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治疗在研究院进行。
出发这天, 天气阴,无风也无云,天地之间闷了一炉的躁动,稍有摩擦就迸射火星子, “嘭”一声全炸了。
留下的人各有各的固执, 江序没再强求她们去躲, 只说:“他们要什么, 你们就给什么,都是死物,没有命重要。”
徐向晚送她上车,轻轻抱了抱她:“我等你回来。”
江序拉住她手腕,“上车吧, 你得跟我走。”
徐向晚不去, “我跟张姨她们一起,有个照应。”
“你没这么乖,等我车子走远,你就会转道去医院。”
当活诱饵, 转移大众注意力。
徐向晚无语。
很快振作精神。
她说她要守着这套房子,“这里是我们的家。”
江序侧身,让开车门的位置, 把徐向晚往车里推。
与徐向晚表现直白的力量感不同, 江序是四两拨千斤的柔韧巧劲, 没用多大力,轻飘飘的就把徐向晚推着走,摁低头, 压弯腰,稍稍一推, 人就趴到了座椅上。
姿势极为不雅。
徐向晚顾不上雅观与否,她急着出来,原地后退,被江序打了屁股。
车库人多,都是来送江序的。
这场面光是想想,就令人耳根生红。
徐向晚回头,双眸圆瞪,“你做什么!”
江序抬手,戒指在阳光下泛着淡粉的光,“你应该不想我继续推你。”
继续推,那不就是揉屁股?
徐向晚:???
她立刻坐好,往另一边挪,给江序腾地方。
挪移到对门,她灵光一闪,想开门从这边跑,被江序抓住了手腕。
“你老实点,我没什么力气。”
徐向晚满脸欲言又止的憋屈。
车子缓缓启动,眼看着走向熟悉的小路上,沿着碧波粼粼的翠湖往街道上开,徐向晚泄了气,放弃抵抗。
“你都有力气推我,怎么没力气拉我了?”
江序应对如流:“力气用完了。”
徐向晚捏她手,“我们扳手腕试试。”
事到临头,徐向晚不怕了,也不焦虑了。
是好是坏,都能结果出来再说。
现在可以尽情享受还在一起的时光,不用被恐惧不安主导心神。
这很难,她努力压下不能去医院完成诱饵计划的忧虑。
没关系,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可以再想其他办法,唯独不能轻易掉眼泪。
她对自己前段时间的表现很不满意,在江序这个副本里,如果有裁判,她该得零分。
江序偏头看她,很高兴徐向晚恢复到熟悉的状态。
有小脾气,能笑能闹,情绪多变,不再压抑。
今天没有太阳,她脸上都像蒙了一层浅淡金光,蒙蒙生辉,灼目撩人。
江序眼睛没有恢复,在徐向晚回视前,她垂睫避开,避免戳中徐向晚的泪腺。
她跟徐向晚扳手腕,十回九输,赢的一次,是徐向晚让她的。
徐向晚翻旧账,“不知道谁说要跟我打一架的,我这不是欺负人嘛。”
江序笑而不语。
她长记性了。
对她而言,几个月的时间很短暂,做过承诺,就必然会去完成。
以她的性格,她有十成把握,才会说出来。
可人类不同。
几个月的时间,漫长得像是一生。
她们心里有一个小世界,所有极端的、温和的气候都被聚集,可以晴空万里,也可以天崩地裂。一切都在瞬息之间。
她不会再说期限较远的承诺,行为比言语更重要。
江序凑过去,“那你现在算不算欺负我?”先注赋
徐向晚很认真的摸她脸,指腹有尺,发现江序脸部没瘦太多,至少没瘦脱相。
“算欺负吧。我要放狠话了。”
江序洗耳恭听。
徐向晚说:“你太瘦了,我不喜欢。你得好好养着了。”
江序感到轻松。
精神力自动检索出许多颜控主角的段子。
喜欢恋人的美貌胜过恋人本人,担心恋人受伤,但目光都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而徐向晚明明很喜欢她憔悴的样子。
这令江序失笑。
她想让徐向晚珍惜她现在纯天然的病弱状态,以后难得见一回了。
想到她可以用精神力操控脸部毛细血管,控制脸色憔悴度,又摇摇头,再次笑开。
徐向晚只说那么一句话,江序连着笑了好几回,这让她坐那里很无助。
“我难道讲了一句笑话?”
江序含笑摇头,“不,你说喜欢我,我开心。”
徐向晚她记得清清楚楚。
“我说的是‘我不喜欢’。”
“你只说不喜欢我太瘦,那说明我其他方面你是很满意的。”
在徐向晚呆滞的表情里,江序补充,“尤其是我这张脸。”
徐向晚把她手扔开,摆出生气的样子。
她自己的手,却跟着江序的手臂一起摇摆。先主富
扔了,但也跟来了。
这一路欢声笑语,没有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抵达研究院,徐向晚主动扶她走,怕她在不熟悉的地方磕着摔着。
研究院有种古朴的历史感,江序随徐向晚进去,给她介绍。
“这里原来隶属于榆阳医科大学,也就是高医生和苏医生的母校。校区迁址后,这边沿用了几十年,后来因房屋老化,设备腾挪,慢慢空置下来。我聘用高医生后,先后投资频繁,索性买下来了。没想到买下来也是频繁投资,但换了一个词,叫追加研究经费。”
徐向晚酸她:“你们的医患关系很怪。”
江序坦诚:“合作关系。”
今天的主要操作人是苏慕,高行乐留在医院当幌子。
这段时间的舆论压力,对两位医生造成了很大影响。
苏慕一直是住宿舍,接了江序的委托后,从学校宿舍转到医院宿舍,近期又转到江序名下一处房产暂住。
高行乐同样,频繁更换住处后,实在受不了,找秦素安排了个地方暂住。
外界传闻,高行乐暗恋苏慕。
两位当事人明里相处一如既往,实际都在默契避嫌。
徐向晚羡慕她们,“这么年轻就是行业翘楚,同样的专业,同样的兴趣,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江序当即道:“我可以学音乐。”
徐向晚摇头,“不,不用,我喜欢你的博学,但我不希望你懂音乐,这样我在你面前会自卑。”
羡慕别人,不代表自己要模仿。
聊着天,她们到地方。
苏慕看监控开门。
她头发剃了,近乎板寸,白大褂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绿色痕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幅度很低的左右目移,轻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她再次用她很AI很专业的方式,跟江序确认水池成分与操作方式。
一串串的名词从她嘴巴里平铺直叙的冒出来,语调无波,字句奇长。
徐向晚在旁边一点点张大了嘴巴。
苏慕做了最后陈述:“根据您提供的资料,水是不可能变白的。”
江序没过多解释,“按照步骤来就行。”
研究院从前容纳的项目组多,这次把相邻的两间实验室挪空,一间改为临时治疗房,一间正中间放置了大号深口盆。
盆内一汪深绿的水,旁边摆放着两根大号铜板,顶端有加粗电线,另一头是电源。
很简易的设备。
像大型电解水实验。
徐向晚目测盆的大小,对比江序的体型,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你难道要躺进去?”
苏慕对她投来惊诧地目光。
江序说不是,“这很难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水的磁场对我有用。”
正式治疗是电击,江序换好病号服,苏慕给她身上贴电极片。
徐向晚站旁边看着,等苏慕往江序腿上贴电极片时,又挪到床尾。
她下意识把手撑到床尾栏杆上,身体有了支撑,也有了熟悉感,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缓缓悬到中央。
她很心疼江序不会叫疼,不会表露痛感与难过。尤其是发现江序眼盲后。
有时,她又庆幸江序能扛能忍。
悄无声息的痛苦都让她崩溃,要是江序又叫又哭又发狂,她不知道会是怎样。
电疗的过程,徐向晚帮不上忙,她拿手机,看医院那边的情况。
私人医院尤其重声誉和信誉,来这里治病疗养的人,对隐私相当看重。
江序病情、用药、治疗方案,甚至检查结果,都有不同程度的曝光,对他们影响极大。
相较于不合规的治疗,院方更在意这个。
治疗有协议,而泄露病人私隐,则是丑闻。
江序在榆阳名头响亮,她的病例都在外面疯传,其他小有资产的人又怎么敢到这家医院来?
因此,医院进行了安保升级,内部医护人员清查一批停职清理,务必让保密协议执行到底。
江序没有追责,要院方陪着演一场她还在医院进行治疗的戏。
地点不变,主要操作人是高行乐。
作为江序最得力的助手,秦素会到场。
这个计划没有徐向晚的参加,一样钓来了江厚发。
医院前后门的街道拥堵,来蹲一手新闻的、来看热闹的、来闹事的、守着大门不让进的保安,乌泱泱乱成一团。
大部分人都高举镜头,长枪短炮应有尽有,现场甚至有人直播。
江厚发在镜头的中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声嘶吼,要医院还他女儿命来,好像江序已经死了一样。
他在镜头前,把崩溃的老父亲形象维系得很好,口风也很严谨。
不论面临怎样的问题,他的回答都自成一派,他要他女儿活着,希望徐向晚放她女儿一条生路,要医院对违规医生进行惩戒,想要得到媒体与社会各界人士的帮助。
今天徐向晚不在医院,他的主旋律都不离徐向晚。
有个记者问他,“你现在这样针对徐女士,是否因为徐女士是遗产继承人,与你利益分割不均的原因?”
这个问题在网上有很多人提及。
豪门的瓜吃多了,说来说去都这么点事,心里装着钱财,说出来都是感情牌。
江厚发核心不变,愣是一句他不要遗产的话都没有说出来,不正面回答,车轱辘式细数徐向晚的恶毒之处。
“她对她父母兄长都要赶尽杀绝,我怎么能放心把女儿交到她手上?”
采访话题不利于他,他就不在镜头面前继续卖惨,调头往大门口冲。
安保升级的医院,不好进。
江厚发雇了人,他在门口待一会儿,后面就来了老年人方阵。
男女都有,一个比一个老,走路颤颤巍巍,满脸褶子,还互相搀扶。
这都碰不得。
拥挤人潮为他们让路,医院大门不开,他们有人从下面的缝隙里爬,这操作惊呆了医院保安,他们手足无措,还没挨着人,就有一阵哀嚎痛哭叫喊连天。
“打人啦!打死人啦!医院的保安打死人啦!”
门的防线开了一道口子,进了医院,就如鱼入海,到处都是人,没办法全都抓着赶出去。
江厚发直奔住院部,电梯故障,他带人从安全通道爬楼梯。
谢京带着一队人堵门。
治疗室里,高行乐也在堵门,在人来之前,堵病的门。
床铺挨着门,桌椅都挪过来,抵到了另一头的墙角。
怕外面的畜牲不讲武德,她又爬上爬下的,往床上添高度。
手机里放着录音,是急救时录制的对话内容,随着她走动,声音忽远忽近。
这很不真实,没有人跑着急救。
等谢京大喊她的名字,她就坐定了,大口喘气。
她在这里,要跟江厚发聊天,沟通江序病情,俗称打嘴炮。
希望她师妹争气,快点结束治疗。
乱的不止这一处。这世界一瞬间没有了法制般,人心的欲与恶都被激发,争着抢功劳表现自己。
瀚海总部,是江初在闹。
她还脸嫩,没闹起来,来这里当个吉祥物,以江序亲妹妹的名义,暂时接管公司。
她爸妈给她请来的嘴替,帮她闹。
瀚海作为上市集团,不是家庭小作坊。江序死后有遗产,可人还没有死。
即使真的没了,她还有妻子。股份分割后,最大股东会换人。
江家人可以来,但接管公司,就是个笑话。
江序频繁的人力调动,让各派人员微妙的联系了起来。
除了江厚发,还有其他人惦记着董事长的位置。
内鬼向外,他们向内。
一方说为江序好,一方说要守住大家的江山。
在他们之外,还有众多中立的、盼着江序回来的人。
江初站在人群中央,听着喋喋不休的拉踩,胜负欲逐渐被激发。
而想去翠湖庭院的陶韵,行在半路,转道往研究院来。
在路上,她给叶思乔打了个电话。
“听说江序早早就立了遗嘱,你是唯一继承人。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以她从前对你的喜欢,这很很可能。”
叶思乔最近扬眉吐气,四处带节奏,把徐向晚黑成了煤球。
陶韵一开口,她就知道是假话,在挑拨。
没人知道她跟江序在停车场里的谈话,也就没有人知道江序爱得热烈,退得快。
她曾经很喜欢过,可是现在不爱了。
这没有关系。
叶思乔想去看看,江序有没有立一份只给徐向晚的遗嘱。
如果有,她要撕了。
研究院。
江序的电疗进程缓慢,沉淀进神经的黑斑像密集肉刺群,一根根艰难剔除,留下一条条细长的缺口。
她没有时间等待愈合,直接用精神力填补。
精神力与她相连,成为神经系统的组成部分。从前能淡然应对的痛感,都在今天加倍返还。
她的身体不受控的颤抖跳动,报数的频率越来越低,张嘴就泄了气,好几次咬到舌头。
电疗一次次中止,又一次次重启。她衣服很快被大颗大颗的汗珠泡湿,眼睫都湿漉漉的,只有唇舌干燥。
她喝不下水,略微坐起一点,就干呕不止。
徐向晚给她擦汗,拿干净的滴管吸水,滴了几滴到她嘴里。
江序没有吐。
徐向晚松了口气,继续用这个方式,给她渡水,为舒缓气氛,不顾旁边还有苏慕在,跟江序开了个玩笑。
“你会不会疑惑,我为什么没有跟电视里放的一样,用嘴给你喂水?”
江序不奇怪,她嗓音嘶哑道:“你怕我对着你干呕。”
徐向晚厚脸皮:“不,因为我害羞。”
苏慕默默放下水杯。
她理解不了这种重口味。
治疗还要继续。
精神力填补越多,她越是痛。
身体与精神双重的痛感,让她几近休克。
直到最后一根小刺被拔除,江序伸手扯电极片。
这是信号,可以进行下一步的信号。
她用的是非正常治疗法,剔除的黑斑会附着在精神力上。
沉到神经内,给她留下坑洼内伤的斑痕也一样。
苏慕关停设备,让徐向晚帮忙,把江序身上的电极片都取下,她去隔壁,给大型电解水实验接通电源。
静水因电流产生阵阵涟漪。
绿水流淌起来,诡异色调变得富有生命力。
苏慕回来找江序确认,“真的没有遗漏?”
江序确认。
遗漏的是她被电流捶打凝实,没有获得放松的精神力。
那个水池,对人类来说,是危险区。
对她而言,是港湾。是个简陋的、只具备基础疗愈作用的医疗舱。
要躺进去的,是她的精神力。
降临地球后残留的虚弱,精神核心深度激活,这段时间的未能完全排除的杂质,都会在沉睡里获得新生。
她说:“我要睡一会儿,水变白之前,不要关掉电源。”
两人都应下。
江序睡得很快,呼吸由粗转细,眨眼间变得低不可察,胸腹的起伏都近乎于无,脉搏细弱,鼻息浅浅。
这状态吓人,苏慕紧急做了一次检查,确认她是睡着了,才放心拿来托盘,准备给重新负伤的江序上药。
外伤很好处理,苏慕交给徐向晚办。
徐向晚经是个熟练工,因江序的状态,她动作更加小心仔细。
没有人预告异常,也没有人来打扰。
研究院在持续性平静里酝酿出浓郁的不安。
徐向晚处理好江序的伤势,给她换上干净衣服,让她躺得舒服点。
这个过程里,苏慕那边也没有任何意外。
怎么会这么顺利?
徐向晚皱眉,把东西收拾好,起身往门外走,想去苏慕那边看看。
出来的时机赶巧,她看见有人进来了。
徐向晚立刻返回房间,把江序抱到了隔壁。
那里四面空荡,只有一个苏慕和一个正在通电的水池。
苏慕反应快,脱了白大褂铺在地上。
来不及再准备其他,徐向晚低声交待两句,出来关上门,再次回病房,捞起江序换下来的病号服,披在身上往外跑。
她的脚步声大,吸引了潜入人员的注意,还是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在即将碰面前,调头换方向。
徐向晚今天第一次来研究院,对这里不熟悉。
以她有限的常识而言,一间已经查封,暂时不能进行项目研究的实验室,还保持通电状态的地方一定很重要。
如果江序是正常的治疗流程,查出病情,发现是疑难杂症,医生研讨治疗方案,对不确定性的治疗方式与药物进行实验,再投入临床,那她死也不会朝那个地方靠近。
因为保存在那里的,很有可能是对江序有用的物品。
现在也是有用的。
可以为江序拖延时间。
她根据标识跑,过去就开冰箱,确认里面摆放有样品和试剂,大大松了口气。
身后的人已经追来,徐向晚回过头,对他们说:“你们再敢动一下,我就把这些瓶瓶罐罐全摔了!”
生物研究院,很难说没有保存病毒。
现在的距离还是太近了,要是他们一起跑过来,徐向晚砸不了几个瓶子,就会被抓住。
她紧盯着疑似首领的男人道:“我会优先往你身上泼。”
进入对峙,徐向晚抢在他们联络外界前,跟他们谈判。
“你们应该不是江厚发的亲戚吧?拿钱办事?我也有钱,我出双倍。”
有人意动,有人眼露贪婪,但都不说话。
徐向晚一直在不利的处境,争取到想要的东西。
她深知一开始不能给太多,也不能退让太多的道理,这样会把底线拉低。
她冷静道:“两倍的价格,加上我的友谊。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也是遗产继承人。”
高价,加上不会报复的承诺,让他们神情略微动摇。
领头的高壮男人嗤笑,“就凭你?还想报复我们?”
徐向晚摇了摇她手里的玻璃瓶,“是报复你。你想赌一把吗?”
左右两边的两个男人试探性前进一步。
徐向晚随机从冰箱里拿了一个玻璃瓶,内部的液体颜色妖异,看起来不是好东西。
“还是你们俩想赌一把?”
再次进入对峙状态,徐向晚勾唇笑道:“其实你们不用急,没有什么病是眨眼间就能治好的,她至少有一个虚弱期,你们做什么都来得及。价格不满意还能继续谈,出来挣钱,总不能让自己亏本。”
徐向晚仔细观察,看到他们有戴耳机。
很讽刺的是,他们戴的耳机是“晚安”系列产品,是现在骨传导耳机里,唯一一款经过检测,完全不漏音的产品。
侧面有小孔,发出闪烁的柔暖白光。是通话状态。
徐向晚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可以开免提,我跟她竞价。价高者得。”
那男人露出个怪异笑容,真把耳机关了,电话那头是陶韵。
这个小三上位的女人,有着一针见血的洞察力。
她在免提状态下,跟徐向晚打招呼。
“小丫头,你有钱,可你的钱给到他们手里了吗?”
陶韵语调悠悠,背景音特别嘈杂。
徐向晚根据依稀听见的关键词判断,外面有冲突。
陶韵带人拖住了前门保安。
陶韵说:“我五天前,给了五十万现金。三天前,给了一百万。今天他们如约过来,我给了一百五十万。事成之后,我还有三百万给他们。总计六百万。你即使翻倍又怎样?你从兜里摸出两枚硬币我看看?”
听到耳朵里的是饼。
拿到手里的才是钱。
徐向晚轻吸了口气:“我可以转账。”
陶韵低笑,语气里有着成功者的洋洋得意。
“没见识。他们的账户可以被冻结,你在这种情况下说转账,能反告他们敲诈勒索把他们送进去,你还能撤销转账。而帮我做事,他们是正义市民,见不得被查封的研究院继续偷摸做人体实验,为了人道主义,他们站出来了。他们是英雄。”
陶韵的话让向往双倍好价的人转变立场,不再动摇,看向徐向晚的目光有了傲气与不怀好意。
徐向晚思绪急转,陶韵不给她反击机会。
“这间研究院,没有病毒。它主要为江序的精神疾病做研究,核心是药物研究。”
“你们三分钟内抓住她,来给我开门,我也给双倍的价。”
徐向晚紧急帮忙谈价,“你敢不敢再大方一点?”
陶韵不上这个拖延时间的当。
“谁能堵住她嘴,我另外封红包。”
和江序在一起以后,徐向晚的价值观被重新塑造,从前是金钱至上,有钱万事大吉。后来发现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她所在意的、缺失的东西,都被填补,不用盲目追求物质上的满足。
现在的她,看着呈包围状朝她走来的人,内心竟然走神,闪过一个恶狠狠的念头。
渡过危机后,她要当一个随身携带数千万的富婆。
陶韵的话语未断,趁人情绪上头的时候,做了一个致命挑拨。
“她不敢砸,她才是不敢赌的人,这间研究院,有她的爱人。”
能高价接委托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原本心里还有一丝警惕,听到这句,都露出猥琐残忍的笑意。
缓缓行进的步伐变得急促,疾步朝她扑来。
另一边,仅有电源微光亮起的简陋房间里,苏慕放一根手指在江序鼻下,感受她的呼吸,眼睛紧紧盯着正中间的水池。
根据她的目测,水池的颜色的确淡了很多,距离完全变白还差得远。
这个数据江序没有说,苏慕尝试跟沉睡的病人讲话。
她十分生疏,说起话来和陈述病例无异。
“外面来人了,听声音,最少五个,都是男性。你夫人跑出去引开他们,现在过去了二十分钟,根据研究院的面积以及可利用物品,我判断她情况不好。”
江序的身体进入休眠状态,没给出丝毫回应。
水池涟漪阵阵,在昏暗坏境下,难以与最初的波动进行对比。
苏慕盯着水池看的时间久,更难分辨。
有脚步声在研究院里散开,不知道是抓住了徐向晚以后开始找人,还是分头行动。
这声音很快到她们门前,门被反锁,一时半会儿开不了。
为了掩饰,研究院的空房间锁了大半,来人只是做了标记,等待开锁。
与此同时,研究院警报声响彻全区,有人输入密码错误。
警报声里,水波荡漾,如风入池,吹皱池面。
苏慕看见水被切片分层,一片片绿色的水膜稳速褪色。
有风暴在酝酿,细细的电流窜出银光。
那银色沉淀,像燃烧的烟花,璀璨过后,只剩下灰白余烬。
这片灰白,取代了富有生机的绿。
池水变白的一刹那,苏慕被一股无形的风吹得睁不开眼。
外面,徐向晚输错密码后,被人揪住头发,扣着脑袋往门上砸。
她用力抗衡,也在短促的距离里落了下风。
可迅疾撞击没有带来一丝疼痛,像撞到了一块柔软的垫子。
徐向晚先是诧异,再才有熟悉感。
被电到的感觉。
一些她与江序相处时会有的感觉。
她听见一声惨叫,扯住她头发的手掌松开了。
她抵着门,身体被无形的影子从后抱住。
细密的微弱电流席卷全身,徐向晚一激灵睁大眼睛。
这一刻,她无比确定是江序。
江序来了。
带着她看不见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