着腰背,满目戾气地看看地上的女人,又看看神色不自然的男人。

  “我什么时候授意了?!”

  “你没授意?!你没授意还总问我小琢的进度?!你没授意还让他用你的会员?!”

  “会员根本不需要我允许,谁知道他要做得那么极端?!他惹出一大摊子事儿,那个破酒店现在还在找多方人脉给我施压让我把事情按下去!给他捞出来费了我多大的劲儿!他蠢,你更蠢,我看就该把你们都送出去清静!”

  “行!班正威,你现在装都不装了是吧?!你对得起我吗?”

  “我装什么了?!我哪对不起你了?!”

  班朔懒得听他们狗咬狗的闹剧,走到身旁的单人沙发坐下,在茶几上抽了张消毒湿巾擦手,平静打断:“我知道你和湛悉岩的合作意图,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说清楚,但是你们就是在各取所需。一边默许夏琢去勾引湛擎,一边又让我们订婚。”他没看亲爹的反应,兀自低着头说:“哪个最后成了,你都不算亏。”

  班正威胀红脸:“你什么意思?再说你那是什么态度?”

  连栖宁嗤笑一声,替儿子答道:“对你态度好,你也得有那个德行受得住。”她换了只腿翘着,闲适地扒掉班正威的老脸皮:“你想趁着夏琢得手的机会让他们直接结婚,正好公布他的身份,在把派升捞到自己这边,好争取筹码。”

  她嘴角勾着,眼底却全是寒气,强势地说:“你知道如果班朔跟湛擎结了婚,他和湛擎都不会乖乖配合你。”

  班正威的能量逐年缩小,甚至近两年在公众视野中也被连栖宁和亲哥联手淡化,有意降低存在感,年底股东大会又要有变动,他时间不多,实在不想放弃手里的东西。

  班朔说得对,他和湛悉岩从没有正面清晰地沟通过,一直都是隐晦地传达一些意图。

  湛悉岩希望湛擎背后的班朔退出“游戏”,别再碍着他的事,班正威想要湛擎背后的派升做自己的外援。

  夏琢就成了一个不错的轨道变轨器。

  湛擎瞧着不擅长人情世故,但内里十分通透,一旦和班朔成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察觉班家的异常,自然而然会跟班朔统一战线。而且那孩子性子硬,非常不好拿捏,与其等着婚后潜移默化作通他的工作还不一定成功,不如直接毁了他,击溃尊严和底线之后,多数人很难迅速振作起来,湛悉淳也不是多在乎这个后儿子,不可能为了湛擎翻脸。

  他、夏琢还有湛悉岩都想赌一次,赌湛擎是一击即破又振作不起来的类型,说到底他终究不过是个Omega。

  谁也没想到,一个Omega能在药物和信息素的双重压制下,把顶级Alpha打得差点送命。

  夏之柔不了解集团的形式,一心只想阻止夏琢出国,哭哭啼啼地拽着班正威的袖子不撒手。

  夏琢比他妈清醒许多,眼下即便脑子混沌也看明白了,他的这个父亲似乎自身难保了。

  他靠着墙,看着面色迫人的班朔。

  就是这个表情,他所见到的班朔根本不是外人认知中什么温柔亲和,一直都是阴冷淡漠的。

  一旦出国,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过上正常日子。别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班朔绝对可以做到,只要他想,他有那个毅力和狠劲毁了自己的一生。

  一生的时间,长得他打心底里发寒,指尖都跟着颤了起来。

  他斜眼看向不停落泪的亲妈,嗤笑一声。

  其实班朔说得对,没有人承认他的出生,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用来做交易的。夏之柔现在哭得伤心,就是怕出国后脱离儿子,失去了和班正威联系的本钱和价值,时间一长,她就会一无所有。

  那接连不断的咸涩眼泪里有几滴是真正哭给儿子的自由和未来的,夏琢比谁都清楚。

  班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他自己开口。

  夏琢垂下脑袋,摇着头笑了笑,对上班朔平静到令人窒息的眼眸,哑着嗓子问:“其他选项的条件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湛哥可不是你说你想动,想动就能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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