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谢溪说的，顾溯差不多能理出一个清晰的结论来，毕竟他是局外人。
“你不是在生谢叔叔的气吧，”看着谢溪愣神的表情，顾溯继续道，“你只是有些失望，或者说失落更合适，以前谢叔叔不靠谱，你早就习惯了，但从他开始关心你，你就已经原谅他了，甚至觉得他就是一个称职的爸爸。”
顾溯看着他道：“所以你才会在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严厉的外公时却没有谢叔叔的支持的时候感到失落。”
谢溪沉默了一会儿，道：“或许吧。”
在顾溯面前还掩饰或者找借口显然没有什么必要。
顾溯看他这幅没干劲的样子是真的有些心疼了，谢溪什么时候这样过？哪次不是直接开骂或者不爽就干？
顾溯道：“那你说，要怎样你才能开心点？或者我去把你外公揍一顿？”
谢溪惊讶又无语地看着顾溯，像是不解为什么这种话会从顾溯口中说出来，一对上顾溯无奈的眼神，他自己都笑了。
正因为是顾溯，他才觉得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有多么奇怪，越奇怪他好像就越觉得好笑，突然就不那么难受了。
谢溪深吸一口气，靠在沙发背上，好像总算放松下来：“说实话，见到外公的时候我都绷着一根弦，他小时候就不怎么喜欢我，总挑我刺，更何况……”
谢溪突然顿住，转头看向顾溯，而后者正耐心的看着他，让人觉得好像跟他说任何心里话都不会有负担。
谢溪移开视线，慢慢把他内心里最难以启齿的那部分展露出来：“更何况……见到他说不定就能见到那……我妈。”
顾溯眼底闪烁了一下，这是谢溪第一次跟他正面提起他的母亲，那个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离开他和谢天蕴的人。
“你妈妈……”顾溯措词了一下，“她为什么离开？”
谢溪苦笑了一声：“不知道，也许就是想离开了吧，谢天蕴从来没说过，我也懒得问。”
以前是不敢问，谢天蕴每每醉酒回来，状态都特别不好，谢溪不敢问，后来是不想问，因为他和谢天蕴越来越不对付，这种事问出来，除了干一架想不到别的结果。
而现在……
“为什么不去问问谢叔叔？”顾溯说道。
谢溪愣住，看向顾溯。顾溯冲他点点头：“也许你俩之间，就是差一个真相，谢叔叔这么多年不提你母亲，我觉得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你不问其实不是不关心，只是把这些事都压在心里罢了。”
谢溪看着顾溯，眼底的情绪慢慢起了变化，他问道：“我说你该不会是在国外偷考了一个心理咨询师证吧，对别人的心里研究的这么透彻。”
不仅是我，还有谢天蕴。
顾溯失笑：“这我得纠正一下，第一只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多考虑一些，考虑的多了，自然猜得就更准一点，第二，可能就是被心理咨询师约谈的多了，所以对心理这一块儿才会更加敏锐吧。”
听到前面一点，谢溪还想笑，后面一点，谢溪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顾溯以前的确说过，他在Y国的时候因为不爱说话、不合群所以被心理老师找过很多次，当时他们的关系并不足以让谢溪有兴趣深入了解他，顾溯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但现在想来，那些时候，顾溯是不是也很难熬？
谢溪心里就好像被针扎似的，突然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看着顾溯无事的神情，想问，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顾溯见谢溪出神，还以为他还在想和谢天蕴的事，便道：“别急，今天什么都不想，先休息，要不打会儿游戏？”
“你们还没吃饭吧。”谢溪问道。
“不着急，我先陪你打一局。”顾溯道。
顾溯已经很久没陪谢溪打游戏了， 以至于谢溪都忘记他还会打游戏来着，虽然很菜。
在谢溪眼里，除了他的人，都菜。
郁蒙难得看见两人在线，直接把他俩拉进了房间。
-郁蒙：谢溪你今天跑哪去了，等我回过神你人都不见了，还说找你分享一下照片的
-谢溪：回家，你想要什么照片？
-郁蒙：哦，放心吧，不是你和顾溯的照片，是风景照，说起来，这次欣妍和祝瑶去大草原可是又收集了不少你俩的素材，一回去就开始忙着画画和写小段子
-顾溯：风景照我这里有，待会儿发你
三人打了一盘游戏，快结束的时候陈淑曼让阿姨来叫人了，顾溯打完这盘游戏，准备下楼：“要下去吃一点吗？”
谢溪继续开下一局游戏，头也不抬：“不了。”
顾溯也没勉强，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行，那等我上来再陪你玩。”
谢溪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等回过神，游戏角色已经进入地图了。
顾溯在楼下陪亲戚吃饭，少不了一顿打趣，以前除了谈学习成绩，还是学习成绩，现在毕业了，分数也还没查，众人好像集体转移了注意力。
“小溯，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舅妈笑着说：“你说说看，舅妈身边可多优秀的女孩子了，跟你都是同龄人，帮你找一个？”
顾溯筷子一顿，无奈一笑：“舅妈，我才18，你就要让我加入被催谈恋爱的行列了吗？”
舅妈也是一笑：“我这可不是催你啊，你都毕业了，马上就上大学了，上大学的孩子谈恋爱这多正常啊，是吧淑曼？”
舅妈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陈淑曼竟然也赞同她的意见：“是啊，小溯，你舅妈说得对，你喜欢什么样的，让你舅妈帮你找一个。”
这下就连顾丘昂都惊讶地看向陈淑曼，却见陈淑曼神色并不似开玩笑。
顾丘昂撞了一下陈淑曼的手臂：你干嘛呢？
陈淑曼转头白了他一眼：你别管。
顾溯对上陈淑曼的视线，明明知道他妈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却还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拒绝道：“谢溪舅妈的好意，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舅妈没听出有什么不对，或者说桌上没人感到不对，只有陈淑曼在听到顾溯说了这句话以后脸色沉了下来。
吃过饭以后，顾溯被长辈们要求去切水果，顾溯也看得出来他们是想故意只开自己，便也没说什么。
他从冰箱里拿出阿姨下午买好的水果，在水龙头底下洗净，然后放到菜板上，用水果刀去皮切块。
在这个过程中他都保持着随意放松的姿态，直到她听到熟悉的高跟鞋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陈淑曼和印婉蓉都穿高跟鞋，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印婉蓉是老师，课间会加快脚步，课上却会故意放轻放慢脚步，很少有陈淑曼这种行走缓慢，却给人一种气势很足和压迫的感觉。
顾溯下意识绷紧身体，他切水果的动作都变慢了。
“小溯。”陈淑曼停在顾溯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顾溯转头看了一眼陈淑曼，又回过头：“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陈淑曼皱起眉，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破灭了，她严肃道：“小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溯洗干净手，用纸巾擦了擦，然后转过身看着陈淑曼，看起来是准备好好和他母亲谈一谈了。
顾溯道：“我知道，我也希望你和爸爸能——”
“我不同意，”陈淑曼想也不想就打断了顾溯的话，“小溯，你和他都太小了，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你们……”
顾溯静静地看着她的母亲，在她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适时地接过话道：“我知道。”
陈淑曼看向自家儿子那双冷静的眼睛，有时候她也会被这双眼睛安慰到，什么时候呢……大概是每次因工作疲惫回到家连喝杯水的时间都没有，而儿子都会给她端一杯水放在旁边，也像这样看着她的时候。
自从发现顾溯和谢溪不对劲以后，陈淑曼连工作都没有多少心思了，她想了很多，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失责。
当初急着去Y国处理顾溯祖父的产业，没日没夜地干，她和顾丘昂确实忽略了顾溯的感受，甚至得知顾溯被学校请了很多次心理老师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Y国，被心理老师请去交谈并不像国内那么严重，可能也就是跟知心大姐姐谈谈话的程度，但他们毕竟不是Y国人，当时她和顾丘昂都吓了一跳。
但又能怎么样呢，家庭和事业只能兼顾一边，更何况那时候他们若是不拼根本无法给顾溯好的未来，再加上顾溯反过来安慰他们，他们也就理所当然地继续把重心放在了事业上。
如今想来，是不是就是因为她的失责，才会导致顾溯会对同龄男生产生这种错觉？
陈淑曼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她不允许自己因为任何事失态，所以哪怕直到现在她都已经好几晚没睡好觉了，也没有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的不好。
顾丘昂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件事终究不是个小事，刚才舅妈提出的话题，又被顾溯温和而坚定地踢了回来，陈淑曼才是真的忍不住了。
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