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午的掌心渗出细汗。
警卫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向西比尔解释。
“殿下,刚才我们收到了虚假警报,已经排查完毕。”
西比尔的视线在晨午身上扫过。
“有问题?”问的警卫。
警卫犹豫一秒。
“呃,没什么问题,可能是警报误触。”
“嗯。”西比尔淡淡地点头。
他遗传了帝国人优异的身高。
金发深肤色,那对猞猁兽耳线条优雅又张扬。
站在晨午面前压迫力十足。
“所以,你顾着看人,看出什么来了?”这回是问的晨午。
早上在地下旅馆演练的时候,统帅曾开玩笑说过:
“如果西比尔亲王提前回房,我需要你去拦住他,但是不能惊动警卫。”
那时晨午老老实实地回答:
“明白,晨午会用警卫漏洞的理由引开他。”
统帅晃晃手指,啧啧反对。
“同样的理由用两次他会怀疑的。”
“晨午你长得很对他胃口。”
“不如试试色/诱?”
晨午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统帅,晨午不懂,也不会这么做。”
……
晨午不慌不忙地开始胡说八道:
“正是因为没看出什么,才会忍不住一直看不是吗?”
西比尔嘴角浮起一丝笑。
“有点油腻,但是我很钟意。”
晨午的礼服上也绣有三角标志。
就算不和那位一看年纪就很小的使者跳开场舞……
唔,和这位跳,同样也算作达到目的。
油腻吗?
晨午内心迷茫。
跟统帅一起长大,也算是学了点皮毛。
这明明是统帅的说话风格……
为什么没有人说统帅油腻。
不管怎样,能达到目的,把他拖住就行。
“既然如此,不知道晨……我是否有这份幸运,可以和殿下跳一支舞呢?”
西比尔眼底的笑意变为审视。
晨午很直接。
但他就是喜欢直接。
“你是说开场舞?”
晨午硬着头皮:“如果殿下肯赏脸的话。”
西比尔扬起眉。
正中下怀,但他贵为亲王,不能表露出来。
“开场舞,你胃口不小。”
“不过我现在要回房换礼服,你愿意在这里等我吗?”
语气明明是文质彬彬的。
但晨午却听出其中的命令意味。
他当然不愿意。
他要把西比尔拖住。
他不能让人上楼啊!
可恶。
他一直在暗中给统帅发送提醒。
但被伪装成耳钉的接收器始终沉默。
统帅是没有接收到他的呼叫吗?
明明在几分钟之前,他是听见了通讯恢复的提示音的。
那为什么迟迟不回应他?
他应该怎么做才好?
“离舞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呢殿下。”
“怎么,你还有话想说?”
晨午曲指摩挲掌心的汗。
“还是你不想我上去,故意拖延我呢?”
西比尔眯起眼,慢悠悠地说。
晨午后背一凉。
西比尔亲王性情温和。
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仰慕殿下多日,今日终于有机会见到殿下本人。”
“所以,所以……”
所以不出来了。
统帅,您快答复我啊!
晨午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冲出来拦住西比尔。
拦住就算了,用的话术还是他最不擅长的,统帅的那套风格。
早知道往他身上泼一杯酒不就好了。
也不行,泼了酒他岂不是更加要上楼回房换衣服。
那就伪装警卫跟他说有要紧事。
用引开警卫的那套办法啊。
老实人晨午在这时感觉自己的大脑要宕机了。
西比尔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半晌,西比尔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直视自己。
他沉声说道:
“虽然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但是我欣赏你的勇气。”
“为这份勇气,我愿意恩赐你一个宠幸。”
晨午:“……?”
早上他还在拒绝统帅。
他觉得西比尔亲王一看就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统帅啧啧啧了半天,说了句晨午我们赌什么?
赌什么。
晨午现在已经忘了他们赌的是什么。
也就在这时,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晨午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是统帅吗?
他出来了?
还是说楼上另有其人?
不对,他离开监控室之前,二楼明明没有人。
晨午和西比尔齐齐转头。
确实是司韶。
但还有另一个人和他站在一起。
确切说,是将他揽在怀里。
一袭黑色长袍,身形高挑修长。
他戴着蝶纹面具,唇角微勾,笑得慵懒。
这……这不是,帝国皇帝,西里斯吗!
……
时间倒退回几分钟前。
司韶察觉到楼下的动静,决定趁早溜出去。
但当他走到二楼的楼梯口,西比尔和晨午已经在一楼的楼梯口了。
直接下去已经不现实。
司韶后退几步,四下张望。
既然晨午已经从监控室出来,那么警卫随时都会再回监控室。
到时候发现他在二楼的话,一切都晚了。
从窗户跳下去吗?
窗外也有警卫。
司韶并不慌张,他贴墙缓缓后退,试图迅速想出解法。
也就是在这时,身后一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司韶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捂住嘴拖了进去。
那是西比尔用来作画的画室。
周围昏暗一片,只有窗外花园的灯照进来。
司韶不假思索地抬肘就要反击。
对方显然比他要高大许多,轻轻松松就从身后搂着他,钳制他的双手不让他挣扎。
司韶抬脚准备狠狠踩下去。
“是朕。”
话音一出,司韶生生怔住。
虽然这个声音在梦里听过很多次了。
但在现实世界再度听见,还是很恍惚。
这压低的嗓音还带着一丝重伤初愈的虚弱。
半晌,司韶悠悠开口:
“……皇帝陛下,您没死啊。”
西里斯冷笑一声,钳住他双手的力度不禁加大。
“怎么,你很希望朕死吗?”
“朕如果死了,你以为你能好多少。”
司韶撇撇嘴:“也没好多少,也就是吃饱喝好睡得香吧。”
耳钉式通讯器里传来晨午催命一般的警示音。
司韶决定无视。
“还嘴硬?朕好吃好喝养着你,你就用炸死朕来做回报是吗。”
西里斯的话音带着恼怒。
他也确实很恼怒。
差点被炸死,在生死线好容易挣扎过来,也终于逮到了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居然还在冷嘲热讽他。
司韶不由得皱眉。
好凶。
和梦里怎么一点都不一样。
这就是皇帝陛下的伪装吗?
那可真有他的。
“我本来就不想待在王宫,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自称朕。”
“闭嘴,朕现在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梦境里的他再温柔,就越证明……
他不会在现实世界让自己看见那一面。
司韶也不知道该可怜谁了。
被西里斯私下逮到,和被西比尔的警卫公开逮到。
一时还真比对不出孰好孰坏。
司韶咽了咽口水。
黑暗中,触觉听觉和嗅觉都在被放大。
画室里墙上地上都堆着大大小小的画。
画作用色鲜明大胆,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韵味。
而他们靠在角落里。
脊背与胸腹紧密贴合。
西里斯呼吸急促。
西里斯的心跳响在他脑后。
西里斯的体温很高。
西里斯的气味。
在将他一点一点包裹。
司韶糟糕地发现,他好像,并不讨厌这个气味。
这带着受伤的浅浅血腥味与药味的味道。
独属于西里斯的荷尔蒙气味。
……好像,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也是幼体对母体改造中的一环?
“皇帝陛下。”
司韶反手轻轻抓住西里斯的手腕,引导他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你摸到了吗?”
西里斯起初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如触电一般想缩回自己的手,被司韶扣紧了不让他遁逃。
“你……”
西里斯早就看过体检报告。
但文字的描述,显然不如亲手触摸更让他震撼。
那片肌肤柔软,毫无防备。
司韶显然是在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袒露给他。
仿佛是在回应他,那多出来的心跳有力又清晰。
司韶见他怔住,就明白过来了。
司韶捉着西里斯的手,轻轻施加力度。
“你摸到他了吧。”
“你舍得他吗?”
司韶的声音很轻,仿佛带着蛊惑的魔力。
下一秒,他就被西里斯一转身抵在墙上。
西里斯俯下身凑在他耳畔压低嗓音恨恨地说:
“你以为朕现在还能被你骗?”
怒气上涌,他旧伤未愈,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他手掌扼住司韶的后颈,一如梦境中那般。
司韶的身体条件反射地瑟缩,也恼了,咬牙切齿。
“松开我。”
“你别以为每次都能让我屈服。”
每次?
西里斯心头闪过疑惑。
“跟朕回去。”
“不可能。”
“朕没有在跟你商量。”
司韶嗤笑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发现我,而是要把我拖进这里呢?”
西里斯沉默了。
他确实不想让西比尔抓到司韶。
西比尔一直想加大对次元潜行技术的开发。
光靠当年司韶那篇论文,帝国花了十年才研制出测试艇。
如果能让司韶亲自协助,铂川兵工厂的进度至少能加快一半。
但是,且不说司韶根本不会答应协助。
西比尔提议开这个舞会,用以引诱司韶上钩时,他表面上批准,心里却不是那么乐意的。
梦中司韶的问话点醒了他。
他虽然知道铂川兵工厂的位置。
可他确实不知道次元潜行技术的进展。
当初这份绝密文件,父皇连他也瞒住了。
直到他登基,亲自过问,兵工厂依然语焉不详。
问就是仍在研制,会等出结果的时候上报。
西比尔有没有存私心。
他不能赌。
他是偷偷离宫溜进来的。
一个人避开警卫进入王府并不难。
但是带着一个不怎么配合的囚犯离开,成功率想也低得可怜。
垂眸望着司韶,西里斯又开始不确定。
自己是为了来抓司韶,还是单纯想见他一面。
自己怎么就那么相信,他真的会来。
但是他确实来了。
“你也不想把我交给西比尔吧。”
“但我是意图谋刺皇帝陛下的人,你觉得我一旦公开被抓,你保得下我吗?”
司韶的声音很冷静。
西里斯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我今天扮演的是你的近侍。”
“不如你配合我演一场戏,等舞会结束,我跟你走呗。”
“……当真?”
司韶笑起来,他知道自己又胜了一局。
他摘下西里斯的面具。
尾巴似有似无地撩拨西里斯的小腿。
“不太当真,但是你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
皇帝陛下揽着娇小的近侍出现在自家府邸的楼上。
西比尔一时还有点难以消化这个画面。
近侍显然有些脱力,大半个身子都倚在皇帝陛下的怀中。
面露绯色,红唇湿润,面具也遮不住他蔚蓝眼眸里的盈盈水光。
“抱歉,朕没有提前通知你。”
“这是……”
西里斯紧了紧扣在司韶侧腰的手。
“朕答应陪他做的小游戏。”
“你不会怪朕吧?”
西比尔不愧是西比尔。
他发现近侍换了副面具,而原本那副,此刻正戴在他皇兄的脸上。
交换面具意味着什么。
这也是你们的情趣游戏吗?
等等,皇兄他不是,和爱丽丝公主有婚约?
什么时候又好男人这一口了。
王宫一直保密QJH1基因的事。
西比尔并不知情。
西比尔迅速反应过来,弯起眼笑笑。
“怎么会呢,我还以为陛下不愿意赏光,是在怪罪我。”
危机暂时解除。
司韶看也没看一脸震惊的晨午。
从他身边路过,跟西里斯一起走进了大厅。
晨午:“……”
不论统帅跟他赌什么,他都已经输了。
西里斯揽着司韶进大厅后,因为戴着面具,暂时还没有人那么快认出他。
大家都在期待开场舞。
西里斯稍稍松开怀中的人。
他现在不是很想贴司韶那么近。
有点……危险。
“头发跟眼睛怎么了。”
“伪装,您看不懂吗?”
“眼睛朕知道是伪装,头发不是。”
司韶弯眼一笑:“您为什么总是在不该聪明的地方这么聪明。”
西里斯缓缓道:“……因为孩子?”
司韶突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西里斯心头也莫名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是真的和司韶产生了无可分割的关系。
——他们以一个小生命的血肉相连。
音乐响起。
一只纤瘦的手伸进西里斯的大掌中。
“你会跳舞吗皇帝陛下。”
“不会。”
其实他会。
司韶感叹:“……那有点难办啊。”
西比尔的声音响起:
“今天的流程会有个小小的改动……”
“现在,让我们有请皇帝陛下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