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命啊,没有人可以改变。

  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话,但又无能为力。

  二丫的父亲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因为牠是二丫的父亲,打死了女儿顶多受到两句无关痛痒的谴责,然后就没有了。

  没想到辛凃会半夜闯进二丫家里把二丫父亲砸死了,伏苍应当是知晓的,所以假装没有发现,默许了辛凃的做法。

  “你们是修行之人,我不是,所以我可以用最朴素的方式复仇。”辛凃有着最纯粹的道德观,她没有办法接受二丫被自己父亲杀死以后,二丫父亲还不用受到任何处罚,所以她连夜翻墙替二丫报仇了,虽然她与二丫平时连话都没说过。

  杀人偿命在这时又突然管用了,可伏苍不是普通人,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伏苍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花了点钱就把人赎回来了,一点事也没有。

  虽然平安归来,但辛凃依然不高兴:“既然你能用钱消了我做的孽,那其他人肯定也能。”伏苍没有说话,因为确实是这样没错,她能解决这件事纯粹是因为她有钱有权,不是因为正义与她同侧,这样的事太多了,不光鲜,但很寻常,大家也默认了这样的规则。

  没有作恶,但同样使用了这样的规则,那是不是意味着同流合污呢?如果有一天正义要靠同流合污来声张,那真的还是正义吗?

  我们都心知肚明,所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妙妙很高兴,二丫的爹死了,这样的垃圾总算死了,她甚至觉得还是死太晚了,要是早一点,或许二丫就不会死。可要知道的是,冤屈只有在人死以后才能得到正义人士的伸张,生前的时候,大家通常会劝她多忍忍。

  二丫和她父亲的死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因为菊花村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光活着就很困难了,哪有那么多时间为别人的事感伤,于百姓而言,赋税能不能按时交上比大多数事都要重要,吃饭是最大的事,其它的都要往后靠,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鬼才有心情跟人扯别的。

  大家在忙着春耕,锄头在田地里挥舞个不停,汗水落在腥味的土里,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收成。妙妙家的田里多了个壮实男子,比妙妙大了十岁不止,赶着牛耕田,热火朝天的,恭恭敬敬喊着妙妙爹娘。

  明眼人都知道这人是谁,妙妙脸上的笑意没有了,一天比一天沉默,她娘爹的脸上倒是多了很多笑容,大多数都是对着这男子的。

  辛凃很仗义,拉着妙妙说道:“你要是不喜欢牠,姐姐帮你。”伏苍和我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妙妙的回答。

  如果妙妙说不愿意,那么我会破例的,这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没有仙缘,可与我有缘,只要她摇头说不想嫁,我们三个人都会为她安排好的。

  可是妙妙没有,还搬出了一大堆道理企图说服自己。

  是不是我教她识文断字太晚了,才几个月的时间她还不知道反抗是什么意思对不对,可初次见她的时候她分明告诉我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那晚她喝醉也和我说了那么多的期盼,为什么到现在又认命了呢?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干脆直接点告诉她:“妙妙,我们不是普通人,你应该能看出来,只要你说不愿意,就可以摆脱这些世俗。”

  “我知道的。”妙妙笑得惨淡:“可我娘亲和爹爹都对我很好,我不能伤他们的心。”

  不能伤娘爹的心,所以可以伤自己的心,人如果认命,那谁也救不了。

  “和万里相比,我确实没有那么受疼爱,可是他们也给了我很多,我想吃什么,他们总是会买给我尝尝,想玩什么,也会尽力给我,哪怕不够钱,也会做给我。”

  “小时候我想要木头宝剑,买当然是不可能买的,可娘亲绣了一个给我,爹爹也用木头削了一个,虽然比不上人家的,可到底是给我的,我很欢喜。”

  可这是在万里出生以前。

  万里出生后,妙妙每天都要陪着牠玩,一旦惹哭了牠就要挨骂,有时弟弟摔倒了甚至还要挨打,妙妙想要的东西,万里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木头宝剑很贵,可万里的父亲咬咬牙还是买了。妙妙说自己想读书,她父亲拒绝了,甚至还笑她说胡话,可万里才五岁牠便迫不及待教万里读书认字了。

  牙缝里漏出来的爱怎么也能牵绊住一个人呢?这是不是太荒谬了,可事实就是如此。

  妙妙没有接收过来自亲人更大的爱意,所以理所当然的把那一点点甜当作了糖,这么一点甜味都能绑住她,还是在我三人在场的情况下,那世间又有多少人被束缚住了呢?更可恨的是,妙妙的母父与其他人相比已经要好上不少了。

  我没有办法说出“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之类的话来,尤其是在我知道妙妙内心曾经有过不甘的时候。

  “姐姐可以画一幅画给我吗?”妙妙眼里满是期盼,她明知道我不会画人,可还是向我提了这个请求。

  虽然道心还未完整,可我无法拒绝她,所以在她满心的盼望中铺开了画卷,她替我研磨,墨汁饱满,晕开在纸上,画上的她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抱着大黄狗。最后画的是眼睛,还未点睛,外面已是雷云密布,紫雷闪闪,这是秘宝出世的征兆,只差最后两笔,这幅画卷就能变成灵宝,品阶肯定不会低于玄级。

  可是我不会画人,所以在最后点睛的时候画毁了,雷云顿时散去。妙妙不清楚这些,她只觉得这幅画画得好看极了,左看右看,欢喜得不得了,墨迹一干,马上抱在怀里用脑袋来回摩挲。

  吉日良辰很快就到了,妙妙穿着喜服,她娘爹眼圈含泪送她上了喜轿,怀里还抱着我画的画。那天我没有去送她,只是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喝酒,伏苍目送完以后就过来看我,见我只顾着喝酒,干脆也跟我一起喝了起来。

  举杯浇愁愁更愁啊!

  “真人为什么待在这里?”伏苍喝完酒以后,话就变得很多,真的非常多,一点妖族殿下的样子都没有。

  不巧的是我也在借酒发疯:“因为我想不清楚世人。”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救什么世,可全天下的人都说我在救世,因为不清楚,所以连人都画不了,太难了,我是不是应该找棵歪脖子树一下吊死呢?

  “你为什么待在这里?”不想回答所以把问题抛了回去。

  “因为在逃避。”伏苍喝得醉醺醺的,完全忘记先前问过我什么,“我很羞愧,我是妖族四殿下,可舍弃了臣民只顾一己之私缩在这里,魔族屡屡进犯我妖族边界,可我却在这里只顾儿女情长。”

  “母后是对的,我如果不是妖族四殿下,那天连跪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伏苍醉倒在地上,嘴里嘟囔道,“我享受了那么多年殿下身份带来的好处,可事到临头我却躲在这里,妖族子民在受苦,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母后太纵容我了,她真的给了我百年的时间陪喜欢的人。”伏苍一边痛哭一边被酒呛到咳嗽不止。

  伏苍说完自己,开始点评起我的画来:“真人那幅画真的太可惜了,要是完成了,一定是地级的灵宝。”

  那真是不好意思,让妖族四殿下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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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 | 这次我要画人,很多人

  我趁着酒意赶紧回房歇着,没想到会突然听到关西白的声音。

  “师尊很难过吗?”她的声音总是有种魔力,会让辨不清方向,会让我迷失自我,我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神识什么时候还能传话了吗?”她在我身上放了神识,这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传话的功能了。

  她停顿了很久,才解释道:“是阴阳玉佩。”

  听得如此说,我从腰间解下玉佩,只见它发着红光,行吧,敢情这破玩意还有这功能,顺势躺倒在床上,玉佩扔在一边。

  “你一直在看着我吗?”

  “我还没有这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