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楚远熙足足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把自己和客厅都收拾干净。
光洗澡就洗了三十多分钟,再将沾在地板上的奶油擦干净,最后拖一遍地……
某个身为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任何愧疚的女人则已经舒舒服服地贴了张面膜,躺在床上,颐气指使:“要多拖几遍哦,不然会招虫子。”
……草。
这个平常不会在口中出现的字,最终在楚远熙心里盘旋了整整三百六十一遍。
楚大小姐活了十六……不,现在是十七年了,还从没吃过这样的苦。
“南方大蟑螂见过吗?”女人依旧躺着,试图用吓唬小孩子的方式来恐吓她,“长翅膀的,还会往你脸上飞……北方蟑螂虽然没那么恐怖,但你如果不好好干活的话,它们也会闻讯而至哦。”
“……”楚远熙确实没见过,仅是稍稍想象了一下,便脸色发白,“可蛋糕弄得到处都是,你不帮帮忙吗?”
此言一出,半天都没听到女人回应的话语,于是楚远熙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楚安缔?”
“……zzzzzz,嗝~” ???草!
刚才不是还精神得很吗,怎么现在一秒睡着了?!人为了逃避家务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楚远熙已经熟悉这女人的本性了,因此也预料到了这一幕,并没有太过生气,而是面容平静,一边把拖把拿回卫生间的桶里清洗,一边心中默念——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让人心疼。
等她终于能上床的时候,女人的确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感受到身边有人爬过来,一下子将被子卷得紧紧的,不让楚远熙进来。
“……”女孩有点头痛,“我要盖被子。”
楚安缔干脆抬起一条腿,把被子夹在中间,嘟囔:“不,你要擦地。”
“已经擦完了。”
“哦。”
她这才放松了些,施舍般地让楚远熙把被子拿回去:“真乖,明天给你买骨头吃。”
楚远熙:……
什么意思,把她当狗吗?
算了。
好不容易可以睡觉了,她却莫名失了睡意,翻来覆去半晌,最终转向女人那边。
然后就看到了楚安缔唇边晶亮的口水。
“……”楚远熙抬手拿了张床边的纸巾,为其拭去,声音放得很轻,“那个,你生日什么时候。”
女人离彻底睡着只差临门一脚了,意识昏昏沉沉的,机械般地回答道:“二月十四。”
女孩稍稍点了下头。二月十四,刚好是情人节那天,同时也是楚安缔的手机密码。
可惜,今年的生日已经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过去了,还要等上十个月才到。
她又想起那个砸在了自己脸上的蛋糕,还没吃就全都浪费了,心头又是气恼,又是遗憾。
要是能好好尝一尝味道就好了。
忽然,楚远熙脑内灵光一闪,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连忙翻身下床,鞋都顾不上穿,赤足踩在地板上,一路来到了厨房。
如她所料,冰箱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了好几个包着锡纸的蛋糕坯,也不知道做出这些究竟花了多久。
有抹了奶油的,有没抹奶油的,有抹茶的,有巧克力的,还有芝士的………
冰箱照明灯微弱的光芒映着女孩怔忡的脸,将她眼中的阴霾尽数击碎,乌云散去,转瞬放晴。
楚远熙忽然忍不住咧着嘴笑了,又意识到这副模样一定很傻,随即紧紧将唇抿着;可她根本绷不住表情,很快,再次露出同样的笑容。
其实这几个月,楚远熙每天都在偷偷想妈妈,想永远不缺的零花钱,想家里的厨师和保姆,想以前那种永远都不需要为任何事担忧的生活。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好像也……
挺不错的。
实习结束之后,楚安缔也不用早起出门上班了,而是专心准备起毕业论文来。
她的成绩一向优秀得没话说,从开题到初稿一直都很顺利;不过导师给她提出了几点反馈,所以还需要继续根据意见,进行修改。
这段时间,楚安缔整天都泡在图书馆里查资料,大脑几乎都要麻木了,以至于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关思园的名字时,她差点没反应过来。
“喂。”
楚安缔很快回神,压低声音,快步离开了这间自习室,站在走廊上接电话,“在写论文:怎么了?”
关思园听出了她的疲惫,微微讶异:“很累?不应该啊。本科论文对你来说,应该游刃有余。”
女人面无表情:“不是累,是困,以至于效率很低。如果不是每晚给小屁孩特训的话,早就搞定了。有话快说。”
“安安,女孩子太凶了也不好。”
“别废话。”
“好吧,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先听好的。”楚安缔靠在墙上,垂下眸子。
她知道关思园不是有空找她闲聊的人,估计确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上次让你帮忙做的材料,报酬已经打你卡上了。”
奇怪。
这种小事,她们之间都是从来不曾提起的,除非这是关思园的话术,想让后面一个消息显得没那么差。
楚安缔皱起眉头,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那坏的呢?”
“本季度体检的日期提前了。”
“多久?”
“下周。”
“下周?”
她皱起眉头,禁不住扬高声调,自习室里旋即有人透过玻璃朝她这边看来。
楚安缔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走远了些,再次压下声音:“不是下个月吗?”
“所以说,是个坏消息啊……”关思园叹道,“楚远熙同学那边怎么样了?”
“还行,但是最好能再多一些时间来准备。”女人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脑袋。
小孩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她们才开始训练没多久,在控制能量方面就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假以时日,一定能达到让所有人都吃惊的程度。
可问题是,现在体检的日期改了,于是情况就变得很紧张。现在的楚远熙,离骗过TT那些人的眼睛,还差得远。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关思园问,语气平缓,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事态的严重性。
楚安缔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反问她:“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什么叫我打算怎么办?这难道不是咱俩的事儿么,你不出一份力?”
胸前的口袋里挂着一根笔,她将它抽出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关思园的口吻不是问询,而是肯定:“你会有应对的方法。”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果然,楚安缔气定神闲:“有啊,但是确实需要你出点力。”
“你说。”
“把你的悲惨故事贡献出来讲给小孩儿听,说不定能赚一波同情心,再给她点压力,到时候超常发挥呢。”
关思园沉下声来:“……安安,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
楚安缔眼神淡漠得不似寻常。
体检的日期突如其来地更改了,而楚远熙现在又是觉醒初期,一切都是未知数;谁敢保证,到时候她一定能隐藏住自己的能力,且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就算能,又能藏住多少?
但楚远熙的潜能或许可以。
普通人之所以能成为复苏者,就是因为他们体内蕴藏着比自己想象中要多了不知多少的潜力,在特定的时间被特定的东西激发出来,从而完成觉醒。
她不是当事人,能做的,其实也就这些,关键还是得看小孩儿的造化。
“行,随你。”关思园投降,同时继续嘱咐,“我那点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你随意。只是,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
“……放心,我又不是白痴,不会莫名其妙地记忆错乱。”
“安安,我是在提醒你,要跟楚远熙保持距离。”
女人的语气仍是没个正形:“有点强人所难了吧,我们住在一起,睡一张床,能保持什么距离?”
“楚安缔!”
破天荒地,关思园字正腔圆地叫了她的名字,清冷的声音格外严肃,可以想象电话的那一头,是如何蹙起眉头,警戒般地斥责她:
“我知道你免不了要告诉她一些事情,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如果你把握不好分寸……”
女人低下头,回答得不以为然,目光中却明显浮上了一层难辨的神色:
“……她只是个小孩,而且还是我妹妹,不用这么防着。”
“看起来你很信任她。但正因为楚远熙还是个孩子,这份信任无疑是不明智的。”
“关思园小姐,你今天话好多啊。好了,我会看着办的。”
放在耳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原来是又进来了一通电话,备注是——
小屁孩。
“不说了啊。”
楚安缔扔下这句话,干净利落地挂断了和关思园的通话,然后再次按下了接听键。
真是耽误事,大周末的,打电话的人却一个接着一个。
虽然她如此作想,却仍是在接通后,懒洋洋地耐心发问:
“怎么,找我干嘛?你不是出去给褚素素过生日了吗。”
没成想,对面响起的并非是小屁孩熟悉的低哑嗓音,而是另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女:
“姐姐,我是褚素素,楚远熙现在跟我在一起,我们这边出事了!你过来一趟可以吗,好像有人报警了!我不敢打电话给我姐,不然我就死定了……”
楚安缔心中一紧,紧张感再次涌上心头: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