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是……”唐煦欲言又止。

  “情侣关系”四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顾良忱没说话。

  她们虽然拥抱过接吻过,但余温沁从未承认过她们之间的情侣关系。

  唐煦挑眉,很快领会到顾良忱沉默的意味。

  “所以你们现在还只是相互暧\'昧?”她道。

  顾良忱:“……”

  唐煦扬起了笑容,重新支棱起来了:“所以嘛,我们其实大差不差。”

  “公平竞争嘛。”

  这句话戳到了顾良忱的痛点,她用拇指和食指揉着自己的指节,唇线紧绷。

  余温沁说自己在考虑,但一直没有给顾良忱准确的答案。

  她们的关系虽然亲昵,但终究是没有恢复到与从前相同。

  女朋友和暧\'昧对象之间,相去十万八千里。

  “喵呜~”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刚睡醒的茗茗走到了沙发旁边,用脑瓜蹭着顾良忱的脚踝。

  “茗茗~”唐煦弯下腰,朝小猫咪张开怀抱。

  茗茗认得她,转过脑瓜看了眼,立在顾良忱脚边没动弹。

  “过来。”顾良忱揉了揉圆乎乎的脑瓜,“茗茗。”

  小猫咪乖巧地贴着掌心,被顾良忱rua得眯起了眼睛,不一会就跳上了顾良忱的膝头,懒洋洋地窝进了顾良忱的怀里。

  一人一猫同时抬头看向了唐煦,动作同步。

  唐煦:“……”

  “余茗茗。”唐煦边眨眼睛边唤道,“到这里来,有猫条。”

  顾良忱冷漠道:“不要仗着茗茗不会说话就欺骗小孩。”

  唐煦:“……”

  余温沁端着两个瓷碗出来时,顾良忱和唐煦已经谁也不搭理谁了,她们一个rua猫一个看手机,呈井水不犯河水之态。

  不知怎的,余温沁松了口气。

  “粥来了。”她道,“温度应该刚刚好。”

  唐煦抢在顾良忱前面接了,甜甜道:“谢谢姐姐。”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温沁看到一向不问世事的顾良忱冷飕飕地瞥了唐煦一眼。

  “快正午了,一起吃顿便饭吧。”余温沁看了眼时间道,“你们想吃什么菜?”

  “我想吃姐姐烧的糖醋排骨!”唐煦再次抢答。

  “你呢?”余温沁看向顾良忱,原本平静的眼眸里多出了些不易觉察的柔和。

  “冬瓜排骨汤。”顾良忱淡淡道。

  余温沁有些犯难了。

  冰箱里的排骨只有一份,刚好够一餐的量。如果红烧了顾良忱就喝不上她煨的排骨汤了。

  思忖了片刻,余温沁道:“食材可能不太够。我列个清单,你们谁可以帮我到附近的菜市场去补齐吗?”

  “我去!”唐煦积极举手。

  接着余温沁又道:“还有个人留在厨房帮我打下手。”

  顾良忱微抬眸,将怀里已经睡着的茗茗放到沙发上。

  错过与余温沁独处的唐煦一阵懊悔。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唐煦下楼后,顾良忱跟着余温沁来到了厨房。

  余温沁背靠着,双手后撑:“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你和唐煦很不对付。”

  “还好。”顾良忱揉着自己的指节,“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一句。”

  说着她顿住了。

  唐煦和余温沁的师生关系已经不再存续了,不管唐煦做出了什么都是符合道德的,顾良忱无论是站在道德还是的法律的角度都没有理由去批判她。

  “什么?”余温沁问。

  “唐煦和你……”顾良忱道。

  “她是我带过的第一届学生,感情还是比较深的。”余温沁解释道,“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

  余温沁怕顾良忱多想,又补充道:高中时她早恋,被我看到后特地带着男朋友跑到我办公室,央求我不要告诉他们班主任。”

  顾良忱心道:“怪不得余温沁没多想。”

  她纠结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我还是凭直觉觉得,她和你的交往动机不太纯。”

  说完这句,顾良忱垂下脑袋,等着余温沁对自己这个结论的宣判。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立在她身前的半晌没有动静。

  顾良忱再抬首,一下便撞进了余温沁忍笑的眼眸里,

  她见余温沁一直凝望着她,忐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不是脸上有东西。”余温沁笑意盈盈。

  顾良忱心虚道:“哪里有东西?”

  “肚子里。”余温沁即答。

  顾良忱:?

  “里面都是醋啊。”余温沁轻笑道,“酸得快冒泡了!”

  被戳中心事的顾良忱用指节刮了刮鼻尖。

  “放心,真的只是我的学生而已。”余温沁给了她一剂定心丸,“我只把她当作我的学生,我的一个普通朋友。”

  听完这话,顾良忱忽然很想反问:

  那么我呢,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

  一个可以拥抱可以接吻甚至可以发泄欲望的暧\'昧对象,还是可以复合的前女友?

  顾良忱忽然有些不敢问了。

  她好害怕现在余温沁的温柔会幻化成泡影,最终归于虚无。

  可即便结果真的如此,顾良忱也想留住这短暂的时刻。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不磨蹭了。”余温沁转身去清洗食材,“再磨蹭吃不上午饭了。”

  “我来。”顾良忱和余温沁并肩而立。

  “先做冬瓜排骨汤。”余温沁在她身畔道,“帮我把冰箱里装在袋子里的冬瓜片拿来吧。”

  顾良忱的心情活泛了些,她抿唇笑:“就来。”

  *

  菜忙到一半,余温沁接到了唐煦的电话。唐煦说自己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了,要求她立马回去,菜她放在楼下,饭就不吃了,蜜袋鼯也下次来取。

  挂断电话后,余温沁搁下铲子,回眸道:“不用再择菜了,唐煦不来了。”

  “不来了?”坐着小马扎挽着袖子的顾良忱突然感到阵失望。

  她刚刚已经在脑海里排练了数十遍的怼人场景,模拟出了三百六十五种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

  结果,唐煦说她不!来!了!

  顾良忱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有些郁闷。

  “我下楼去取下食材,你先盛饭。”余温沁嘱咐道。

  “我下去取!”顾良忱忙道。

  “怎么突然无所谓下楼了?”余温沁疑惑道。

  顾良忱没给她回答,在玄关处换了鞋就要匆忙下楼了。

  “等等。”余温沁叫住了她,“这盒水果拼盘你给她带去吧,毕竟麻烦人家给我们跑了趟腿。”

  虽然要送果盘便宜了唐煦,但顾良忱对“我们”这个词分外受用,欣然接过了余温沁递来的东西。

  彼时唐煦正在楼下焦急等待,听到脚步声后整理了好几回头发,希望以最好的姿态再见一次余温沁。

  当那个黑衣黑裤,模样有点冷漠又有点拽的女人下楼时,唐煦的心凉了半截。

  “余老师呢?”她问道。

  “在楼上。”顾良忱淡淡道,“菜钱已经直接转进你支付宝了。”

  唐煦冷哼一声:“不用了,余老师替我照顾了这么久小蜜,给我省了一大笔寄养费,这是我……”

  “还有这个。”顾良忱觉得唐煦小孩子心性挺重的,没跟她多说什么,“这是小温让我给你带的水果拼盘。”

  正滔滔不绝的唐煦忽然卡壳了。

  “谢谢了。”顾良忱道。

  她将东西递给唐煦,后退了一步:“我先上楼了。”

  唐煦再抬首时只能看到顾良忱半个瘦削的背影了。

  *

  午餐时,顾良忱和余温沁难得话少。

  顾良忱进食都没赶上平日里一半的量。余温沁问到,她就说自己早餐吃的太晚,还没消化。

  她帮余温收拾完台面和餐桌,刷完碗后突然道:“我回503赶个稿子,晚上再回来。”

  余温沁虽然觉得奇怪,但终究没有过问。

  顾良忱又回到冰冷的家了。

  她慢吞吞地上了楼,又慢吞吞地挪进画室,最后盘腿坐在了地面上。

  工作室里的摆设其实很简单,实木的家具,白洁的墙面,看起来杂乱实则堆放有序的绘画材料——简约、干净、单调。

  白色是种能让人生出紧促和压迫感的颜色。

  顾良忱仰望白色的天花板,又平视白色的墙壁。

  良久后,往洗笔桶里倒入了大量石青和墨灰的颜料,最后一股脑地泼在了墙壁上。

  未匀开的颜料斑斑驳驳地打在了墙壁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地板上皆是黑色的颜料点,看着像是油漆工的杰作。

  顾良忱面无表情地看着混杂着的颜料沿着光洁的墙壁淌下,凝固成长短不一的线条。

  接着又是第二桶。

  顾良忱不管是油画颜料还是国画颜料,全都一股脑得泼上了墙壁。

  颜料一层覆着一层泼洒在墙面上,在空气种飞溅。

  随后深红色的颜料又被泼了上去。顾良忱的下颌也因为这样肆无忌惮的动作沾上了猩红的点,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了。

  几桶颜料泼完后,顾良忱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再次起身,她烦躁的心已经冷静了些许。

  顾良忱靠着没沾上颜料的那面墙立着,揉了揉脖颈。

  几分钟后,她从阳台上拾出已经晒干很久的滚筒丢进了水池。

  ……

  下午三点多,余温沁给刚出炉的面包刷上了层黄油,提升了下色泽。

  这种面包顾良忱很爱吃。

  余温沁将晾凉了些的面包装进纸袋,又做了一杯柠檬红茶准备准备给顾良忱充当下午茶。

  她摁门铃,等待了许久都没人回应,最后只好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

  楼下安安静静的,余温沁侧耳倾听着木地板的声响,托着东西上了楼。

  旋转木楼梯行至一半,余温沁就被映入眼帘的狼藉震撼住了。

  顾良忱好似没注意到她,握着硕大的排笔凝望着面前的墙壁。

  原地僵持了片刻,顾良忱和余温沁的视线交汇在了一处。

  顾良忱将排笔丢进桶里,用湿巾擦拭着指尖的颜料。

  “这里——”余温沁指着自己的下颌向顾良忱示意位置。

  顾良忱仰首,露出一段鹅颈,动作优雅地擦拭着。

  “还有么?”她问。

  余温沁摇头。

  “我能进去吗?”立在门口的余温沁问道。

  顾良忱敛眸:“注意脚下的颜料。”

  小心翼翼地进去了房间,余温沁看到了墙壁上的画——

  这是个垂首嗅着玫瑰花束的女人,身后的背景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顾良忱绘出了她的面部轮廓和部分阴影,但却没有清楚地画出她的五官。

  她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面庞若隐若现,却又无法真实看清。

  直觉告诉余温沁,顾良忱是故意这么画的。

  “这是?”余温沁喃喃道。

  “一幅画。”顾良忱说了等于没说。

  “心情不好吗?”余温沁问。

  顾良忱兀自接了她托盘里的红茶,抿了口,摇了摇头。

  余温沁显然不信。

  “晚上我们再出去转转,散散心?”余温沁提议道。

  顾良忱仍是摇头。

  “我可以陪着你吗?”沉默了良久,余温沁问道。

  顾良忱没有拒绝,她只道:“只要你愿意。”

  余温沁在角落里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夏日的午后炎热而又漫长,仰望着顾良忱作画的余温沁渐渐有些困了。

  朦胧间看到的景象和顾良忱墙上的画很像。

  余温沁忽然觉得自己猜不透顾良忱了。此刻的顾良忱仿佛成为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人。

  搞艺术的心情都是这么飘忽不定吗?余温沁在心道。

  她默念着“艺术”二字,,强打着精神打开了漫APP,给酌燃发了条消息。

  拆迁大队长:“她今天心情好像很差劲,开始往画室的墙壁上泼颜料画画。我好想安慰她,可她却说自己没有事。”

  信息发出后,石沉大海。余温沁等了快半个小时都没收到消息。

  渐渐的眼皮支撑不住了,她靠着墙角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

  余温沁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卧室。

  她撑起身看到了身侧熟睡着的顾良忱,心就静了下来。

  顾良忱沾着颜料的衣服已经换掉了,发间的香气很馥郁,似乎是洗完澡不久。

  余温沁望着她安静的侧颜,动作轻柔地探到了床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快五点了。

  屏幕顶有个闪烁着的小图标,余温沁戳开,看到了酌燃四点多的回复。

  酌燃:“哄哄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