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溪脑子清醒以后，瞬间想删了清晨发的消息，他特么的是脑子短路了么，怎么就给顾溯发了这样一条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昨天一晚上都在纠结这件事呢。
吃饭的时候谢溪不时看手机，连谢天蕴都注意到了，咬了一口面包撇向他：“你在学校也这样看手机？”
谢溪喝了一口牛奶，“你别管。”
谢天蕴眉心一跳：“我是你爸我还不能管了？”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了一下，谢天蕴从来说的就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玩意儿”“你这个混账东西怎么就是我儿子”，还第一次用这样明显的关心语气说“我是你爸”这样的话。
不过谢溪很快回过神，日常嘲讽：“现在知道管了？早干嘛去了。”
谢天蕴气得又想骂人，看到谢溪手里的书包，又生生忍住了，见他走到门厅，还是说了一句：“晚上回家吃饭，我让阿姨做了你喜欢的麻辣小龙虾。”
谢溪脚步顿了一下，单肩背着书包，一只手插进裤兜里，拉开门：“知道了。”
谢天蕴气又消了，看着谢溪没喝完的牛奶，他想，其实要想和谢溪和谐相处也不是很难，只是以前两人脾气都冲，谁也不让谁，所以容易互怼。但其实谢溪吃软不吃硬，甚至谢天蕴发现，谢溪每次接受好意虽然脸色很臭，但心里是高兴的。
哼，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性。
谢溪到教室的时候顾溯还没来，难怪没回消息，顾溯以前为了等谢溪一起出门特意晚了二十分钟，不然按他的习惯应该都是很早就来学校的。
谢溪把书包挂在椅背上，坐下来就准备看手机，郁蒙吃着早餐溜达着走了过来，在他座位后面停顿了一下，手拨弄了一下谢溪的书包：“这什么玩意儿？”
谢溪回头：“眼瞎？”
“不是，”郁蒙好笑，直接在顾溯的位置上坐下，手肘撑着桌面，面朝谢溪，“你不是从来不背书包吗，再说你背了也没用啊，你又不——”
“等等，”郁蒙脑子里闪过什么，“我已经很久没听到各科老师在上课前批评你没做作业了，周一也没再见你去站后黑板，难不成都是因为你把作业写了？”
谢溪边玩手机边回：“那不然呢？”
郁蒙脑子又灵光一闪：“所以之前是因为溯哥帮你把作业带回家又带过来，现在他搬走了你就要自己背书包带作业了？”
谢溪心不在焉地看着顾溯的头像，懒懒回一句：“嗯。”
郁蒙好一阵没说话，谢溪转头疑惑地看他一眼，才发现郁蒙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
“有屁快放。”谢溪不耐。
郁蒙感慨道：“谢溪，我突然发现，你好像还挺喜欢溯哥的，为了他改变了这么多。”
“滚你——”
“倒不如说，是我激发了谢溪内在的学习欲望。”谢溪还没说完，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
谢溪转头，看到顾溯穿着校服衬衫，站在暖融融的阳光里，看到自己看过去的时候还冲自己笑了一下。
谢溪没好气瞪他一眼，笑什么笑。
郁蒙回头：“溯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啊，谢溪都来了你还没来。”
“昨晚没睡好，”顾溯轻描淡写说道，然后把手搭在自己椅背上，问郁蒙：“能起来了吗，我要哄人了。”
郁蒙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抱着早餐闪的比谁都快。
谢溪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打开熟悉的小游戏软件，开始消除大业。
顾溯坐下后把书包放下，拿出里面的作业，又转身打开谢溪的书包，拿出作业，和自己的一起放在课桌右上角，等待会儿课代表来收。
“吃饭了吗？”顾溯转头问谢溪。
谢溪没回答。
顾溯一愣，随即一笑：“还真生气了？”
“今天早上没去等你一起上学是因为真的起晚了。”顾溯看着窗外阳光打在谢溪的侧脸上，谢溪皮肤本来就白，此时被镀上一层金色，更好看了，他继续道：“所以也没看到你的消息，看到的时候已经走到校门口了，就想着来了亲口对你说，毕竟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谢溪本来玩游戏就不专心，索性直接关了，把手机扔进桌兜，转头看他：“为什么起晚了？”
“你说呢？”顾溯看着谢溪的眼睛，“你昨晚睡得好？”
顾溯搬走的第一个晚上，谢溪当然没睡好，还因为睡前想些有的没的做了梦，所以梦醒了就没头没脑地给顾溯发了消息。
谢溪看着顾溯被阳光照射显得更加深邃的眼睛：“反正比你睡得好。”
“那——”
“但做了个梦，”谢溪没打算等顾溯接着说，“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
顾溯回忆谢溪发来的消息，时间是凌晨，按照谢溪平时起来的时间，应该是刚睡醒，难怪会生气了，以顾溯对他的了解，肯定刚发完就后悔了，又撤回不了，结果自己还没回复他。
顾溯道：“走吧，跟我去小卖部买个早餐，顺便让我哄哄你。”
谢溪一脸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你他妈哄人还要要求别人？还有，谁特么要你哄了。”
谢溪转过头去看窗外，脸上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红了，不过表情倒是生动多了。
谢溪玩手机的时候习惯侧靠着墙，一手贴墙握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垂在身侧，刚才把手机扔桌兜里就换了个姿势，一手托腮转头看窗外，恨不得只露个后脑勺给顾溯。
谢溪正看着窗外逐渐繁茂起来的梧桐树叶出神，忽然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被人很轻地捏住了，然后随着那只手的力度轻轻晃动了一下。
“谢溪？”
操，干嘛用这种撒娇的语气喊我的名字？
谢溪不想妥协的，被哄什么的，他根本不需要，但他还是抵不住心里对顾溯此时是个什么表情的好奇，转过头去，就看到顾溯在晨光中温暖的笑容。
“诶？谢溪你们去哪？”郁蒙正和同桌聊着天，余光瞥见窗户外面掠过两道高高的身影。
顾溯转头：“离早自习还有会儿时间，去吃个早饭。”
郁蒙纳闷：“谢溪你没吃早饭啊？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我那还有多余的一份来着。”
唐轩在后面踢了一下郁蒙的凳子，郁蒙疑惑地转头，对上唐轩的视线后，瞬间明白了，“哦。”
莫名其妙就跟着顾溯去了小卖部，买了早餐，又去了小树林花墙背后，坐在长椅上，谢溪依旧懒散地靠在墙上。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花墙的花都掉的差不多了，不过叶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绿，透过绿叶的缝隙，能看到光影闪烁的树林，还有远处露出一角的教学楼。
“谢溪。”顾溯喊他。
谢溪转头，一根吸管戳到了他的唇上，谢溪垂眸，看到一盒纯牛奶，还有抓着纯牛奶的好看的手，看向对方：“干嘛？”
“你早上肯定又没喝完牛奶吧。”顾溯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拿着。
谢溪接过牛奶，喝了一口就皱起眉，他不太喜欢喝没有糖的纯牛奶。
“你从小就不喜欢和牛奶？”
“嗯，不甜，没什么味道。”
“喝牛奶能长高。”
谢溪抓着牛奶转头瞪向顾溯：“你他妈想打架？”
顾溯看着他，叹一口气：“谁想和男朋友打架？”
谢溪被噎了一下，红着脸转开了视线。
顾溯拆开面包的包装，一边吃一边问道：“你昨晚都梦见什么了？”
谢溪喝了一大口牛奶，然后随手搁在右边膝盖上，靠着墙回忆梦里的内容，大概复述了一遍，然后道：“就记得你鼻青脸肿的样子了，明明后来总喜欢往我身边靠，怎么要走了话都不说一句？”
顾溯随着谢溪的讲述好像也回到了小时候，跟谢溪不同，谢溪对小时候顾溯的长相记忆朦胧，顾溯却记得很清晰。
即便在那次打架以前，顾溯对谢溪的印象也不浅，或许谢溪天生就是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的对象。
谢溪很闹腾，是真的闹腾，让每个大人都头疼和哭笑不得的闹腾，但他很讨同龄人的喜欢，哪怕顾溯喜欢安静，也不由自主地被谢溪吸引。
每次谢溪拉着许雯悦去外面玩的时候，顾溯都会在他们走后抬起头来看他们一眼，看到谢溪活泼的背影。那个时候顾溯不是有多想和谢溪一起出去玩，而是对他好奇，想看看他为什么成天有那么多精力。
顾丘昂和陈淑曼很忙，差不多就是后来谢天蕴那么忙，但顾溯并不觉得被忽视，因为他喜欢安静，不喜欢被打扰，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看书，在学校也是。
成绩好，不爱说话，本身就容易引起其他同学的侧目，再加上老师总在课堂上表扬他，而顾溯又很多次拒绝同学邀请一起玩，渐渐地，看他不顺眼的人就越来越多。
顾溯没有骗谢溪，他确实是因为怕麻烦才不去和那些人计较，只是有时候他们太过分了，顾溯会还手，大部分时候就是冷眼看他们闹，闹完就安静了。
但谢溪的话还是在他心底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谢溪可能不知道，顾溯对谢溪有两次最深的印象，其中一次就是谢溪帮他揍那群人，男孩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有跟他辩驳时激动的神情，都像是有光跟着他，闪耀夺目得很。
顾溯不自觉被他吸引，类似于不同类型的吸引，谢溪不是单纯的闹腾，他好像总在追逐光，而顾溯就远远地看着，看他在光里扑腾，很奇妙的感受。
或许小时候那些想要交一个开朗活泼的朋友的小孩都是这种感受吧。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谢溪咬着吸管，看向他。
顾溯回过神，看向谢溪，此时的谢溪已经是成年后的谢溪了，已经是他的男朋友谢溪了，谢溪会因为喜欢他而想去挖掘那些不曾在意的回忆，而自己也愿意把珍藏的回忆铺展给他看。
“那时候啊，”顾溯转过头，看着远处，突然笑了一下，“其实我有去找你。”
谢溪惊讶地睁大眼：“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还是说，你只是来找我了，却没有跟我道别。”
顾溯笑容里有些苦涩：“算是吧。”
其实自从那次打架，顾溯和谢溪的关系怎么说也比以前好了不少，至少两人会说说话了，顾溯也第一次有了想放下书本，参与到某个人生活里去的想法。
但事与愿违，顾溯本就是慢性子，谢溪又不会主动和他交朋友，还没等顾溯走近谢溪，就要搬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溯是很难过和排斥的，他不想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奇异的，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谢溪，竟然也占有一部分原因，而且随着要离开的时间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后来顾溯回忆起来，大概就能理解了，他想和谢溪做朋友，而且是第一个，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所以才会那么难过。
顾溯告诉谢溪，他走的前一天确实有去找过谢溪，刚刚12岁的小孩问到了谢溪家的地址，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去到谢溪家不远处的车站，然后又走了好一段路才走到谢溪家门口。
他问了家里的阿姨，谢溪在不在，很不巧，谢溪出门了。
那天是周六，谢溪不在家很正常，他从来不是窝在家里的性子。
“阿姨，那你知道谢溪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好像是哪个朋友家里了吧，他哟朋友多得很，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了。”
顾溯点了点头，转身沿着公路，又走回到了车站，然后坐在那里等回去的车。
他不知道谢溪的朋友是谁，有哪些，住在哪，找不到人很正常，更何况找到了也没什么意义，他和谢溪都还不算朋友，找到了也最多说一句“我要去Y国了”，然后呢，也没有然后了。
谢溪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很确定顾溯如果当时找到自己，自己肯定最多回一句“哦，那祝你一路顺风”，然后又继续和朋友玩去了。
但现在的谢溪又不是那个时候的谢溪，现在的谢溪喜欢顾溯，是会心疼的。
所以他还是说了一句：“就算你觉得道别也没多大意义，但至少你找到我也跟我说了，而且说不定你跟我说一句你以后再回来跟我做朋友，后面你回来我说不定也就多跟你说两句话了。”
顾溯愣了一下，两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谢溪脸上别扭的情绪还未褪去，就见顾溯突然笑出声：“嗯，你说得对。”
对个头，谢溪自己都觉得安慰得很勉强。
毕竟是过去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谢溪自己用的词都是“说不定”，那还说不定他压根不会把顾溯的话当回事，回来后同样冷漠地对待他，那岂不是顾溯更可怜了。
谢溪皱眉，明明自己没做什么，却好像做了什么一样觉得心疼和内疚。
顾溯靠近谢溪，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现在不仅是朋友，还是男朋友，足够了。”
谢溪还是有些不爽，也没拍开他的手，突然伸手抓住顾溯的衣服，把人拉过来亲了一下，满嘴的奶香，放话道：“不管是朋友还是男朋友，以后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你就别难过了。”
顾溯盯着谢溪，听着他的话在耳边回荡，眼底情绪渐深，待谢溪松开手，顾溯就着摸他脑袋的姿势，手指下移，扣着他的后脑勺，回吻过去，这个吻含着奶香，就比之前气势汹汹的宣言要缠绵多了。
“我不难过，我很高兴。”顾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