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张灯结彩, 裴安踏进裴老将军的院子,发现这里装扮的更红火,尤其是裴老将军一席红色长袍, 瞧见裴安,往她身后瞅了一眼,“你媳妇呢?”
“去忙了。”她从盘子里抓了一颗糖丢进嘴里,咬的咯嘣咯嘣响,仿佛咬的不是糖而且萧宴清。
“最近新帝登基, 最忙的要属她了,你也要多帮帮她。”裴老将军递给她一个红色布包,里面转了压岁钱, 裴安每年都会收到,象征性长辈对小辈的祝福。
她看着手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布包,心里有些难受, 一个是给她的,一个是给萧宴清的。
也许萧宴清根本没想过要来将军府, 她收拾好情绪,将两个布包贴身放进怀里。
“小乖, 去看看你二叔二婶,他们一早起来就念叨你了。”
“嗯,好。”裴安应道。
裴安给祖父拜完年又去了二房的院子,那边虽然跟她不对付, 这种节日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二叔二婶也给她和萧宴清准备了压岁钱。
裴安坐了会要离开,他们就跟着一起去了前厅, 裴安入赘公主府,将军府的团圆饭就安排到了初一。
临近响午, 裴定远凑到跟前,“你跟二叔说实话,公主是不是不来了?”
裴安愣了一下,“没有,说是忙完就来。”
“这都响午了,你祖父年纪大,平时这个时间已经用过午膳了,你看要不不等了?”
“嗯,我们先吃吧。”裴安说。
“再等等。”裴老将军发话了,谁也不敢吱声。
裴安心虚,她走的时候萧宴清不在府上,根本没有约定好的事情,她这么说是怕祖父担心,有点骑虎难下。
这时,“来了!来了!”小厮匆匆来报,“公主殿下马车到府门前了。”
“快迎接。”裴老将军起身,萧宴清是君,他是臣,即使是自己孙媳妇,也时刻谨记着。
还没走出去,萧宴清已经姗姗来迟,她按照孙媳妇礼仪给裴老将军拜了年,又问候了二房。
大家这才围成一桌开始吃饭。
“你怎么来了?”裴安低声问。
“陪你给祖父拜年呀!”
“哦。”裴安撇撇嘴明显不信,“你一大早去丞相府拜年,人家就没留你吃个饭?”她酸溜溜的,整个人都泡进了醋坛子里。
“你在不高兴!”
“没有。”
“你就是不高兴了!”萧宴清偷偷在桌子下面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昨晚你跟陛下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裴安瞪大眼睛。
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定是萧宴清想为自己开脱找的借口。
“昨晚丞相府接到圣旨,皇帝钦点丞相府嫡女为皇后。”
?!
裴安大惊,这个萧翎衍平时闷不吭声的,竟然闷头做了这么一件大事。
不是她找皇后跟萧宴清有什么关系,还是她不舍得沈慕寒嫁给皇帝。
萧宴清蹙眉,“你真记不清了?”
“什么意思?”
“这个主意是你给陛下出的。”
?!!!
裴安惊呆,咽了口口水,偷偷瞥了萧宴清一眼,萧宴清一脸淡然回视她。
“她找你做什么?”
萧宴清低笑,“昨晚陛下喝醉酒下的旨,今天酒醒好像又反悔了,托我去丞相府探探口风。”
!!!
“不是沈慕寒请你去的?”
“当然不是。”
裴安心里熨帖了,别开脸给裴老将军布菜,脸上阴霾一扫而光。
裴老将军眼瞅着小两口恩恩爱爱,“不用管我,你们吃就行。”一脸欣慰。
二房那边笑声附和,可能觉得裴安对他们没了威胁,再见面气氛竟然能如此和乐融融。
裴安乐得其见。
用完午膳萧宴清跟裴安二人就回了公主府,大年初一外面还下着雪,去哪里都冷,裴安只想早点回去躺在被窝里暖和。
“你还要去尚书府拜年吗?”萧宴清问。
她指的是宋子宁。
“不去,我都是驸马了,要拜也得他来给我拜年。”裴安说得理所当然。
她话音刚落墨竹就在门外报,“殿下,尚书府的小公子求见驸马。”
?!
裴安倏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真是不能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她穿上靴子匆匆去了前院。
两人最近没见到,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傍晚宋子宁才依依不舍离开。
初三过后萧宴清又开始忙起来,北域连连传来捷报,解决完这件事,绕了一圈又绕到了皇帝大婚上面。
让人想不到的是沈慕寒竟然同意当萧翎衍的皇后。
皇帝大婚一日□□、近,裴安却一日比一日恐慌,萧宴清掌心的印迹越来越淡。
这日萧宴清正在皇宫议事,突然接到公主府的消息,裴安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等她匆匆赶回府,裴安的腿已经包扎好,面色苍白半倚在床上,腿上白色布条氲出血色。
萧宴清心头一紧,上前握住她的手,“怎么还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裴安目光躲闪,“马突然失控。”
“有查到原因吗?”
“不知道谁放了鞭炮,马突然受了惊吓失控,也没什么大事。”
萧宴清脸色沉了下来,“这还不算大事什么才算?”
裴安自知理亏不敢多说话,不过这也算因祸得福,自从她受伤以后,萧宴清竟然也不出去了,一直留在府里。
这几日她手上的印迹倒没变化,这个发现让裴安心里放心不少。
伤筋动骨一百天,裴安躺在床上,萧宴清就捧着书坐在一边陪着她,有时候两人会聊上几句,有时安安静静谁也不打扰谁。
谁知裴安腿快好的时候又出了意外,夜里路滑她出来活动的时候不小心摔进了荷花池里,当夜就发起了高热,怎么褪都褪不下来。
白皙的小脸此时烧的红彤彤的,嘴里还嘀嘀咕咕听不清在说什么。
好不容易褪了热,风寒好了,不是这里伤着就是那里碰着,大伤小伤不断。
再迟钝的人也感觉出了不一样,萧宴清脸色铁青,背对着裴安,“说说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安,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意外。”
裴安咬紧唇内软肉,别开脸一句话不说。
“你很好!”萧宴清快被她气疯了,虽然她不说,心里也猜出来了八、九。
她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留住自己,看着她这样伤害自己,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这样下去。
“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了,裴安,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走吧!”
“你说什么?”
萧晏清背过身不看她,裴安此时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她死命咬住唇,一声不吭,越过萧晏清推门离开。
出来时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她漫无目的走在外面,在这种寒冬天气略显单薄。
“裴公子。”
裴安寻声望去,翠竹从马车上下来,“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翠竹面露喜色,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眼神里又喜又忧,“裴公子这是怎么了?大冬天怎么穿的如此单薄,你要到什么地方去,不去让翠竹送你一程。”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翠竹犹豫片刻,“要不你先跟我回去,等你想好去哪里,再走如何?”
裴安动容,眼泪顺着眼眶就滴了下来,“哎,你怎么还哭了,快上车吧,待会别再让人瞧了去。”
她点点头,跟在翠竹身后上了马车,马车拐进一处巷子,停在一户门前,“我现在不在鸣凤楼了,这里是我家,如果不嫌弃你就先住下。”
裴安视线看去,这是一套一进的小院,面积不大,里面打扫的很干净,她们刚踏进院子,屋子里迎面出来一个女子,眉目清冷,肩上背了一个药箱,看到翠竹迎了上去,神色温柔。
?!
这个人裴安很熟悉,她们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将军府的裴小将军。”
那个女子对她点点头,“认得。”
换成翠竹吃惊,“你们居然认识。”
江澄伸手点在她的鼻尖上,温柔一笑,“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是将军府的府医。”
要说府医也不准确,她的病患只有裴安一人,也是知道裴安身份的人。
江家世代行医,祖辈还有在朝中做过御医的,当年她与父母来京,因为贪玩与父母走失,多亏了裴安的母亲,后来两家一直有来往,为了裴安的身份不被发现,她长大后就做了将军府的府医。
裴安与公主大婚之后她就辞将军府的差事,专心管理起明善堂在京城的分号。
谁知竟然在这里遇到裴安,“最近可好?”她问。
“还行。”裴安视线在翠竹和江澄身上来回巡视,指了指二人,“你们......”
二人面上皆一红,相互看着对方,彼此眼里情谊满满。
?!
裴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她之前是听宋子宁说翠竹有喜欢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江澄。
“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江澄说。
不是接受不了,是太惊讶了。
裴安解释,“我就是没想到。”
“嗯,我们也不在意你的想法,对了你们怎么一起过来的?”江澄放下肩上的药箱,与裴安对视。
“我......”支支吾吾有点说不出口。
“看你模样,与公主闹变扭了?”
“没有,她要跟我合离了。”真说出来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裴安平静叙述。
江澄听后,微微蹙眉,没继续这个话题,“你要是没地方住,先在这住段时间吧。”
顿了顿继续说:“你也看到了,我这院子也小,平时就帮着邻居看看病,收入勉强够我们糊口,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
这是什么意思?
裴安气的想跳脚,“我给你房租行吧。”
她实在没想江澄这么抠,伸手摸了一把胸口,眉头拧在一起,“我先欠着总行吧。”
“嗯,可以先欠着,我们认识这么久,相信你也不会赖我这点帐。”
还好意思说认识这么久,裴安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翠竹赶忙将她带到厢房门前,裴安看了眼,房间不大,勉强可以住。
这才没跟江澄计较。
她扯了扯嘴角,关上门,将外面的两道视线隔绝在外。
裴安也没机会在这住多久,傍晚时,萧晏清便找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裴安还是跟着她回了公主府。
如果换做平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去的,如今她是懂萧晏清为什么赶她走,将她赶走,独自承受,萧晏清死了,她该怎么办?
所以,现在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她计较,哪怕一分钟她都不想跟她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