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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砚雪送的糕点我不知该不该吃,怕吃了后会拿人手短,干脆将它送给隔壁的大哥了。
谁知大哥并不好糊弄,一看食盒华丽便追问我糕点哪里来的,我被逼得无法,只好实话相告。
“晏……晏和风家里人送来的。”
大哥一听,两眼发亮,误以为我跟晏和风两人还有戏,一把拍向我后背,怕是用了五成力,拍得我差点往前栽跟头,还好下盘稳,没摔着。
“行啊小季,还说跟晏和风没戏,这不,她家里人都寻上门了,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家看中你了!”
我惶恐,赶紧劝大哥打消让我飞黄腾达,做人上门女婿的念头。
“大哥,因为一些不太方便说的原因,纵然晏和风家世再好,我跟他绝无可能,你日后别提这事了。”
且不说晏淮是男子,就算我愿意同他一起,以他那身世,家里人定然不会同意。
我正想这事,脑子乱着,等再抬头看大哥时,就见大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视线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番,看得我心里发虚。
“怎么了?”我问。
他扭头往嫂子那瞧了眼,将我拉到角落,暗戳戳地问我,“小季,我没看出来,你……你这身体不太行?人家姑娘不满意?要不我明日让你嫂子买点补肾的汤熬熬,钱不是问题,你还年轻不要这么早放弃治疗。”
我瞪大眼睛,被大哥脑回路给怔住了。
见我一副呆愣模样,大哥怜爱地摸了摸我脑袋,叹气道:“唉,都怪大哥,应该早点发现你这顽疾,指不定早就治好了,你也别太难过,我认识个郎中,妙手回春着呢,据说东门口那老李头五十来岁了都给人治好了。”
意识到大哥似乎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顿时面色涨红,害臊得不行,赶紧拽住大哥胳膊,出声制止。
“大、大哥!你你快别说了!我身体好着呢,没毛病!”
“没毛病你跟晏姑娘怎么回事?”
我动了动唇,最近正因为晏淮老入我梦的事情而心烦,奈何寻不到一个人诉说,见大哥一直追问,我斟酌了下,掩去晏淮做的那些恶劣行为,挑着重点说了。
果不其然,大哥听后脚步发虚差点摔倒,瞪着我半天没开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你说晏和风是男人?!”大哥过于激动,嗓门一个没控制住,把嫂子招来了。
“你俩怎么回事啊,有凳子不坐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什么呢,快点,要开饭了。”
“好嘞嫂子,我们马上来。”趁着大哥没开口前,我忙应下来,而后拽了拽大哥衣袖,“大哥,这事晚点再说,别让嫂子跟着担心了。”
大哥显然有一肚子话想问,但嫂子在催上座,只好忍了下来,只不过整个席间,大哥吃得心不在焉,嫂子夹什么吃什么,喊了两声也没应,气得嫂子给他夹了块生姜,而后我跟嫂子两人亲眼见大哥将生姜嚼吧嚼吧吞了下去,愣是一点反应都没。
嫂子扯了下我衣袖,不放心道:“小季啊,老周这样子不会是得癔症了吧?”
导致大哥现状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听嫂子这么问,我莫名心虚,连忙摆手:“不会不会,大哥可能想事情太入迷,过一会儿就好了。”
说罢,我大着嗓门生怕大哥听不见似的喊了他一声。
“大哥!”
大哥被我喊得一惊,终于回过神,扯着嗓门佯装要揍我:“你这兔崽子,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没聋。”
我嘿嘿一笑,夸嫂子菜做的好吃,他能娶到嫂子真是三生有幸。
果然,大哥注意力被转移,挺着胸脯连连点头道“是”,自豪得很,被嫂子嗔怒了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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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晏和风是男子后,大哥比我还愁眉苦脸。
第二日,这人又去街市买了笔墨纸砚,请私塾老先生帮忙写“征婚启事”,回来安慰我。
“小季你别难过,先前是大哥识人不清,都是大哥的错,今日我就将这些全部散出去,重新为你寻一良人。”
我见那厚厚一沓启事顿时哭笑不得,劝他打消这念头。
“大哥,真不用,我已经想开了,姻缘之事不能强求,我一个人也挺好,逍遥快活。”
谁知大哥黑着张脸,炯炯的目光直直望向我,一脸严肃:“小季,你老实告诉大哥,你是不是喜欢上晏和风了!”
“我……我没啊,我没有。”我摇头,试图否认。
谁知大哥听后,拾起一根家门口堆放的木头气哄哄道:“晏和风这个骗子,老子找他算账去!亏我以前天天夸他,居然敢骗你感情。”
我见状连拉带拽才堪堪将大哥扯住,还好我平日注重锻炼,不然大哥这身牛劲还真不是对手。
“大、大哥,你冷静,这不关晏和风的事情,我跟他已经没什么了。”
“怎么不关,他这骗子,骗你感情不说,那日找你是做什么?是不是威胁你?”
大哥的话将记忆拉回前几日,那日我朝晏淮说了狠话,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这人当真不再来。
我应该高兴,可笑我竟还算着他没来的日子,竟已经过去七天。
我没吭声,不知如何回这话。
大哥突然想起昨日点心,猛然拍了下大腿,一副恍然大悟之样。
“小季,走,咱们不吃他们点心了,把东西还给他们,穷人怎么了,穷人就好欺负吗!一盒点心就想将人打发走,是多看不起咱们普通老百姓,有权有势了不起吗,太欺负人了。”
大哥风风火火拽着我胳膊将我往前带。
“别,大哥,我不去了。”我试图将手抽回,“算了,他们应该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那点心以及楼砚雪的一番话都归咎于道歉,认识晏淮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虽然不清楚,但他绝不会蔑视穷苦之人,如果真有这种心思,也不会在我们约会时让若影给沿路乞讨的人买食物了。
我曾问晏和风为何不直接给他钱两。
晏和风并未因为我的问题过于幼稚而取笑我,神色认真:“钱两对他们这种人是最无用的,可能前脚刚得到,后脚就被人给劫走,只有即刻吃进肚子才是自己的。”
我曾以为给乞讨者钱两才是大恩惠,也是晏和风的一番话让我发现自己想法有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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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大哥两人力量均衡,在家门口拉拉扯扯了半天愣是没怎么挪动位置。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我俩才堪堪停手寻声望去。
“二位可是为我争执了半晌?”
时隔多日,晏淮再次出现。
这人不再着女装,长身玉立,一袭月白色长袍着身,衣冠楚楚,冷白的肤色在光照下衬得更为白皙,仿若大病初愈之样,眼尾微微勾起,含着淡淡笑意,不及眼底。
不了解的,只以为眼前人病弱到一阵风就能刮倒,惹人怜爱,然而我知道,晏淮就算身体不好,人看着清瘦,也是有功力的。
“晏和风!你还好意思来!”
大哥一眼认出晏淮,气得眼角发红,松开拽住我的手,迅速拾起一根木棍就往前冲,根本不给我反应机会。
“大哥!住手!”我一惊,赶忙追上去,奈何还是晚了。
随着一声闷哼,木棍实实在在落在晏淮腰背上。
大哥显然也懵了,他以为对方会躲开,握住木棍的手一松,毕竟方才是气急了,用了六七成的力道,木棍都差点折断。
“你没事吧?”
我抬脚上前一步,担忧地望着晏淮,这人脸色又白了些,额角冒着虚汗。
晏淮摇摇头,苍白的脸令人目光一刺,淡笑着问我:“气消了吗?”
我知大哥也是好心替我出气,自然不能怪大哥,但晏淮很狡猾,他明明可以躲开。
对他来说,躲开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这人却没躲,他是故意的,故意疼给我看。
而这人故意的居心丝毫不隐藏。
在漫长而无声的对峙中,我见晏淮本云淡风轻的模样忽然蹙起眉,连咳了几声,竟咳出了血迹,将那淡色的唇染得艳丽,宛若雪中红梅,刺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