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画面无比清晰。

  司韶知道这不是现实。

  西里斯受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地下旅馆?

  可即便是在梦里,司韶也依然无法占到多少便宜。

  他和西里斯依然有着体型与力量上的差异。

  尤其那股恶心的反胃感,在梦中依旧如影随形。

  随便吧。

  司韶被西里斯桎梏双手时暗暗想。

  在梦中西里斯也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是他的梦。

  如果出现他无法接受的突发事件,他的大脑会强行让他醒来。

  “我的头发是黑是白,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司韶嘴上强硬,挣了挣,还是挣不过西里斯。

  西里斯一只手就轻松扣紧他双腕,高举过头,往前一带。

  司韶就被迫跌跌撞撞地后退,直至脊背抵上冰冷的墙。

  这实在不是个多让人喜欢的姿势。

  在绝对的体型力量差距下,司韶无法反抗。

  “你什么时候能乖乖闭嘴就好了。”

  西里斯喃喃地说。

  他垂眸注视司韶的唇。

  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漂亮的轮廓。

  他索性抬手以指尖去轻触摩挲。

  柔软,温暖,干燥。

  和他那日被亲时是一样的触感。

  不同的是,那日的吻凶狠又带着刺痛。

  今日的司韶,在他的指下颤抖。

  眼看西里斯越来越近。

  司韶突然冷冷地说:“你现在就像一条发情的狗。”

  西里斯怔住。

  司韶趁着他失神的节骨眼儿,用力一拽,从他手臂下钻出来。

  “我只是亲过你一次,又不是跟你做了。”

  “至于这么魂牵梦萦念念不忘吗皇帝陛下。”

  可是没等他走出去几步,尾巴突然被人拽住。

  力度之大令司韶险些摔倒。

  但他没有摔倒,而是被硬生生攥着尾巴提了起来。

  司韶又惊又怒。

  这人在梦里,竟然胆敢这么对他!?

  西里斯托住他的腰腹,把他往密室外的床上一丢。

  司韶被丢得七荤八素。

  他手肘一撑想爬起来,后颈却被大掌掐住。

  “明知我是一条发情的狗,还非要惹我?”

  西里斯的嗓音里饱含暴戾。

  他扣着司韶的后颈毫不怜惜地狠狠按下去。

  司韶疼得呜咽一声。

  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西里斯没有自称朕。

  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帝国的皇帝。

  他只是一个被彻底激怒想要征服一切的男人。

  这里是梦境。

  是毫无规则与束缚可言的自由之境。

  他可以随心所欲。

  贪欲。

  性/欲。

  征服欲。

  占有欲。

  窥探欲。

  凌虐之欲。

  摧毁之欲。

  司韶头一次感到了慌乱。

  他拼命挣扎起来,但他的挣扎在西里斯看来根本无济于事。

  西里斯垂眸,浅蓝的眼毫无怜悯地望着他。

  像望着一只身中陷阱垂死的狐狸。

  “你乖一点,我就不会弄疼你。”

  嘴上这么说,手上力气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司韶白皙的肌肤因被按压疼痛而呈现出不正常的红痕。

  借着窗外的灯光,红痕醒目非常。

  看得西里斯嗓子发干。

  司韶很快就不再挣扎了。

  任西里斯不甚利索地撕去他的衣物。

  周围很静。

  窗外悄悄下起了雨。

  星临城冬日很少会下雨。

  这样的夜雨听起来像不眠之人在低诉。

  于细雨声中。

  西里斯突然听见一声啜泣。

  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哭了?

  那个荒唐的吻过后,西里斯就开始做奇怪的梦。

  可每一场梦里,他都不如眼前这次真实。

  每一场梦里,他也不会哭。

  他甚至不会咒骂自己。

  那些梦境因它的不真实而让西里斯无所顾忌。

  可这次,西里斯犹豫了。

  这次有点太真实了。

  他松开扼住司韶脖颈的手。

  心头浮起烦躁。

  “你哭什么。”

  司韶没说话。

  纤弱的脊背依然在剧烈地颤抖。

  雨幕将窗外的灯光朦胧晕开。

  光影摇曳在他脊背上,像是一幅漂亮的画。

  毛茸茸的尾巴也如哀求一般,讨饶地摇晃。

  西里斯也慌了。

  作为帝国的皇帝,作为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他一直都想弄死司韶。

  但他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羞辱他。

  在理智与冷静掌控的现实世界,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朕在问你哭什么。”

  西里斯不甚温柔地把司韶翻过身来。

  他湛金的眼眸残留泪光,盈盈望着西里斯。

  可西里斯还没有来得及再说话,心口就被抵上冰冷的金属。

  那是一把乌黑的手/枪。

  虽说梦境是自由的。

  可也要以现实为依照。

  不知为什么大脑并没有强制让他醒来。

  但司韶清晰记得自己在枕头下藏了把枪。

  “你该庆幸这不是现实。”

  司韶泪光仍在,眼神却已然冷若冰霜。

  “现在,滚出去。”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与此同时。

  皇家医学院。

  生命摇篮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星临城西区。

  小小的地下旅馆。

  司韶也在同一时间,猛地睁开眼。

  ……

  第一反应是去摸枕头下的手/枪,手/枪还在。

  然后是检查自己的衣物,睡衣好好穿着的,被子也盖得严严实实。

  密室门开着,小丘趴在桌前打瞌睡。

  床头柜上放着蛋糕盒,蛋糕已经吃光了。

  司韶爬起来,摸了摸自己后颈。

  没有丝毫疼痛感。

  如果是梦,那也太过真实。

  如果不是梦,那未免过于恐怖。

  ……

  第二日,晨午一直到日近黄昏才回来接小丘的班。

  “统帅,您的头发变黑了。”

  “嗯,我知道。”

  那个拼命想活下去的小生命,在一点一点改变他的身体。

  司韶望着落地镜里的自己。

  乌黑的短发,让他看起来更像个逃学的少年。

  “不过这样暂时也好,统帅您出去的话,不会太引人注目。”

  晨午安慰地叹口气。

  “亲王们都出发赶来星临城了。”

  司韶:“那说明皇帝快完了?”

  昨晚梦里自己给了他一枪。

  难不成就是他要死的预兆。

  那可是吉兆好不好。

  “没有,虽然昨晚有一次急救,但是最后还是救过来了。”

  “我们得到的情报,皇帝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司韶叼着勺子失望地咂咂嘴。

  “这次进城的亲王里,其他人暂时不担心,但有个人比较值得注意。”

  司韶眼神一凛:“西比尔。”

  晨午点头。

  西比尔亲王是西里斯的堂弟。

  年纪相仿,容貌、能力、声望,处处不输西里斯。

  铂川星港名义上是由皇家直接控制,它终究是在西比尔的封地境内。

  星港和兵工厂的官员们个个都要卖西比尔一个面子。

  但西比尔此人性格比较温和,与世无争。

  成天就喜欢画画,开画展,开舞会,搞慈善。

  他也是封地里民众爱戴率最高的亲王。

  司韶撇撇嘴,一句话评价:“最能装的亲王。”

  晨午:“二队一直在监视西比尔,这次他来星临,二队也会跟过来。”

  “你说走私稀金这条线,帝国这边真的是西比尔么?”

  “晨午现在还不好下判断。”

  “但是军工爷无非就这么几条线:采购或者引进、运输、以及制造。”

  “三队和四队在盯采购运输两条线,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

  司韶若有所思。

  联盟因为拥有诸多矿产星球,资源极其丰富,但科技发展始终不如帝国。

  而帝国资源匮乏,空有先进科技,难以实现全面量产。

  于是便有人窥见其中的商机。

  偷偷从矿产星球运送矿物资源高价卖给帝国。

  稀金只是其中之一。

  帝国官方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交易。

  一方面是昂贵的采购支出难以长期负担。

  另一方面,谁能保证这场交易里,没有混进别的筹码?

  比如说——帝国的技术。

  司韶也不是很乐意看见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赚钱。

  而且还一分钱不给他分。

  “找机会让我跟西比尔见一面。”

  晨午只略一思忖:“晨午明白。”

  “我这里还有别的事。”

  “统帅请讲。”

  司韶犹豫了一下:“先吃饭。”

  晨午不明所以。

  吃完饭,司韶才慢吞吞地和晨午讲了昨晚那个梦。

  当然,他略去了西里斯在床上干的那些混账事。

  只简单描述一下梦见了孩子他爸。

  晨午沉默着听完,拿出自己的终端,调出一份资料,递过来。

  标题:QJH1基因性状研究报告

  时间:星历211年9月

  报告人:西■■■

  一千年前的报告?

  司韶来了兴致。

  报告内容被涂抹过。

  但晨午还是利用技术帮忙恢复了大半。

  前面主要在说QJH1基因对怀孕人的随机选择。

  司韶快速翻过。

  这种基因在帝国出现的历史之初就已经存在。

  但皇室中并非每一代都会携带它。

  历史可考上一次出现是在一位公主身上。

  公主与驸马接吻后正常度过孕期,安稳生子。

  司韶翻到后半部分解释。

  QJH1基因产生的幼体,在母体初期存活率极低。

  这就迫使其不惜一切代价谋求生存下来的办法。

  包括但不限于强迫母体大量摄入食物以保证自己的营养供给。

  “但并不会仅限于物质上的强迫。”

  “幼体会在摄取足够营养后,使用梦境干预的能力。”

  “在梦境干预下,母体与父体会进入同一梦境。”

  “推测幼体此行为的目的,是促进母体与父体感情,使双方产生共同养育幼体的欲望。”

  “……以提高幼体存活概率。”

  ……

  “第723次实验表明,母体与父体距离越远,则梦境干预成功的频次越高。”

  “这是幼体对母体与父体分离过久过远而产生的生存威胁焦虑……”

  说白了。

  你怀了他的孩子,你跟他就会神交。

  传说中的,在梦里相会。

  离得越远,相会次数越多。

  司韶看完。

  平静地爆了一句粗。

  他拿起来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

  司韶:“我能把它饿死吗?”

  晨午:“……晨午劝您最好不要那么做。”

  过于饥饿的情况下,幼体会开始啃食母体。

  司韶:“从今天开始我就不睡觉了。”

  晨午:“也……最好不要这么做。”

  得不到足够的睡眠会让母体从食物中摄取营养的效率变低。

  幼体更容易饥饿,最终同样指向啃食母体的结果。

  司韶:“……”

  想杀人。

  ……

  这天司韶熬到凌晨四点才终于撑不住睡着。

  一睁眼,他就察觉不太妙。

  这个场景很熟悉。

  画面泛黄,周围人来人往。

  时不时有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人高马大,有着帝国人的面孔。

  但没有人对他显露出半分敌意。

  眼前是一幢辉煌气派的大楼。

  他还来不及仰头去看大楼上挂着的字。

  身后响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

  “司韶?”

  很熟悉。

  熟悉到司韶头皮一紧。

  大楼的玻璃门映出两个身影。

  乌黑短发长尾的清秀少年。

  和高挑的黑发英俊青年。

  司韶下意识想去找手/枪。

  但这次他找不到手/枪在哪儿了,这里没有他的枕头。

  而年轻的太子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真的是你。”

  “这次也是梦吗?”

  他喃喃自语,试探性地伸手,轻抚司韶的发顶。

  这次,是帝国军事学院。

  他们来入学报道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