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收到学校的公开通知信了吗?”纳德司站在卫生间门口。

  徐牧正在刷牙,满嘴牙膏泡沫,含糊地说:“收到了,四天后是新生入学,我们延后三天报道,但也要参加全校的开学典礼。”

  他漱完口,放好牙膏,又拿毛巾浸透热水,放在脸上,喟叹一声。

  ——舒服啊。

  “哎,通知说的学院制服在哪?”徐牧问,“我在衣柜没找到。”

  纳德司说:“我替您找找。”

  “好。”

  十分钟后,纳德司捧着已经熨好的靛蓝色学院制服,在客厅等待。

  徐牧展开衣服,抓着袖子左右看,心想还挺贵族范儿的,难怪叫圣得比特维纳大学。

  “您要不要试试?因为您最近健身,饮食习惯变化大,可能会不合身。”纳德司说。

  “嗯,我试试。”他现在的体型和原主相比,确实有点区别。

  徐牧回房间换,速度很快,推门出来,纳德司站在门口等候。

  “亲爱的主人,您穿上这身制服真是英俊极了。”

  “是吗?”徐牧微微低头,对着镜子整理领带。

  西装外套裁剪线条利落,细节弧度的设计有巧思,胸口处是银、黑、棕三种颜色组合成的校徽圆章,袖子的纽扣刻着大学的花体缩写符号加上一顶智慧叶皇冠,内里的白衬衫领口是金色刺绣,宛如蜿蜒的藤蔓,领带是中规中矩的深蓝条纹,低调内敛。

  “当然。”纳德司说,“不过您肩膀位置需要小小修改一下,更能衬托出您的帅气。”

  徐牧侧了侧身子,“嗯?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之前您因为太瘦了,手臂没有肌肉,肩宽刚好,现在有一点点的改变,自然需要再裁剪修饰一下。”纳德司说,“您相信我的电子眼,它不会出错的。”

  “好吧。”徐牧颌首,往外走了几步。

  静站不觉得肩膀有什么问题,走动了,才隐约觉得这个位置紧绷。

  “我怎么觉得这件学院制服,有点冷呢?”徐牧摸了摸手臂,满是鸡皮疙瘩。他打开门,在楼层的长廊逛了一圈,忍不住牙齿哆嗦。

  “我锻炼不够?”他自言自语,“不行,我要加大锻炼强度。”

  “美观和保暖不能同时拥有。”纳德司说,“如果想有,就要花钱了。极薄发热衣,不便宜。”

  徐牧:“……哦,那我到时穿个极薄保暖衣就行了。”

  “当然,也有可能您是个冷血动物,调节温度的能力差。”

  徐牧:“你还挺幽默的。”会讲冷笑话。

  “您如果实在冷,可以把家里的玩偶改造成暖手宝。”纳德司说,“反正您这么爱摸它。”

  “玩偶?”

  “房间里的垂耳兔。”

  “哦哦,它啊。”徐牧恍然,“怎么改?”

  “回去我帮您弄。”

  -

  徐牧这几天的日子依旧过得规律,学习和打游戏赚钱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靠!”徐牧低骂了声,无语地看着游戏公屏一直在骂脏话的ID。

  他眉头紧皱,和单主打字。

  [Xu:不用管,我们先下线]

  [匿名者:我真**服了,哪来的SB,明明是我们撬开了三个锁,最后的九板斧也是我们砸的,他就摸了边界,就变成他先到了?真傻叉,回头老子举报他,去他**********]

  [Xu:到时敲客服解决吧]

  [匿名者:行,兄弟辛苦你了,回头给你好评]

  [Xu:嗯,我下了]

  徐牧从游戏下线,点开光脑的另一个页面。

  他犹豫了一下,发出消息。

  [Xu:念也哥,今天还咳嗽吗?润喉糖吃完没?]

  同样的询问已经持续了几天,往上一翻,有好几条相似的询问。

  大概过了几分钟,对面回复。

  [柏:好多了,还有一点]

  [Xu:嗯,好,吃完的话我这里还有,或者我等下拿过去给你?]

  [柏:我还在回家的路上,我到家自己来拿吧]

  徐牧嘴角微扬,快速回复。

  [Xu:好]

  [Xu: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吗?纳德司说要煲火锅,多点人吃更热闹。]

  [柏:可以啊]

  [Xu:嗯]

  徐牧躺回懒人沙发,怀里的毛绒垂耳兔砸下来,他握着小爪子,和它说话。

  “小棕,今晚我家有三个人吃饭。”徐牧给房间的垂耳兔取了名字。

  垂耳兔一动不动,只默默地烘出热气。

  徐牧的手心发烫,他换成手背挨着毛绒兔。

  这几天气温都挺低的,徐牧已经爱上了兔子牌“暖手宝”,甚至睡觉也会抱着。

  不过,如果是真实的兔子,应该会更舒服吧。

  徐牧把脸埋进玩偶兔的肚子,因为靠近发热装置,滚烫至极,挨久了刺痛。

  “还是兔兔好,埋起来暖和,也更软,还不会烫人。”他呼出一口气,脸枕住短短的尾巴。

  纳德司改造得很成功,连尾巴也有温度。

  不像肚子中心过烫,反而是标准的37度。

  嘭嘭嘭——

  “biu!!!”房间的门被玩具车撞开,烨烨坐在上面,嗷嗷乱叫。

  徐牧扶额,“烨烨,你在我家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完全不像第一次见面的安静、羞涩。

  烨烨露出有豁口的门牙,张大双臂,“抱!”

  徐牧嘴里这么说,手却诚实地伸出:“来,抱。”

  “晚点你爸爸就要过来,你这么皮是要被训的。”

  烨烨嘟嘴,“知道了……”

  “昨天才被打了手心,今天还要?”徐牧挑眉问。

  烨烨低着头,“爸爸平时……温柔……”

  徐牧乐了,捏他鼻子,“对,你爸爸温柔,但你犯错了,他该不该教育你?”

  “该……”

  “而且生气对身体不好,你以后也别惹爸爸生气,知道吗?”

  “知道!不惹爸爸生气!”烨烨重重点头。

  徐牧摸他头,“乖孩子。”

  -

  “念也哥,你下班了?”徐牧一听到门铃,飞快地过去开门。

  柏念也刚下班,穿了一套浅咖色的大衣,里面是标准的西装衬衫。他脸色有点苍白,下巴尖,黑框眼镜遮住大半张脸,但声音却是如往常般温柔。

  “阿牧。”他笑了笑,“烨烨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徐牧摇头,“他很乖的。”

  柏念也无奈,说:“你就哄着他吧。”

  “爸爸!”烨烨飞奔而来,撞进柏念也怀里。

  柏念也顺手将人抱起,走进玄关。

  “纳德司已经温好汤底了。”徐牧说。

  “看来就等我一个了。”柏念也轻声说,“你和烨烨饿了的话,可以先吃。”

  徐牧认真地看着他,“我和烨烨都想等你。”

  柏念也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好。”

  “烨烨,先去洗手。”徐牧说,“顺便把自己的小碗洗干净,拿出来。”

  “好。”烨烨乖乖跟着纳德司进厨房。

  “念也哥,你坐哪边?”

  “我都行,就这里吧。”

  室内有暖气,柏念也把大衣脱下,挂在沙发扶手。

  饭桌中央的大锅蒸腾寥寥的白气,咕噜咕噜冒着泡,被顶端的暖黄灯光照出鲜艳的光泽。

  “念也哥,你想吃什么?”徐牧准备下菜,跃跃欲试。

  “都行。”

  徐牧凭着经验,挑了柏念也常吃的几道菜,“那我下了。”

  柏念也一顿,掩饰般地喝了口茶。

  他指腹摩挲杯沿,“怎么突然想到邀请我吃饭了?”

  徐牧抬眼,“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一个人吃饭太闷了,哦,不对,是两个人。”

  “两个人也闷啊,就我和烨烨。”他语气平常,像谈论天气一样,“好久没和念也哥一起吃饭了。”

  柏念也没由得来慌张,“是、是吗?”

  “是呀,我喜欢和念也哥待在一起——”

  以前徐牧习惯单独吃饭、点外卖,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认识柏念也和烨烨后,他发现曾经的习惯有些寂寞。

  原来他是喜欢几个人一起吃饭的气氛啊,只不过没机会尝试,又或者说,柏念也和烨烨给他一种温暖得像家的错觉。

  几个人围在一张桌子,漫无边际地闲聊,明亮的灯光照下像暖炉旁的火光。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感到平和满足。

  徐牧没说下去,只道,“那种感觉很愉悦、很开心。”

  他坦然直视,柏念也像被青年的目光烫到,僵直地移开。

  最后一盘的豆腐下完,徐牧放好碟子。

  他对柏念也说:“这段时间我和念也哥也没怎么见面。”

  柏念也又喝了几口茶,低声说:“……工作忙。”

  “工作重要,也要注意身体。嗓子真没咳了吧?”

  锅里的热气一直往柏念也那边吹,透明镜片镀了层雾,朦朦胧胧。

  柏念也看不清,把眼镜摘下来。

  “真没咳了。”他说,“难道我还要拿这个骗你?”

  “没办法,念也哥太能忍了。”徐牧起身,“手受伤流血到现在,也一声不吭的。”

  柏念也怔住,一只手不自觉摸过去,轻微的刺痛,带着些许湿润。

  破皮了,渗了点血。

  徐牧拿回医药箱,放在桌面,他坐在柏念也旁边,随口说:“又是见义勇为?”

  柏念也眼皮颤了颤,“算吧,今天公共飞舰有个抢小孩座位的人,说话难听,流里流气的,我就上去理论了一下。没动手,就刚好撞到舱板了。”

  “这样啊……”徐牧点头,示意对方抬手,“那也算英雄的勋章了。”

  柏念也喉结极轻地滑动一下,“你别乱说。”

  “嗯,我乱说的。”

  在柏念也的视角,能看到青年棱角分明的线条轮廓,眉骨高,睫毛很长,鼻梁挺直,两片薄唇抿成冷淡的弧度。

  柏念也莫名心慌,“下次我会注意的。”

  徐牧撩起眼皮,“真难得,念也哥。”

  柏念也不确定,青年话里似有几分隐隐的戏谑,但很快又消匿。

  像石落池面,寻不到踪迹,只有层层波澜。

  徐牧说:“稍微过来点,手,内侧对着我。”

  柏念也伸手过去,翻开掌心。

  “不是。”徐牧指尖刮了刮他手心的软肉,“我的意思是,虎口的位置对着我,方便我擦药。”

  柏念也耳根微红,“好、好的。”

  徐牧用药水清理一遍伤口,周围残留些结痂的血渍,他用纸巾沾水,一点点搽干净,动作很轻。接着打开紫外线器,照了半分钟,再拿治疗仪对准伤口照,最后贴了防水绷带。

  “好了。”

  柏念也道谢,徐牧应了声不客气,还问绑得会不会太紧,影响吃饭。

  “不会,你包得很好。”柏念也想到之前两次,自己拟态受伤,对方也是这样细致地包扎,“你以前系统学过包扎吗?”

  徐牧笑了,“怎么可能系统地学过,我是……”他顿了顿,“练过几次,有经验了。”

  “怎么练?”柏念也下意识追问。

  徐牧想到了那只垂耳兔,唇角的弧度压不住,连眉眼的锋利也淡了几分。

  “从一只兔子身上练的。”

  柏念也睁大眼,有点懵,灰蓝眼珠失去镜片遮掩,似蒙上淡淡的雾气。

  慢慢的,他苍白的脸庞涌上粉意,像晚霞的余晖照在入道云,倏然炸开的粉烟炸弹。

  是画笔无法涂抹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