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上路了……”◎

  “他会察觉到我们进来了。” 身前的辰四抖了一下, “他会知道的。”

  江咎却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落在隧道的尽头。干脆将辰四手中的火把夺来,一个反手便插在墙壁上。

  照亮了江咎眼前的一小片区域。

  他们所在的长廊不过再往前走约十步便下陷掏空,注满了污水, 无处可落脚了。江咎走上前站在边缘, 目光落在底下。这下面挖了一个直径约有十米左右的圆形大坑, 江咎运气去看, 透过脏污的水, 依稀可以辨别出其下深度约有两三米。边缘光滑如镜,与其说是挖的,不如说像是用什么法术生生砸出来的。

  水里钉着有近十根两人合抱粗细的铜柱, 各个有两米多高。上面纵横交错着不少如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铁链。这些人的气息几乎都低迷不振, 应该是受了不小的伤。可主要的原因, 还是在那铜柱上。

  妖族的身体恢复能力与人族并不相同。相比于人族爱用法术,妖族更适合近身肉搏。因此对□□力量的掌控和身体恢复能力,人族拍马不及。

  但那铜柱和束缚众人的铁链上, 密密麻麻的刻有压制血脉力量的某种禁制纹路。

  妖们被牢牢拴在铜柱上, 大眼一瞧竟是还有比十六更年少的小孩模样。如今垂着头,脖子以下都淹没在水里,生死不知。

  江咎打量着, 他感觉到水里几道气息都还活着,各个都受了很严重的伤, 萎靡不振。没有任何一个开口说话。

  他垂着眼睛看,心里有些无奈的不快。血腥味混进污水里, 难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正朝此处飞驰而来。站在岸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的银发妖族突然露出一个野性又恣意的笑容, 尖锐的犬齿划过唇瓣, 多了几分莫名的阴险和狡诈。

  他一掌劈晕了一旁神情紧张的辰四, 将人扔在了隧道门口,转头看向那水牢里。

  “喂,大家同为妖族,相逢就是缘,我放你们出来如何?”他一甩袖袍蹲在那边缘处,手托着下巴,睥睨着坑底的几人。

  没有妖回应他,那些呆滞眼神落在他身上。

  “我和那玄阳老头有些仇怨,”江咎悠哉游哉的将手指一划,一道细小的血口子便出现在另一手的手心,他动了动手,那血便凝成血珠,分成几滴飞出去,落在那八只妖身上。

  听到玄阳的名号,终于有人有了些反应,眼里也有了情绪,铁链和铜柱金属碰撞与震动之声响在空旷的牢狱里。

  “得了自由就赶紧回北域去,躲着人走,少给我惹麻烦。” 他看着那些血液落在八人身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是谁?”几人之中被拴在最边缘的,那个好似昏迷的少年抬起头直视江咎,声音嘶哑的像是刚被撕裂了发声的部位。眼神清明,只其中的情感却复杂。似乎有疑惑和惊恐,也有些期盼。

  少年的头发不过刚刚及肩,早被污水浸透了,此时黏糊糊的贴在脸上。上面的脏污附着,看起来倒是更贴近黑灰色,脸上眼角眉梢都是伤疤,还有些在往下渗血。

  妖族的恢复能力也没让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少几分狰狞。

  江咎看过去,和少年对视。他没有回答,只是挥手斩断了束缚他的粗壮的银色锁链。在众人惊讶和狂喜的目光中,那他们多年来束手无策的锁链就这样重重的砸在水里。

  “这滴血是帮我定位你们的位置,只要你们乖乖立刻回到北域,自然不会有任何影响。若还在央陆逗留滥杀无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咎笑了笑,并未回复身份的问题,手指连划几次,被困住的妖便先后入了水。有几个伤势稍好的很快从江咎脚边爬上来。一时间整个走廊横七竖八,狼狈的躺了一片。

  江咎将人放了就也不再去管,正欲转身离开山洞,一道凌厉劲气带着冲天的杀意直冲后脑,像是要将他整个砸碎在此处。

  长发的妖叹一口气,人便消失在原地。

  “我说了,省点力气。”

  精瘦的男人被他抓着脖子提在手心里,眼睛猩红,涎液顺着嘴角留下来,粘稠而腥臭。牙齿尖锐的称得上刻意,两颊鼓起,皮肤青紫,俨然已经是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了。

  他的指甲尖锐,藏污纳垢。在江咎手背上没有章法的抠挖着,抓出浅浅的红色印痕。

  江咎皱着眉头看着,身侧喘息的少年妖族垂着头出声了:“你说了也没用。他早就疯了,听不懂的。”

  “那老鬼东西算哪门子人族。”少年一边说一边咳嗽,剧烈的像是要将心肝脾肺肾一并咳出来,声音几乎只剩下气音。

  江咎犹豫了片刻,将手里的疯妖掐晕,扔去了一边。

  倒是那病弱的少年,却慢吞吞的,一步一摇晃的走上去压住那像个猴子蜷缩的男人,在江咎惊讶的目光中,将那疯了的男人扼死在手心。

  江咎眉头拧的更死,周围没有妖说话。

  阴暗潮湿的廊道里,少年压着脸色青白已经没有声息的妖。他垂着头,半长的发沾满了脏污看起来更像是黑灰色,紧紧的贴在头皮上。他在摇曳的火光里露出一截纤瘦脆弱的脖子,骨骼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欲从他的身体里破土而出。

  江咎看见他转过头来,半张脸掩藏在头发下,露出的嘴角猩红的弯着。

  “你叫什么?”少年歪着头。

  江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没有什么再说的必要,看起来像个小疯子。

  洞口两个驻守的修士正欲发信通报,被江咎又连着两下劈晕过去。

  “怎么就都不愿意省点力气呢。”放下了手里的修士,江咎挑了挑眉毛,转头看向天空的东方。

  玄阳一身月白道袍,站在半空之中。看向江咎的视线带着狂热和惊喜。

  “老夫以为是哪里的小虾米,却没想到竟是一条大鱼。”他像是开心极了,脸上的笑意不加遮掩。

  “看起来你已经进去看过了。”见江咎并没有回复的意思,枯槁老者的目光落在江咎身后,那里有几道身影正颤颤巍巍的往外移动。

  “怎么能没有主人的同意就擅自动别人家的东西呢?”

  “还需要教教规矩。”笑意渐渐消失,玄阳一手成爪,几乎是瞬间便出手要将那些人影擒拿。

  “老匹夫,”站在下方的银发妖族咧嘴一笑,犬齿在阳光下寒气森森:“你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话多。”

  袖袍猛挥下,妖气冲上云霄与之对撞,那虚幻的爪影便消弭于无形。

  不过这几息的功夫,那些妖族便已经抓住机会蹿出去几丈远。

  玄阳佝偻着脊背,森冷的目光扫过那些四散飞逃的妖族,最后落在那站在地上,一脸漠然的男人身上,声音沙哑而古怪:“既然放跑了他们……那就由你来代替他们!”

  元婴期的修为猛然爆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凝炼成匹,以那枯槁老者为中心,漩涡似的凝聚。

  江咎目光落在玄阳身上,心底的狂暴和嗜血之气一压再压,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破风之声骤响,下一瞬间,银色的波浪长发便带着戾气在玄阳眼前闪过,一道冰冷的气息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出现在他脸侧!

  玄阳一直困于元婴前期已有十年,前期与中期的瓶颈对他来说就好像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即便是江咎也不得不感慨一声好运。若这玄阳道人修为再高上一线,他上次是否还能从这老匹夫手底下逃得性命仍是未知数。

  但今时不同往日,元婴前期的修为,对于这玄阳道人来说无异于催命符!

  接了江咎两道掌风,一直老神在在成竹在胸的玄阳道人忍不住露出些许骇然。不过是片刻的掌风来往,竟让他整条右臂都泛上酸麻。他记得清楚,上次与这小子一见,他化妖当场气息暴涨也只能狼狈逃窜,而如今连半年也没有,却已经可以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还略占上风!

  江咎并未给他太多反应时间,瞬息之间闪至对方身前,一拳轰出,随着咔嚓声的剧烈响动,老者身前的一层薄薄的金色屏障应声开裂。

  化妖的江咎身体力量强悍异常,即使是玄阳也不敢与他正面相抗,几乎是丢出防御法宝的瞬间就拉开距离,手指掐诀想要使出那一门掌法。

  猩红色一闪而过,嗜血和疯狂在这隐秘的山林间不加掩饰,带着狂热的笑容,以撕破空气的狠戾架势以拳换掌毫不退让。

  山巅之上,重重法诀和□□相撞的闷哼,与山体碰撞的音爆轰鸣不绝于耳。不过瞬息之间,其下山林之间便多处二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坑洞。

  在一次声势骇人的对撞后,两人远远分开。

  银发妖族抹了一把嘴角鲜血,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他笑的坦荡而张扬,却在炽热阳光下,鬼气森森。

  “时辰到了。”妖抬起头,眯着那双猩红的眼睛看了看天上耀眼的太阳。

  “你该上路了……”

  冰冷的喃喃声消散在天地间。

  白发老者佝偻着身形,剧烈喘息着。身上的道袍被割的破烂不堪,脸上不少地方都染上青紫。

  他的瞳孔倒映出江咎的笑和妖猩红的嘴角。

  恐惧在顷刻之间爬满了他脸上的每一个褶皱。

  不远处的一处山顶,银发少年静静站着,他看着远处的两个声势浩大的交战身影,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江咎的血滴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现在有一颗猩红的小痣。

  少年伸手去摸了摸,那点红便开始在皮肤上蠕动,少年手臂上青筋皱起,像是承受着剧烈的痛苦。

  很快,那红色的一点便重新化为鲜血,从他手腕上的皮肤之中分离出来,最后落在他手心的一只小小的瓶子里。

  “这可真是……”他抬眼去看远处那只凌空而立的妖,声音有些古怪。

  “太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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